很多事情一旦开始了,便就很快。
祁孟氏去了县城,找到县里有名的冰人余赵氏作为他们家打头阵的人去往方家纳采。
“老太太,我这就去请人看日子,定会选个百年好合的吉庆日子去方家纳采。”余赵氏看见摆在桌上的两个十两的银锭,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儿。
哪怕自己的客户遍布整个庆云县,但出手如此大方的还要属祁东家。
余赵氏的视线从银锭上移到一旁的祁东家身上,将这名闻名许久的人打量了个仔仔细细。
嗯,乍眼一看,像是她家隔壁的周书生一样,清瘦的身躯,书生的气质,看着弱不经风,但腰杆儿却挺的笔直。
五官俊秀,也不知道是不是外出晒太阳的时间很少,皮肤竟然比巷子里的小娘子们都要白嫩,但又带上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冷峻。
乌黑亮丽的发上插着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簪,看似顽皮随意的碎发却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似的,凌乱中又夹杂着几分秩序。
浓眉下是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下搭配着完美的唇形。
唔,就是唇色稍微淡了些。
但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再搭配上祁东家的金钱力。
这不就是妥妥的金龟婿嘛。
城北黎家小娘子的眼睛是被狗屎糊了吗?
这么好的俊秀公子不选择,非看上了商记点心铺家妾上位主母的娘家弟弟。
要说别人不知道黎家和祁东家的瓜葛,她余赵氏可清楚的很,当初两家的亲事也是找的她来说和的。
没想到几年下来了,六礼都过了四礼了,婚事竟然黄了,这让她着实诧异,才花银子打听了一番。
“咱也都是熟人,别的话也不多说了,一事不劳二主,我家孙儿的婚事就全权拜托你了。”祁孟氏一反平日里在村里的休闲样儿,率先进入正题。
“老太太放心,这事我铁定给办好了。”余赵氏恨不得拍胸脯保证。
不是谁都像祁家这般出手大方的,再说他们冰人靠的就是口碑。
以祁家在庆云县的地位,若是说成了这门亲事,对她余赵氏的名声只会更好,不会差。
“行,这事交给你我自然放心,我们家唯一的要求便是尽快走完六礼。”祁孟氏把想法都说了出来。
她知道这门亲事虽然云尔不愿意但绝对不会主动提出毁亲。
别看黎家自认为是读书人家,若是错处在他祁家,黎家小娘子那群叔伯兄弟可不是吃素的,绝对会闹上门来。
这一点从议亲这几年黎家没少生事让云尔扫尾就能看出。
只是云尔做了就做了,没跟老头子去说而已,家里上下,也只有老头子以为黎家是门好亲事,一门子都是精贵的读书人。
要她说,什么读书人不读书人,越是自认为是读书人干的事儿却一点也没有读书人的清高劲儿。
这几年打着亲戚的名义在茶楼挂的帐都好几百两银了。
为人处世的道理还不如方家那个丫头通透,今日收了你一份东西,明日会回一份礼。
礼节相当,不失分寸,又送到了别人的心坎上。
要她说,这样才叫会为人处世的讲究通透人。
要不是云尔家当年出了事,县书院山长家的小娘子还真不够格进他家门。
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话放在黎家身上,也没算乱说。
……
三月十八 宜 纳采
余赵氏和自家大儿媳带上祁家准备的厚礼,租了辆车马行最豪华的马车,在西城门刚开的时候便出城去了傅家村。
抵达傅家村时已是午时,余赵氏当年去过祁家,出手阔气的主顾总是能让她记忆深刻,她指挥着车夫去了西坡地。
下了马车后,一脸笑容地敲响了方家的大门。
石老大开门后见着两位穿着喜庆的妇人笑吟吟地道:“劳烦大兄弟去跟你家主子说,庆云县欢喜巷的余赵氏前来送喜上门了。”
余赵氏原本居住的巷子叫甜水井巷,但是随着余赵氏做冰人的名气越来越大,大家又称甜水井巷为欢喜巷,而余赵氏也自称是欢喜巷。
方家院还没隔成里外两个院子,所以门口这点动静,顾艳和武兴都听见了,出面的是顾艳。
欢喜巷的余赵氏,那不是庆云县冰人第一人嘛,怎么突然来自家报喜了?
