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屏看见大娘子出来,连忙跟了上去,回院子的路上大娘子面带怒意,金屏不敢出声,默默地在身后跟着。
大娘子回房后,气得摔了几个杯盏,屋子里外候着的丫鬟婆子俱不敢言,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大娘子。大丫鬟金屏暗示几个小丫鬟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给大娘子倒了杯茶,站在一旁给大娘子轻轻扇风。
大娘子歇了好一会儿,心口堵着的那口气才渐渐消下去,喝了几口温热的茶水,思索了一会儿,问身旁的金屏:“南星那小蹄子还在府里吗?”
“过两日辽州庄子的人送牛羊肉和稻米进京,她现在还在府里,等着过几天跟着辽州庄子的人一起过去。”金屏答到。
“你去把她叫过来”
金屏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对大娘子道:“我听柳嬷嬷说南星发了场高热,不大记得从前的事情了,性情也不同以往。”
大娘子不在意的说:“不记得就不记得。”
金屏领命去找南星。
唐星此时窝在床上,吃着玉珠带来的酱牛肉,考虑过几天去辽州要带些什么东西过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的伤这几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两天前可以下床走动。她感到浑身绵软无力,认为原主之前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很少锻炼,习惯性地活动活动筋骨,没想到刚抬腿拉了下筋就扯到还没完全恢复的伤处,于是就直接躺在床上修养,畅想着以后在辽州的生活。
以后估计也没机会再回到侯府中,唐星没兴趣打听侯府的情况,只知道这里是永昌侯府,府上大少爷谢景泓和四少爷谢景洺在书院念书,三少爷谢景恒在外面养病,府中一共有三位小姐,大小姐嫁去了南疆,其余的一概不知。永昌侯府上下几百号人,她没时间一一认识。
辽州在她所处的国家的最北边,一到十月份就开始下雪,一连下到来年的二月份。辽州草场丰美,饲养了很多牛羊,一到夏季,辽州庄子上的人就会将牛羊肉和新打的皮子送过来。
唐星收拾行囊,发现原主平日生活节俭,衣服只有府里夏冬发的三四件衣服,首饰只有几件不值钱的银饰,但却只攒下了几两银子。按理来说,二等丫鬟的份例不少,偶尔还有主子的打赏,不该只剩这么点银两。
玉珠心细,想到唐星此行路途遥远,路上干粮药品都不能少,还要备点东西打点同行的人,现正出府采买。唐星也想跟着去,没出院门看门的小厮就拦住了她,不许她离开院里。
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没等唐星起身开门,金屏直接打开房门。
她皱着眉头看着唐星散着发髻,身穿里衣半躺在床榻上,旁边小桌上摆放着各色点心零嘴,嘴里不知道正嚼着什么东西。
高热不仅烧坏了脑子,连行为举止都与往常不同。可别到大娘子面前别错了话,大娘子刚刚消了气,一会儿子又发起火来,连累到她们底下的人。
“你赶快起来拾掇拾掇,大娘子有事找你。”
唐星没来得及问清楚门外地人是谁,那人就直接闯进来了,真的是很没有礼貌。那女孩子看着二十岁上下的模样,五官秀丽,仪态不俗,要不是衣服是丫鬟的样式,唐星都以为是府里的小姐。
看来侯府的待遇真是不错。
看见南星直直地看着她,没有动作,接着催促道:“动作快点,小心大娘子恼了,又该挨顿板子。
唐星一听见板子,心下一激灵,立马起身穿好衣服,连思考大娘子找她干嘛都没时间想。刚穿来时那顿板子的痛苦她终身难忘,再来一次她可能真的撑不下去。
古人的衣服繁琐,好在以前她在剧组跑龙套的时候穿过,现在又是夏季,衣服单薄,要不然她还真搞不定。穿好衣服,头发又难住了,以前她都是戴的发套,繁琐的发髻是真的不会。害怕大娘子等急了,就随便编了两个辫子。
收拾妥当,抬眼一看,站在她身旁的姑娘面色不大好。
金屏见唐星试了几次方穿好衣服,那头发居然梳了个不伦不类的辫子,真的是脑子烧傻了,连发髻都不会梳了。耽搁了些时间,金屏等不急她自己把发髻梳好,直接上手给南星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唐星摸了摸头上梳好的发髻,对那个姑娘说了声“谢谢”,但是人家并没有理她,她尴尬地笑了笑,跟上她的步伐。
路上,她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大娘子找她是好事还是坏事。跟前面的姑娘搭话,人家又不理她,只得祈祷别是又来一顿板子。
到门前,金屏停下脚步,害怕南星在大娘子面前出什么差错,告诫南星在大娘子面前行事要小心,教了她见大娘子要注意的规矩。等唐星清楚地复述了她的话才放心地带她进去。
唐星一进房门就闻到一丝丝木质熏香,抬眼一看,外厅墙上挂着两幅画,一幅是苍劲有力的竹子,一幅是重峦叠嶂的的山水画,案上供着汉白玉弥勒佛像,金盘里摆着新鲜的瓜果,转过身,一旁的博古架上放着汝窑的瓷器、玉麒麟等各色摆件。
