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的眼神微冷,眼睛微眯不悦地盯着夏池。
一个小哥儿竟敢公然挑战宗族权威?
“夏三,这是你的孙哥儿!”
族长朝侧后方的夏三瞥了一眼。
不承认夏池和梁墨之的婚约本就是夏三意思,剩下的就让他出面处理吧,十两银子的事,差不多了。
“看我不打死你个不孝子孙!”
眼看着就能完成熙哥儿的嘱托了,就听到夏池竟大逆不道地说要脱离宗族。
怒气冲冲的夏三一把抢过旁边男子的木棍,挤开前面几个人,挥着棍子就要打杀夏池。
今日若是让夏池脱族,夏熙的嘱托完成不了不说,他夏三的老脸还要不要?再者得罪了族长,今年族老的名额又要落空了。
夏池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眼神愈发坚定地和族长对视。
阿爷要打要骂,夏池自会受着,但今日他不会后退分毫。
夏家最疼爱他的爹娘已经没了,宗族?
在他八岁被赶出家门,克亲之名传遍附近村子,人人避之不及时;
十岁在山上挖野菜充饥,摔断手臂,无人问津时;
十三岁被邻村混混骚扰,只能挥刀自卫,却被传丑人多作怪时;
……
十七岁被亲阿奶逼婚,欲以孝义之名将他卖给马屠户时;
这些无依无助的艰难时刻,宗族都恍若未闻,冷眼旁观。
而梁墨之,会善意地朝自己笑;会温柔地询问自己的想法;会精心地送自己礼物;会愿意用全部积蓄求娶克亲又貌丑的自己;会教自己念书、识字…
如果爹娘责怪,百年之后他自会去地府亲自向爹娘磕头认罚。
“小池!”
梁墨之担心夹着一丝生气的声音在夏池身后响起。
在夏池从村长身后走出来挡在族长前面的时候,梁墨之就从堂屋门口走到夏池身后了。
好男人怎能让媳妇面对一群豺狼虎豹呢?
夏三的袭击自然不会得手,夏池出于愧疚自愿挨打,他可不愿意。
“姓梁的,你给我放手!”
夏三高高扬起的木棍定在半空中,他粗糙黄瘪的手腕被梁墨之牢牢抓住,整条手臂都开始酸麻无力。
挣脱不得,夏三只得气急败坏地出声。
对于夏三,梁墨之并没有以牙还牙,只是夺了他手上的棍子,就将人放开了。
“夏池,你就这样看着姓梁的这样对阿爷吗?还有脱离宗族的事我不同意,你现在、马上跪下向族长认错,事后跪三天祠堂好好…”
欺软怕硬,挑软柿子捏的夏三,在看到梁墨之木棍敲掌心的动作和冰冷威胁的眼神,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捂着手臂打了个寒战,讪讪地低头挪到人群边边。
“墨之。”夏池轻拉了一下梁墨之的衣袖,迎上了人略带生气和不赞同的神色,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你可会嫌弃我没了宗族?”
梁墨之将木棍扔到后面的一个护卫怀里,转身微用力地敲了一下夏池的额头。
“瞎想什么?我生气又不是对你,你我成亲之后,你夏池自然是入我梁家族谱,至于岳父岳母,有我们在,断然不会少了香火供奉,若你愿意的话,挑个好日子直接迁坟也未必不可。”
“你,你们这是离经叛道!是要遭…”天谴的。
梁墨之一个眼神甩过去,暴怒的夏三颤颤巍巍地收回了指着的两人的手,缩回人群。
“夏池,你只管做决定,我梁墨之不会让你后悔的。”
宗族在小县城村镇确实能发挥较大的权力威势,但别的地方却未必如此,况且梁墨之对夏家村,甚至整个景国都是没有什么归属感的。
若不是遇见了夏池,梁墨之早就天空任鸟飞了。
“好!”得到了梁墨之肯定的支持,夏池内心仅存的一点不安都被抚平了。
“族长,今日就将我的名字划掉吧,至于我爹的名字和牌位,阿爷还在呢。”
夏池娘亲早逝,又没生下男子,夏家怎会在族谱添上他娘亲的名字呢?牌位更是无稽之谈。
林知意粗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梁大夫,你们的户籍要不要转到镇上?或着府城也行,作为我杏林医馆的特邀大夫,本东家很乐意能帮忙的。”
“哼”,族长大力地杵了一下拐杖,
“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随后当场派人去祠堂拿来族谱,当着所有人的面划掉了夏池的名字。
“三日之内,滚出夏家村,一个克亲,一个命硬,别败坏了我们夏家村的风气!”
族长拧头离开时,还不往挑拨离间。
在族长即将离开院子的时候,林知意又淡淡地来了一句:
“林管事,之前梁大夫是不是和我们医馆商量,要以10文一斤的价格优先收购夏家村的生地黄?”
“禀东家,确有这么一回事,掌柜预计过两天就会亲自过来收购。”
这本来就是梁墨之跟林知意提起的,夏家村的生地黄质量好,随处可见,提高一点价格,村民们自会愿意按要求采挖的。
虽然价格不是10文而是5文,但林管事稍稍一想就知道,少爷这是故意地,目的是为了替梁墨之出气。
周围本来吵吵囔囔的村民大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望着林知意的方向。
10文一斤呢?半斤肉呀!
