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令音心里,沈知行手里也握着一个剧本,剧本如何书写,大致方向和她所了解的那一个应该并无多大出入。所以,她并没有觉得沈知行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妥。
不妥的,始终是沈知行的性格与行事作风。自从她怀疑这个沈知行可能也是一个玩家后,她心里就总有些发怵害怕。
但当在她与萧时桉接触时,发现萧时桉的种种表现也像是一个玩家后,钟令音心底莫名升起一种大无畏的精神。
人生呐,道道是弯,处处是坎。
“害怕了?”沈知行的声音轻柔,钟令音听着有些不大习惯,她后知后觉地抬头望了他一眼,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有人欺负你,你就只会跑啊?”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沈知行的怀里,未等她有所反应,沈知行抢先一步松开她,擦过她的衣袖走上前去。
钟令音整理好自己的衣裙,将散乱的额发抚至耳后,没想着再溜,索性又走到门边角落,和茯苓站在一处凑凑热闹。
茯苓在旁边,憋着笑扯了扯她的衣袖,她佯装嗔怒想去拍茯苓的脑袋瓜子,就察觉到沈知行的视线转了过来,她即刻收敛好神色。
她的表情动作转变的很是快,又是一副乖巧的模样,沈知行收回视线,唇畔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朝萧时桉微微俯身:“王叔,一切安好?”
萧时桉垂眸,始终没往这处看,静默地如同黑夜一般幽深。羌风已将赵玲瑶的胳膊反剪在身后,她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对着空气踢脚。
沈知行注意到桌上搁放的那块白玉牌,左眉微挑,一副看热闹的心态问道:“赵家的女儿?王叔果真好谋算。”
“世子来得及时。”萧时桉对于他言语中的讽刺没加理会,可话里话外也是嘲讽的意思,“不知为何而来?”
“刚刚我在门外听了个大概,我夫人无辜被掳,怎么倒成了罪魁祸首了?”沈知行不置可否地笑笑,同样转移了话题。
话音刚落,趴在地上的秦朗急了,他生怕语言没法儿表达他的真诚,抬起身子,一手指着钟令音,高声喊道:“当家的,我可没说谎!确实是她!”
茯苓气得要上去揍他,钟令音直接一把扯住,刚想反驳,又被沈知行抢了先。
“我夫人昨夜一直与我呆在一处,今日一早才从祺灵围场启程回京。”沈知行堂而皇之地接过话来,睨着地上的秦朗,甚至往前走了几步,直接踩住了他撑在地上的手指,“平白污蔑我夫人,你是怕死的不够快?”
秦朗被沈知行踩住手,疼得龇牙咧嘴,依旧不甘心地喊道:“我可有往来信件!不是空口白牙诬陷人!”
“钟姑娘!你不就是心虚,不敢自己出头,才让……啊!”秦朗突然嚎叫一声,立刻躬下身子想去扒开自己的手。
沈知行脚下用力碾过秦朗的手指,才往旁边侧了一步,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怕还是没听清楚,你所污蔑的人是谁。”
随后他长臂一伸,将桌案上的玉牌递给萧时桉,“王叔,若是我能在天亮前下山,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赵家姑娘如何处置,我也不会过问。”
萧时桉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钟令音,最后还是将玉牌接了过来:“好。”
秦朗已经痛到发不出任何声音,赵玲瑶似乎也才意识到她所掳过来的男人是什么身份,愣在原地几乎成了木偶。
此时的气氛不算紧张,钟令音望着秦朗,思绪百转千回。
她虽然心里清楚秦朗口中的“钟小姐”是哪一位,这个秦朗所作所为也肯定是钟粟青谋划的某一段故事。或许是为原书中沈知行将土匪收入麾下做的铺垫,或许是此次专门为她设的局。
不管是哪一种,都还是搞清楚事情缘由比较好。毕竟目前所有都和她觉醒所熟知的剧本相差甚远,若每件事情都能抽丝剥茧,或许还能帮她理清楚头绪?
这时沈知行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钟令音没来得及躲开他的视线,也就不装了,直接从门边走了过去,对着趴伏在地上的秦朗开口道:“你说你有证据佐证那人是我,那证据是什么?”
话音刚落,她似乎察觉到身侧沈知行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骄傲,她有些疑惑,又见他让出了被他身体挡住的座位,语气很是平淡:“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解释清楚。”
钟令音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站在原地没动,沈知行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她就将目光放到秦朗身上。
秦朗捏着通红的手指,脸颊上的几道鞭痕也红得骇人,因为刚刚沈知行的话,他似乎不敢明晃晃地表现出怨愤,极力克制着语气:“去岁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寨子里余粮不多,当家的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下山去霄云镇采买。寨子里兄弟们二三十人,十两银子能买的东西简直是杯水车薪,我扛着几袋米面在街头徘徊的时候,就遇到了那位钟姑娘。”
他抬眼快速地扫过赵玲瑶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敢继续道,“钟姑娘似乎对寨子里的一应事务很是熟悉,甚至连柴房后院的石头形状都描述的出来,她见我可怜,给了我一些银钱,才解了燃眉之急。她还说若是有需要,八月廿四她也会路过霄云镇。”
等等,去岁春末。按照原书的剧情线,女主还没有穿进来,那也就是说秦朗口中的那位钟姑娘该是她的亲妹妹。
可是,她的亲妹妹怎么会对山寨所有这么熟悉?难不成原女主不是在半年前穿进来的?是在一年甚至是更久之前?