绕过金丝线绣满金刚经的屏风来到里间,只见榻上坐着位美妇人,里面穿着白底牡丹裹胸裙,外面搭着一件茜色薄纱衣,一根碧绿簪子随意挽着发丝,蛾眉轻扫,唇点朱红,芊芊玉手持银叉叉着冰镇的西瓜吃。
这位应该就是大娘子了。
唐星按着金屏刚教的礼仪半蹲着行了个礼,道:“南星见过大娘子。”
大娘子抬眼瞧了下下面的唐星,拿过身边小丫鬟递来的手帕擦拭,似笑非笑地看着唐星,半响才开口道:“瞧瞧这张小脸,瘦得下巴都尖了,怪可怜见的。”
唐星摸不准她的意图,只低着头,数着自己自己鞋上的绣花。屋里放了一缸冰块解暑,不同于外面的炎热,屋里挺凉快的,除开眼前的大娘子,待得还是蛮舒服的。
“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娘子,奴婢是正月初一生的,过了年就十六了。”
“十六,真真是个娇花般的年纪,这脸蛋、这身段、怪不得爷儿见了就挪不动步了。”大娘子眼神里透着犀利,话音一转,“我记得你是十年前进的府,那年柳嬷嬷说你亲爹赌钱输了,要把你卖进青楼抵债。是我,看在你亲娘服侍过我几年,你也怪可怜的,接你进侯府,这些年吃穿用度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都强上许多。”
“大娘子救命之恩,奴婢永生难忘。”唐星心里暗道不妙,大娘子话里话外都是对原主的恩情,后面肯定有事。
大娘子抬眼让身旁的丫鬟搀起唐星,直接点名了意图,“让你去当三少爷的通房可愿意?”
听到这话,唐星的脑袋好像嗡得一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要她去做“通房”!!!
她怎么可能愿意,这连情人都不如,直接挑战她的道德底线啊!
她双膝一弯,立马跪下,道:“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少爷,还请大娘子另觅人选。”
大娘子显然没有想到唐星会拒绝,当了通房就是半个主子,生了一儿半女就可以当妾室,没有丫鬟能够拒绝这个诱惑。谢景恒再差也是主子,这丫鬟不会是心大还想着侯爷吧。
想到这,大娘子眼里带了狠意,“不想当通房,那你想干什么?难不成想坐我的位置?”
“奴婢不敢,”唐星急忙回道,“奴婢惹了大娘子不快,深感歉意,只求到庄子上悔过,好好干活,每年给大娘子带些牛羊肉,算是奴婢对大娘子恩情的一点报答。”
做通房还不如快快乐乐地在庄子上生活呢,她包袱都准备好了。
大娘子盯着唐星地脸,探寻她是否是真心不愿意当通房,居然想去鸟不拉屎的辽州。随即一笑,真愿意还是不愿意有什么差别,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她涂了蔻丹的手指拾起桌面上的一张薄薄的纸,抖了两抖,展示在南星面前。
“仔细瞧瞧,这是你的卖身契,十年以前我可以从老鸨的手里拿回你的身契,现在也能送你回青楼。你说,你是愿意当通房呢,还是想去青楼给不同的男人睡呢,我都可以成全你。”
她得先安排个人给谢景恒,堵住外面人得嘴,谢景恒得正妻可以慢慢挑。南星人不聪明,人又重情,平日的月例都给了她那个没良心的亲爹,当她的眼线正合适。
听着大娘子的话一字一句地往外蹦,唐星的喉咙好像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被人拿捏命运的感觉太难受了,想大声骂回去,但理智阻止了她。
她咬着牙回答:“但听大娘子安排。”
她真的要给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当上床的工具人吗?就算大娘子对原主有再大的恩情,这一刻也完全消失殆尽了。
大娘子似乎是看出了南星的不情愿,安抚道:“我知道这么多丫鬟里你最听话,做事也细心,伺候了我多年,那日我是气急了找人打了你板子,后面就让柳嬷嬷送了药。”
说得这么好,还不是照样把人往死里打,唐星暗暗吐槽。
“我知道你是忠心的,三少爷虽然身子弱,但也是府里的主子,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并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家人。”
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进青楼,这种家人不认也罢。
“但,你得认清你的主子是谁,别到了别人院里忘了我这么多年待你的好,”说着,大娘子捏了捏手中的卖身契,“脑子灵醒点,三少爷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了什么人,一一给我记好了,七日报一次。”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她去那什么三少爷身边当眼线吗?当家主母如此忌惮一个在庄子里面养病的庶子吗?
“明日你就收拾行李去庄上伺候着。”
不管大娘子提出什么要求唐星都应下,她都要给别人当通房了,还会在乎别的要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