之前才2、3文钱一斤,医馆都不一定收。
生地黄漫山遍野的都是,全挖了那得多少文?
林知意望着那些好奇、惊喜、贪婪的眼光,嘲讽地笑了一下。
“林管事,让掌柜不用过来了,本来就是梁大夫好心,现在没必要了。”
“是,东家。”
随后林管事便让护卫们将瞬间失望的村民们赶了出去,原本还想出言恳求的村民们看到目露凶光、身高体壮的护卫,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只得垂头丧气灰溜溜地离开了。
“知意,谢啦!”梁墨之拉着夏池走到林知意身边,替两人介绍道:
“小池,这是杏林医馆的东家,林知意,林少爷;这是我的未婚夫郎,夏池。”
“见过林少爷!”夏池有点脸红地行了一礼,梁墨之还握着他的手。
林知意点点头,看向梁墨之,一时不知怎么称呼。
却见梁墨之满眼都是夏池,根本没看他。
“小池不用害羞,那些新婚贺礼都是知意送的,就让我牵着,好不好?”
林知意: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地方不适合我。
“咳咳…”
夏老么突然的咳嗽声打断两人之间渐渐黏糊的氛围。
夏池吓得用力一抽,就把手缩了回来,红着脸躲到了梁墨之的身后。
梁墨之无奈地将空了的手放下,回屋给夏老么重新把脉,根据之前的方药加减了一番,配了三副药给夏草根带回去。
至于药费,梁墨之报了半两银子,三天内送过来就行。
“知意,我送小池回去,你随意。”
说完这话的梁墨之就拉着夏池出门了。
“小池,是村长通知你的吗?”
“嗯,村长说族长要对付你,还用夏大哥账房的事威胁村长不能插手…”
“小池,怕吗?”
“不怕的!”
——
月夜,一身黑衣的仅露出双黑眸的梁墨之出现在王寡妇的屋子旁。
轻而易举地翻进了院子,猫着身子来到隐约传出声响的房间窗外。
“哎哟~死鬼,轻点,奴家疼,你看都红了…”
应该是王寡妇的声音。
“哈哈,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是疼还是爽…”
族长油腻猥琐的声音传来,让梁墨之确定没有跟错人。
梁墨之可没兴趣继续听两人恶心的调*情,借着月光直接翻窗而入。
“谁?”族长刚看到个漆黑人影,就被梁墨之一掌劈晕,扛到了肩膀上。
至于藏在被子下的王寡妇?
一把迷药洒了出去,没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加强版迷药,绑*架掳人必备。
小玄山上,被捆在树干上身着单衣的族长被梁墨之一藤蔓抽醒。
本来想用冷水泼醒的,可惜周围没有水源。
“唔唔…”
“夏族长,收了我家主子的钱却不好好办事,主子很不高兴呢。”
梁墨之用腹语发声,随即又抽了族长一藤蔓。
“唔…唔…”
族长先是左右摇头,再上下点头,挤眉弄眼地示意梁墨之解开捂着他嘴巴的布条。
被臭袜子塞着嘴巴,外面还用布条捂住,确实说不了话。
“哼,就再给夏族长一个机会,可别乱叫哦,深处的狼可是饿了许久的。”
“唔呜唔呜!”
随后梁墨之转到族长身后扯开了布条的活结,布条也是从族长的中衣上扯的。
“呼呼……大,大人,不知你所说的是哪件事呢?”
看来族长是个心黑的,梁墨之淡淡瞟了一眼大玄山的方向,手上的藤蔓在半空中崩了个响。
“竟然连主子的事都不记得,看来…”
“别别别,大人,你看,这人老了,脑袋就是记不住东西,要不大人你提点提点一下小的?”
此时的族长也在迅速思考,眼前之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县令和主簿那边?应该不是,年末税收的事前两天才商定了。
纪家?不对,纪家最近正忙着纪怀秋归家的事。
难道是谁发现了什么故意使诈?
亦或是梁墨之和杏林医馆东家那边…
梁墨之瞧着族长老狐狸的眼珠子乱转,就知道这人已经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哟,老东西,还想和我打马虎眼呢,梁墨之的事办得怎样了?主子可是说了,要是耽搁了后面的大计,剩下的银子你就别想拿到了。”
族长闻言,松了一口气,随即连忙邀功道:
“原来是仁德医馆东家府上的大人呀,那姓梁的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将他逐出夏家村了,最迟三日,他就会离开了,大人,银子的事?”
“你知道我们主子后面要做什么吗?还会差你那点银子不成?”
梁墨之故作鄙夷地说道。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东家当时只让将姓梁的赶出村子即可,后面的事自不是小的该知道的…”
族长狗腿讨好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梁墨之一掌劈晕了。
仁德医馆吗?看来是和杏林医馆合作的事,不知那次巷子遇袭是不是仁德医馆的手笔?
“不好,小池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