余赵氏指挥着车夫和儿媳把第一个车厢上的礼拿出来。
就见一名看着风韵犹存的妇人站在了门前,一脸疑惑。
她赶忙笑着上前行礼道:“是顾家妹子吧,我是县里欢喜巷的余赵氏,你可以叫我一声赵姐姐,今日前来是给方家送喜来了。”
顾艳见她说的十分清楚,便不是认错门了,赶忙请他们进来说话。
石老大见主人家已请客人进了门,便出门指挥着车夫去了东侧门。
胡娘子则是赶忙打开倒座房的小炉子烧沸水泡茶。
余赵氏随着顾艳去了方家的会客厅,没多久,胡娘子端着泡好的热茶送了过来。
而余赵氏也将自己的来意表明。
“赵姐姐说是庆云茶楼的祁东家向我家娘子提亲?”顾艳自认为已是经历了不少事儿,但乍一闻余赵氏的话语,还是吃惊的说了出来。
“是的,正是庆云茶楼祁东家,也是你家隔壁的祁家。”余赵氏笑眯着眼再次点明了祁家的身份。
“祁家老太太前两日特意去县里找到我,送上了两个银锭,请我来说和这门亲事,老太太的请求我哪里敢拒绝,连忙找县里有名的先生算来了个吉日,立马就来了。
这些礼,全是祁家准备的,顾妹子你看看,全是县里叫得上的店铺里的上等品,可见祁家人是多么诚心诚意想要结这门亲。”
顾艳的视线顺着余赵氏话看过去。
瞧见了一桌包装精美的礼盒上一溜的庆云两字,惊讶归惊讶,开心也是十分开心的。
心情好,说出来的话语也带了几分喜意,招呼着余赵氏婆媳俩喝茶吃点心。
“这是我们家小娘子自己研究出来配着茶水的点心,你们尝尝看。”话语间的自豪之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余赵氏拿起一枚似桃花形态的点心,浅尝一口,双眼瞬间明亮了几分,咽下口中食物,赞道:“入口即化,清甜又软绵,十分可口。”
虽然她没进过学堂,但这么些年做冰人经历已让她的口才被磨炼了出来,而且主打一个真诚夸赞。
而一旁的儿媳余花氏吃完一块点心后,也笑着称赞道:“方小娘子的手是真巧,家里人们有口福了,这味道,这样式,哪怕作为来往的礼仪也是做得的。”
顾艳笑着频频点头赞同,她这话说到自己心坎上了。
余赵氏趁热打铁,便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一段段拗口的喜庆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不似那么晦涩难懂了。
顾艳也是经历过一次的人,虽然余赵氏的礼节和话语比起当初商家请的冰人来说更加高规格一些,但词汇虽不一样但目的相同。
“容我家考虑一二,再来跟赵姐姐回信。”顾艳亲切道。
毕竟一家有女百家求,哪能第一趟来就同意,不过冲女方家的态度便知这事可行,无非是要多上门几次表诚意罢了。
余赵氏笑着领着自家儿媳起身告辞。
而有眼力见的胡娘子早已通知候在外面的石老大领着车夫驾车来院门外。
等到余赵氏和顾艳行到门外时,马车停稳,余赵氏踩着马凳进了车厢,马车行走起来后,掀开窗帘跟顾艳她们笑别。
直到马车驶出傅家村,余赵氏才放下车帘,靠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不愧是祁东家看上的人家,虽然看似是普通农户,但待客礼仪和言辞话语比起县里许多富户人家并不算差。
看来自己需要多上心些了。
“娘,这……”余花氏想要多言语几句,却被余赵氏打断了。
余赵氏:“我有些乏了,麻烦老赵哥驾车稳当些。”
自家儿媳还是嫩了点,说话办事急切了些,这种对礼仪要求高的客户,可是十分忌讳自家的事儿传在坊间。
“唉,好。”车厢外的老赵头应声道。
……
顾艳看着桌上摆着的包装精美的物什,想了许久,没第一时间去找在后罩房大厨房里忙碌的方溪,而是去了东厢房找自家大哥。
武兴见她过来,一脸八卦道:“四妹,快来跟我说说,那个欢喜巷的赵大妹子来咱家是来给谁说亲的?”
他在庆云县这么多年,当初武盛的亲事也是找的余赵氏办的,所以对于余赵氏不说十分熟悉却也是了解。
“她来上门为隔壁祁家求娶咱家小溪。”顾艳说出这话时,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未加一丝掩饰。
武兴闻言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停住问道:“祁家小子和书院黎家的亲事断了?”
“嗯,前两日隔壁孟婶子还跟我说了这事,说是黎家小娘子那边求到了祁云尔那,祁家便快刀斩乱麻,当断就断了,还说……
还说了不少夸奖小溪的话语,我当时没当回事,跟着对咱家小溪大夸特夸了几句。”
顾艳伸手抚了抚脸,“我哪知道那会儿隔壁便存了求娶的心思。”
武兴倒没觉得四妹夸奖小溪有可不可。
“咱家小溪就是好,没看祁家小子都惦记上了,”武兴坐下来,倒了杯热茶,轻尝一口,“祁家小子是明白人,既然主动找冰人来咱家求娶,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
咱们也别有压力,咱家小溪也值得这样的好姻缘,再说这事全是祁家在主导,咱家也没求上门去,放宽心。
倒是下回冰人再上门来,咱几人都得在,可不能失了礼数。”
“是,大哥说得对,我这就让石老大去趟镖局给三哥去个信。”
顾艳闻言起身去院里喊上石老大吩咐几句。
武兴站起身,在房间里又转了好几圈,才道:“成亲前,还是要少麻烦祁家几分,不然倒变成我们家弱了。”
一家人都在为冰人上门纳采之事劳神,而在后罩房研究豆腐如何制成的方溪却是浑然不知前院发生的事情。
经过几日反复试验,她终于制成了一块白嫩嫩方正正的豆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