钟令音呼吸一滞,更大的恐慌从头顶笼罩下来,如密闭蛛网将她紧紧裹挟。
如果既定的女主身份都能够改变,那她如今还能做什么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虽说目前形势扑朔迷离,几大主角的身份都让她摸不着头脑,她也早已做好任人宰割的准备,但不明不白的死因总是能激发人的求生欲。
钟令音眉头紧蹙,不自知地攥紧罗裙,肩膀突然被人环住,她被人拉坐在椅凳上。
是沈知行。
钟令音百转千回不得解脱的思绪,在这一瞬间找到了突破口。如果女主的身份都能改变,那她的命运会不会也和书中有所出入?
或许她也不能算作是一个炮灰女配?毕竟目前所有能让她恐慌的事情都还没发生,就连这个沈知行对她也没有原书中那么恶劣。
她定了定心,接着问道:“然后呢?”
“再后来钟姑娘又路过霄云镇,我赶下山和她见面。她那时给我出了个主意。因山林多鸟兽,权贵人家喜欢豢养,若是能从祺灵围场里将皇家所圈的鸟兽捕猎,更为值钱。我依照着做了,确实解决了寨子里弟兄们的吃穿问题。”
秦朗说着话,就对赵玲瑶的方向狂磕了三个响头,“因为当家的身份,我不得已化名“周秦”将多余的积蓄存在永晟钱庄,我发誓,我从未挪用一分一毫!还有什么以墨云帮的名义对百姓行不轨之事,也都是假的!”
嗯?
墨云帮掠夺百姓的事是假的?那到底是谁以墨云帮的名义行不轨之事?
刚刚萧时桉话里的意思,表明他早就注意到墨云帮的动向,也早就知道土匪头子的真实身份。他会不查清楚就贸然下定论吗?
钟令音思考着,目光却顺着秦朗磕头的方向望过去,羌风已将赵玲瑶的臂膀松开,退到了萧时桉的身边。
而赵玲瑶显然是认同秦朗的说法,思考了一会儿问道:“那今日你为何要让我下山劫道?”
“临近春蒐,陛下亲临,我等到今日清晨才敢下山,准备将前些日子捕猎得来的银狐贩卖,在山脚下又遇到钟姑娘,她嘱咐我今日必要让当家的下山劫道。”秦朗膝盖往前挪了几步,抱着赵玲瑶的腿哭,“只不过在下山之前,我在茅房被房梁砸中了脑袋,昏死过去,要不是这个壮士将我扇醒,我应该见不到当家的你了。”
他啰里八嗦说了一堆,沈知行早就有些不耐烦:“原因。”
秦朗止住眼泪,表情极不自然:“说有一名女子,想借被匪徒掳掠,声名受损,来摆脱不满意的婚事。”
哇哦。
钟令音本以为是钟粟青想置自己于死地,原来还是想走老一套,让她声名受损而已。
但萧时桉呢?他是如何得知钟粟青的打算,设计同她同乘一辆马车,将计就计端了这匪窝呢?
所以萧时桉还是最大的boss?而自己对他好像一直都不是很尊敬,无论是在祺灵围场,还是刚刚在柴房。
钟令音觉得头疼。本以为不和萧时桉接触就皆大欢喜,但没想到他早就将她也算成了计划中的一环。
她懊恼地望了萧时桉一眼,只见他始终平和,冷漠地看着秦朗和赵玲瑶。
他和沈知行相比,更像是一未知的谜团。他总像一团雾,看不到摸不得,甚至还能迷惑人看不清雾后真正的风光,诱使人深入去解惑。
从他们二人的第一面开始,他轻易地将钟粟青和她并不和谐的关系点破。席宴上,他对葡萄酒始终有所有戒备,好像和她一样认为就有问题。而在这一次劫匪掳掠的事件里,不论他的初衷,他似乎也间歇性地保住了她的声名。
所以目前萧时桉这个人于她而言,似乎没有那么可怕。
他是谁呢?
若和她一样都是从书中觉醒,那为何不先将沈知行除之而后快?
若和钟粟青一样是穿书者,那为何不偏帮钟粟青,反倒处处针对?
若和沈知行一样都是拿着不一样剧本的玩家,所以能够随意更改剧情?
钟令音轻轻叹了口气,在寂静的空间里很是明显。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她就被人从椅凳上拽起身来。
又是沈知行!
钟令音在心里当即将最后一个想法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个沈知行对剧情完全没有任何掌控,和萧时桉这个逆天的谜团相比,随心所欲得十分离谱。
他要是有剧本的话,绝对是个盗版的!
小钟:他是个什么bug?
小沈:什么意思?你还不满意了?你还看别的男人。
小萧:对不起,没忍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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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山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