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先生站在门口。
房间的门敞开着,也不知道曾先生到底看了多久,又看到了什么地步。
一般人遇到这种场景——自己的妻子和家庭医生暧昧不清,耳鬓厮磨,该是会愤怒、或不解又或是会抄起刀砍来。
然而曾先生面无表情,他看起来很平静。
好像比平时都要更加平静。
而曾吾似乎也没有说什么,他没有解释,只是不急不缓地低头,在元昧唇间亲了一下,才将元昧松开。
元昧的意识仍是很模糊,他蜷缩在桌面上,哆哆嗦嗦地哭,他有些不想见曾吾医生,却也不想要见曾先生。
曾先生也有秘密,这个秘密在刚才曾吾治疗他的时候,也是告诉他了。
也就是刚才,医生贴在元昧的耳边,咬住元昧的耳垂,仿佛情人窃窃私语:“他消除了你的记忆。”
“为了让你不能离开他。”曾医生贴在元昧的耳边,热气传到了元昧的耳畔,也让元昧的脸颊烧红了般泛起红晕。
曾医生说完这句,又像是叹息,又像是愤怒般说道:“也是因为如此,他删去了你脑海中,关于我的记忆。”
说到此处,曾吾有些感慨:“所以你才会这般厌恶我。”
他低头看着元昧,眼神不知是怜惜更多,还是占有更多,也可能是嫉妒。
曾吾确实嫉妒,也很憎恨曾先生,在他看来曾先生的行为无异于独占元昧,而对于他们这类东西而言......他不可能承认、或者说同意元昧被曾先生独有。
所以曾吾也太过嫉恨曾先生能够以男友的身份,呆在元昧的身边。
现在,曾医生想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那便是——元昧想起来了没有?
元昧已经知道了他的男友再骗他,那么现在的元昧,会怎么做?
曾吾的思绪转过千遍,最后转回来,他看向曾先生。
曾先生现在才是元昧的正牌丈夫。
曾吾其实觊觎了许久这个位置和名分。
曾先生走过来的时候,元昧也在曾吾的怀里挣扎起来,他小声说道:“你松手。”
元昧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可怜,也可能他平日里说话也多用这般柔软的腔调,这种腔调很容易叫人怜惜和不忍,曾吾看着元昧泛红的面颊,也是心有动容。
元昧毫不留情地推开曾吾,他想要离开书桌,但是双腿却是发软的,刚逃出曾吾的怀抱,就险些跌落到了地上,幸好这时候曾先生过来、抱住了他。
曾先生将元昧打横抱起,他的神情还是很平静。
元昧揽着曾先生的脖颈,他趴在那人的怀中,扯了扯曾先生的衣襟。
于是曾先生也在这时候低头看过来。
他们两人看起来像是在窃窃私语,也像是情人间耳鬓厮磨,某个角度看起来还像是在接吻——总之,让曾吾看得很是不悦。
曾吾心想,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不然为什么元昧知道了他们的真面目后,还肯亲近那个姓曾的王八蛋——当然,他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忘记了自己也姓曾,反而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元昧说道:“我不喜欢他。”
曾先生说道:“好,以后你不需要心理医生了。”
这句话也被曾吾听见了。
曾吾忽然不笑了,也笑不出来了,他的面色十分难堪,看上去像是厌恶到了极点。
曾吾冷漠地盯着曾先生。
抱着元昧的曾先生也抬眸瞪了一眼他,然后转身抱着元昧走了。
曾吾知道他们去哪里了,该是去画室了。
因为这个世界的结点马上就要到来,到了那时候,他所觊觎的和喜欢的元昧就会离开。
......
曾先生一路上没有多说一句话,他抱着元昧径直来到了画室。
元昧缩在曾先生的怀中,他低声抽泣着,也小声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他骂那个心理医生好坏、也是王八蛋,轻薄自己......元昧说着说着,忽然提起了那盏暗掉的灯。
元昧抬起头,他很是茫然,眼眸里满是无知和单纯:“是谁关掉的那盏灯......吓死我啦、如果我知道是谁,我会讨厌他一辈子的......”
曾先生的眉头动了一下。
“对不起,元昧。”
曾先生说得很诚恳:“是我。”
他本来可以推脱说不是自己,而是曾吾,毕竟元昧看曾吾已经非常厌恶了,而且元昧心中也有猜测是曾吾所做的意思,他讨厌曾吾就是从卧室里突然黑掉的灯开始,他意识到那人故意要吓唬自己,还抢走了自己的手机......然而元昧讨厌曾吾的起点,却在这时候被自己的丈夫推翻了。
他的丈夫,那个不能知道名字,只能被称作曾先生的人,诚恳地说着抱歉。
曾先生其实很多时候都没什么表情,这也是元昧少有地在他的脸上看出了惭愧。
元昧问道:“......如果是你的话、你为什么要关灯?”
曾先生其实有些想听元昧想怎么惩罚自己——很多时候元昧一些小小的赌气举动也能让他感到痛苦,譬如说元昧不理他,便会那样。
可是元昧说到那时话头一转,他不再说下去了。
曾先生说道:“手机。你不能看他的消息。”
元昧说道:“为什么?”
曾先生说道:“因为顾烨不是你的丈夫,我才是。”
元昧转过头,他不再看向曾先生,还像是故意要让曾先生生气一般说道:“怪不得曾一雾说你嫉妒心很强、原来如此。”
曾先生神情微变,他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也没有问出声,他只是沉默着。
元昧也沉默着,二人之间像是在冷战。
最后也是曾先生先一步开口:“画室到了。”
元昧挣扎着要从曾先生的怀里脱出去,可是曾先生不肯。
曾先生把元昧抱进了画室。
说是画室,但是这在501室室内的环境像是一座隐藏在室内的漂亮小花园,四季的花都在这偌大的屋子里生长着,将这里装点得极为好看。而元昧发现那些花团都围绕着正中的秋千生长,与此同时,曾先生也抱着他像那秋千走去。
元昧被放到了秋千上。
元昧有些茫然,他拽住了秋千的绳索,好奇地看向四周。
他坐在花簇中,全身被花香浸没。
曾先生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开口唤了一声元昧。
元昧回过头来。
他的黑发发尾缠上了一片片花瓣,连衣肩也有,元昧生得太过漂亮,那好看的眉目比花更美,他不对着曾先生笑了,可这样也让曾先生完全地被他吸引住。
曾先生虔诚地捧住元昧的手掌。
元昧一惊,下意识地要把手从曾先生的手中抽离,但是曾先生却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曾先生单膝跪地,他吻过元昧的手背,继而是小腿肚,然后是脚背。
曾先生像是古代的骑士,他抬起头,很是虔诚地看着元昧,说道:“你是我的。”
这时候曾先生松开了手掌,元昧也趁此机会踹了曾先生一下。
然而,曾先生却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狂热的神情。
他一向冷漠,于是这种模样便越发少见,这时露出来,倒是真的把元昧吓坏了。
而且也不知道为何秋千竟然无风自己晃荡起来,元昧下意识地抓紧了秋千绳,他欲哭无泪:“你要干什么呀!”
“快把我抱下去!”
其实他可以自己下去,但是元昧太过害怕,所以慌得口不择言。
曾先生起身,他说道:“我要为你作画。”
“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