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音觉得自己是被推着走的,因为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总会在风口浪尖。
她还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原书中的许多事情似乎都没有提及,甚至自己的记忆也很模糊。
比方说,原书中四月初沈知行带兵来祺灵山围剿匪徒,但事情起因,事中如何围剿以及最后的结果,她没在书里找到任何答案。
但这些毕竟是男女主的高光时刻,个中原因原书中真的会只字不提吗?
就算书中不提,可她因在春蒐时被中了药的萧时桉折磨,大病一场,无法长途跋涉,所以彼时她就在祺灵山脚下的霄云镇歇脚。
但奇怪的就是,关于这场围剿的起因后续,她搜肠刮肚也没记起一丁点儿。
哇,那她要这剧本有何用?!
钟令音自闭了,钟令音妥协了。钟令音决定享受自己为数不多的人生。
第一步,就是将茯苓找回来。
这处山寨建在山坳深处,密林环绕,山路崎岖,很是隐蔽,若没人指引,大概率是摸不到的。钟令音这才明白萧时桉设计这一出戏的必要性。
庭院里篝火烧得正旺,能看见白日里嚣张的匪徒四仰八叉地躺堆在地上,陆陆续续有人经过,钟令音一眼就看见了抱着锅铲蹲在边角,吓得瑟瑟发抖的茯苓。
她刚准备越过庭院去找茯苓,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钟姑娘。”
是羌风的声音,比夜晚山谷里不断碰壁的野风呼啸还要令人恐惧,是风似镰刀割断杂草,砍下枝桠的干脆利落。
原书中,萧时桉的许多要求,大多是由羌风同她传递。羌风此人性格孤僻,但极善杀人,所以钟令音总是害怕面对他。
所以钟令音此时仅仅只是顿住脚步,没回头去看他。
“您最好不要四处乱跑。”羌风腰间挂着的那柄剑,剑柄漆面斑驳,堂而皇之地闯进她的视线,“刀剑不长眼,会冲撞了您。”
要杀人?
萧时桉难道不想获得赵珉的助益?
“我的侍女在那里。”钟令音朝茯苓那处抬了抬下巴,语气很是僵硬,“我来找她。”
羌风越过她的肩膀,径直往前揪住茯苓的胳膊,茯苓依然是被吓傻了,没有挣扎,也没有破口大骂。他将茯苓拽到最边角的堂屋,面无表情地回身:“这里干净,钟姑娘在这里等着吧。”
——
山脚下,狭长崎岖的山路尘土飞扬,齐整的马蹄声点缀着寂静的夜晚。
“世子,这里!”
随着骏马悠长的嘶鸣,沈知行翻身下马。山林雾深,衣襟上有潮湿的钝涩,他一路奔袭至此已有两个时辰,他却没觉得疲惫。
旁侧山道里杂草树枝乱糟糟一团,湿润泥土里灰蓝色的马车篷布隐隐露出一角,木屑碎块也没被完全遮掩。
萧时桉想做什么,随他做好了,总而言之,都是萧家的天下。但他为何非要将钟令音搅和进来,沈知行猜不明白。
难不成萧时桉是觉得钟令音对他而言很重要?
荒谬。
沈知将自己荒谬的推断,归结于昨夜的药效的后遗症。
又或者,是萧时桉对钟令音有所图谋?感情纠葛?不大会有。
那就是有利可谋。钟令音的父亲官拜丞相,朝中势力不可小觑,从钟令音入手或许是个契机。
又或者,沈知行突然想起自新婚之夜后,钟令音的种种反常举动,她似乎对一些事情的发展有种尽在我手的掌控和预见。
这世界上,难道真有开天眼之人?
“世子,这里有印记!”一声疾呼打断沈知行的思考。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上山。”
“世子!”一男子急道。
沈知行只扫过去一眼,男子心领神会,随后将余下的几名侍从驱到一侧守着。
“萧时桉不会甘心被掳掠,这里的印记也表明,他是想借此机会,打探清楚山匪的老巢。”沈知行望着山石上的那道印记,低声道,“你且在这里等着,燕贺随我上山就好,若是熹微时分我不曾下山,你便回去报信。”
平静的树林里,树叶摩挲枝桠脆断,像是突然起了一阵狂风,短暂喧嚣后又归于沉寂。
“就说祺灵山有匪徒劫道,其间发现摄政王的马车残骸,事发突然未来得及面呈陛下,秦王世子已先行探查。”
“朝翼明白,世子此行当心。”男子点头。
沈知行忽然又开口:“对了,若有人问起世子妃,就说她返京途中并未发生意外,得知此事后,暂歇在霄云镇。”
朝翼没说什么,倒是一炷香后从树林里蹿出来的燕贺,双手撑着腿,满头大汗:“摄政王真的将土匪给一窝端了。”
他喘着粗气,“世子妃也在里头,所以若是明日陛下亲临,世子妃的名声不还是保不住嘛。”
沈知行头一次觉得燕贺顺风耳的天赋,很是让人心烦。
燕贺不依不挠,累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却偏偏还要讲,“世子妃被摄政王安顿在堂屋,好吃好喝,看着挺舒服,摄政王看着不近人情,倒还蛮会怜香惜玉的。”
“诶?主子,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哦,是赶在天亮前下山啊!”
