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前的银色显然与梦里是不一样的。他是那个一直跟着他,替他收拾烂摊子的“哥哥”。
他终于来见他了!池溪惊喜万分,挣扎着要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他还以为他不会来见他,他有很多话要说。
他想要醒来,想看清他的脸,想问他喜不喜欢他送的礼物,他现在没有钱,他的每一分钱都很重要,所以只能送这个。但等他出头了,他会给他送很多更贵重的东西。他想说,他很感激他,也愿意叫他哥哥……
许多许多的话,来不及说,就被更深更重的睡意淹没。他的眼皮挣扎两下,还是不甘心地合上了。
“呼。”炼星移松了口气。
他想把池溪的手掰开,可他却抓得很紧,就好像这是他仅有的一切,所以怎么也不肯松手,他稍微用力一点,他就皱紧眉头。
他一皱眉,炼星移就会不忍。有一刹那,他觉得,如果他这时候叫醒他,告诉他这些天,可不是你的什么不知名爹娘,都是我在一路马不停蹄地保护你!说你这个倒霉蛋,没有他跟着,一天都要摔进十个坑里!真不知道是怎么完完整整地活到这么大的!
也许池溪开始会生气,也许会直接气成一只小河豚,还会怒气冲冲地和他吵架,可能还要给他再来几根针。但他还是会慢慢开始对他亲近起来,不会再只是在梦中才会这样依赖地抓着他,他会甜甜地对他笑,会收起所有的獠牙,然后只对他一个人很乖很乖,会叫他哥哥。
光是想象,都让人有点想要沉迷进去。可是,他却是最不能沉迷的人。
脑中的幻想再美好,再让人憧憬,他还是冷静至极地掰开了他的手,甚至为了防止池溪又醒来,又再次施了一个深睡咒。
他这么强硬地不让他抓着他,即使在梦中无知无觉,这个一无所有的孩子好像也觉得很难过,就像是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点梦寐以求的糖果,却被强行夺走。
有一瞬间,炼星移觉得他会哭。但是,他没有。这些日子,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没有见过他哭,最多最多,也就是红一点眼眶,眼睛却始终是干涩的。
炼星移盯着那双紧闭的没有任何湿润的眼睛,其实有一点微微的失落。但同时,他也觉得欣慰。
“嗯,是很坚强的孩子。”不知道是在夸奖他,还是在对自己说,“以后,也要更坚强。”
“云上宗规矩森严,你可得收敛一点脾气。”
炼星移强行压下那些在他体内所有错综复杂的情绪,有点发愁地蹲在床边,刻意避开了他的唇,戳了戳他睡着也像有点气鼓鼓的脸,“脾气这么差,以后又惹事可怎么办。”
被施了深睡咒的人不知道他的担忧,月光薄薄地拢着他的脸,让他整个人都漂亮得过了分,婴儿一般笔直柔软的睫毛与脸上未褪的婴儿肥,又让他的漂亮中又夹杂了几分尚且稚嫩的可爱。
炼星移看得有点怔住,其实第一次见池溪,他虽然觉得他好看,但只是刹那的惊艳,可这些天,他一天天地看着,却觉得他越看越是可爱。
当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漂亮,可能还没有什么。但当一个人开始觉得另一个人可爱,那可能就危险了。
他知道他不能再待下去,甚至也不能再见他。更甚至,他还要让池溪也不要记得他,就当试炼之地的这一切,是一场梦。
靠近试炼之地出口的洞穴内,一缕银色的灵光从池溪的脑中一点点地被抽出,那是这一段短暂又美好的、被无名的“哥哥”细心呵护的记忆。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成了世上最幸运的人,这份幸运不是天赐的福气,而是人为的幸福,是他仅有的幸福。
抽离记忆的时候,池溪一直紧皱着眉,即使这个法术一点也没有让他痛。
修真界里,一个人幸福与快乐的记忆,会是如星光一样斑斓的颜色。这些点点星光汇聚成一股细小的河流,最终在炼星移手中凝结成一个小小的圆球。
捏碎它,从此,池溪就再也不会记得。可炼星移怔怔地看着,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这是池溪最幸福的记忆,其实也是他自灭门后唯一的、最轻松、最快乐的日子。虽然他要时时刻刻的操心,有时候连眼睛都不能多眨一下,就怕一不留神小倒霉蛋又要倒大霉。
但是,有一个可以操心、愿意操心的人,其实并不是什么烦恼,反而让他一次又一次,如此鲜明久违地,感到自己的心脏,原来还会这样跳动。
最终,他还是把那枚“记忆”收了起来,连同那一张歪歪扭扭的字,还有那枚画着他脸的钱币。
他同月色一起隐去,就像不曾来过。
·
试炼之地外的密林,一股黑色魔气凝结成形,跪在炼星移面前。
炼星移听他汇报完,忽然状似不经意地问,“我记得上一次不是你。”
上一次,负责传达任务的是一名人族少年,他爱上魔族的少女,在人间苦苦等待她,甚至愿为她脱离宗门。离幽自称不忍爱人分离,于是特意破格提拔他为魔行使者。
“是,护法。”新的魔行使者一板一眼地交待,“他没有通过尊上的考验,已跳入炼魔池自裁。”
炼星移点点头,似乎只是顺口一问,“你下去吧。”
万籁俱寂。
黑暗中,他靠在树干上,看着掌心的那一颗琉璃珠,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
云上宗试炼结束,所有人都犹如经过一场南柯一梦,无论是生死大劫,或是尔虞我诈,都已是梦过无痕。
有人大彻大悟,明白修仙一道,也不过是梦一场,大笑着离去。有人恸哭出声,不知是为自己原来没死,还是再没有机会进入所有修仙人士梦寐以求的云上宗门。
透明的金光罩如棱镜破碎消散,一座座浮于半空的山脉浮现在眼前,无根无地,无所依凭,却巍峨耸立云间,白云玉髓铸就的牌匾横陈云上,刻着“云上宗”三个大字。
池溪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已经顾不上,像所有人一样都努力仰着头,云上如金丝玉缕一般垂下一层层的阶梯,犹如在通过试炼的那一刻,就已经通往飞升的大道。
这时,幽幽一缕兰花香忽然不知从何处飘来,紧跟着,一片一片雪白的花瓣从空中坠落,有一片落到了池溪跟前,他忍不住伸手接过了,是兰花的花瓣。
“神子回宗!”似乎是天上的仙童在悠悠吟诵,伴着琴音渺渺,如同万千仙娥奏响不世的乐曲。
池溪抬头,看到一道身影从天边而来,兰花雨里,银发丝丝如雪,白衣翩翩如兰。
真假少爷当然要在一起虐恋情深气死老父亲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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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修真炮灰真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