此时,燕贺口中被好吃好喝供着的钟令音,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因为羌风将赵玲瑶提溜进了堂屋。
刚刚高高在上面色红润的女侠,此刻满脸煞白,跌坐在地上一瞬不瞬地盯着钟令音,盯得她头皮发麻。
钟令音和茯苓对视一眼,身体很诚实离开椅子,有些结巴:“女侠,你……”
“你们欺负人。”赵玲瑶愣愣地吐出一句话。
虽然是赵玲瑶先做的土匪,劫了他们的道,但有一说一,萧时桉确实不是好人。
所以钟令音没什么底气:“你放心,不会真害了你的性命。”
赵玲瑶眨眨眼睛,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是什么含义,但应该是没听明白。
因为她的眼尾和嘴角都慢慢往下坠,更心酸的是她还不敢哭出声音。
钟令音忙道:“我的意思是你不会真的死,就是,死,也不会真的……”
赵玲瑶的眼泪流得更多了,钟令音手忙脚乱地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东西。
这时,茯苓将钟令音往椅子上一按,然后往赵玲瑶心上狠狠插上一刀:“我们夫人的意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刚刚是真的要杀我们,所以你马上就会死。”
说完,她还狠狠瞪了一眼赵玲瑶,“再哭的话,你现在就会死。”
赵玲瑶没安静多一会儿,罪魁祸首就踏进屋来。
泥点子溅在玄色衣袍上像是夜幕上的形状各异的星辰,萧时桉将白玉牌搁放在桌案后,目光从钟令音脸上扫过。
钟令音和茯苓识趣地避到角落,她甚至还往门边挪了挪,要不是萧时桉的眼神压迫感太强,恐怕她早就跑出屋去了。钟令音没敢再动。
萧时桉的目光最后落定在赵玲瑶身上:“三年前,赵姑娘因一桩婚事逃离西北后音讯全无,没想到竟是在祺灵山扎了营。”
赵玲瑶呆呆看着萧时桉:“你是故意被我抓来的?”
萧时桉叹了口气,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霄云镇百姓对墨云帮怨声载道,赵姑娘依旧管束不好自己的人,总有一天会跌大跟头。”
赵玲瑶瞪大双眼,上半身直立起来,对着萧时桉怒道:“我们从来没有害过人!今天下山拦你们马车也是第一次!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第一次?”萧时桉宛如听到一个笑话,鼻腔发出一声嗤笑,“霄云镇近两年的府衙案宗骗不了人。”
赵玲瑶还欲再辩,门外传来几声惨叫,随后就见羌风拖拽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往堂屋走来。
“王爷,属下已探知清楚,他这些年打劫来的钱财皆以‘周秦’这个名义存在了永晟钱庄,这是从他身上搜来的银契和钥匙,”羌风将男人摔扔在地上,然后将手中的银契钥匙呈送给了萧时桉。
“秦朗?”赵玲瑶不可置信地去揪男子的衣襟,“你都背着我干了什么!”
秦朗浑身是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双眼睛更是肿得睁不开:“当家的,是我糊涂。去岁春末我下山采买,遇到了一个姑娘,她让我替她做事……”
“秦朗!”钟玲瑶猛然拽住他的衣襟,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眦目欲裂,“枉我如此信任你!今日你言要劫富济贫,软磨硬泡让我下山劫道,又是为了什么呢!”
“也是今早那姑娘传信与我,让我务必要赶在今日午时之前下山劫道。”秦朗涕泗横流,猛然瞧见站在门边鬼鬼祟祟向外走的钟令音,疾呼,“就是她!”
钟令音本来就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正想着偷摸溜出去,就被秦朗喝住,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赵玲瑶就已从地上站起来,竟是想来抓她。
她也来不及解释,一心只想跑,没留意脚下的门槛,身子失去重心。
完了,看样子是要摔个狗啃泥了。钟令音认命地闭上眼睛。
没如料想中的一样,温热的触感从胸前环绕至后背,雪松气味萦绕在鼻间。
耳畔微喘断续的呼吸,正经中略带揶揄的语调:“夫人,又脚滑了?”
燕贺:我也不知道啊,眼睛一闭一睁,世子就像是飞出去一样。
小钟:????我坟头草两米高了???
小沈:妈耶,凑巧的事,不是我故意要抱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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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山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