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哼......”五只小野猪崽子迈着强健的步伐一癫一癫跑来,身上的花纹颜色分明,像基因突变的长条西瓜。
莫归眼疾手快,向前飞扑,率先捞到一只偏瘦弱些的小猪羔。
朱老板气喘吁吁地赶到,扶着门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莫店长啊,谢谢...谢谢你。”
“没事,您先等会,我去把孩子们抓回来。”莫归今日穿了套修身干练的运动服,行动间如刀般隐约流露着几丝锋利。
林愉与布安怀也没闲着,听他的指示去围追堵截剩下的猪崽。
“哼唧哼唧,来这边,姨姨和叔叔都是好人,乖啊。”林愉在运动方面甚没天赋,再加上野外的地不平,跑得歪歪扭扭,活像扑棱翅膀的燕别咕,既蝙蝠。
但小猪崽子们自有想法。
为首的长女猪甩甩后腿,豆大的眼中凶狠外露:“这是我们的家事,不用你管。哼,看我撞你,撞你撞你。”
可惜,当不够强大时,再愤怒都显得可爱。
林愉一把抱住长女猪崽,好言相劝:“宝宝啊,你们这么跑,你们妈妈会担心的。”
“我是生来要当野猪王的女人,妈妈担心就担心吧,我有远大的理想!”长女猪猪扑腾着小猪蹄,喋喋不休,“放开我,你算老几啊,你跟谁俩呢。”
野猪与人的岁数换算有差值,且猪猪们又是灵兽,所以刚生下没多久的幼崽,懂得便比人崽子多。
“还得吃奶呢,就开始远大理想了,我看她像个理想。”布安怀一手掐一只猪崽子,听过林愉的翻译,吐槽道,“而且若能化形,这些事基本全记不住。”
如果不发生意外,小猪猪们化形后只有四个月大,还是襁褓婴孩呢。
“都抓住了,走吧。”莫归怀抱着最肥的猪崽子,示意大家跟随朱老板去见野猪太太。
野猪太太姓花,花太太目前仍是本体形态,住在田地边的三层小楼里。
朱老板的山庄远离城市,靠给周边村子修路拿下了这片地,没有转卖权,以种果树为借口才能在里边大兴建造,而他审美就那样,勉强算大俗大雅。
于是,就出现了巴洛克风格小洋楼与苞米地的神奇搭配。
*
“快坐快坐,哎,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朱老板让办事处三人把崽子们放地上,喊了一嗓子,“媳妇儿,莫店长他们来了。”
“哼哼哼。”客厅右边的拱门传出几声柔美的哼唧,一头健壮的黑皮野猪从晃悠悠走来。
朱老板不会本族兽语,还以为自家媳妇儿不过在向大家问号,便笑呵呵的:“小林,麻烦你翻译下。从我媳妇儿变回本体后,我找了好几个翻译,但觉着都不如你,还得你来啊,高材生嘛。”
林愉与花太太四目相对,眨巴眨巴眼睛:“嗯,刚才您太太是说,您辛苦了,我们也辛苦了。”
但花太太其实是在讲——
老毕登,你不会小点儿声喊啊。
“你这丫头挺上道的,等会姨给你钱啊,咱往好话翻译。”花太太很满意。
朱老板更满意:“对嘛,我家媳妇儿是个多温柔的人啊,这才像她会说的话。媳妇儿你放心,咱孩子肯定能化形,你千万别着急上火。”
“谁上火了,再上火也没你天天武武喳喳的火气大。”花太太的语气中尽是不忿与嫌弃,猪嘴一撇,“什么玩意儿,要不是看你对我好还有钱,这日子我早不过了。”
“您太太是说,她知道您的苦心,特别担忧您为了孩子们的事情睡不着,让您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林愉感觉自己比大橘猫还能编瞎话。
旁边,略懂几句兽语的莫归抬头望天,默默不语。
这天花板长得可真天花板啊。
“丫头啊,我实话跟你们讲,我没问题,我家孩子更问题。其余是我和老朱之间的事,你们不用管,检查时意思意思就行。”花太太势必要跟朱老板闹闹脾气,冷哼道,“让他再敢和我吵,我不就是不让他抽烟了吗,那是为了孩子好。”
林愉睁眼说瞎话,望向朱老板:“您太太表示自己有点累,想先回屋。”
“她刚讲了那么一大段呢。”朱老板有些惊讶。
而且,就看自家媳妇儿的神情,怎么感觉像是在骂他呢?
“野猪兽语的后置定语比较多。”林愉搜肠刮肚地编道。
“嗷,听着就专业,哈哈哈。”朱老板心疼老婆,急忙跟花太太说,“那你快去歇着吧,这有我就行,赶紧休养赶紧变回人形,我给你在海南买的别墅还空着没住过呢,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玩。”
花太太点点脑袋:“不光要去玩,我还要爱马仕深海蓝Birkin,你的保时捷也得给我开。丫头,这句必须给我翻译了。”
林愉完美地复述一遍。
“行,只要你能好,啥都行。”朱老板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差钱,第二优点乃不抠搜。
但长女猪仍赌气道:“哼我才不会被坏爸爸收买。”
“闺女,差不多得了,再装几天别装了。”花太太用鼻子拱拱女儿,领上余下的孩子们离开。
一般来说,半路化形的幼年灵兽很难记得前尘往事,但也有极个别聪明者例外。
花太太觉得这个聪明的女儿能是例外,格外喜爱。
旁边,林愉趁机和莫归、布安怀说悄悄话,告诉他们花太太与孩子们是装的,检查时敷衍一下就行。
两人会意,在朱老板看不见的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
清官难断家务事,装傻为上。
“莫店长,你去检查吧。”朱老板不知有隐情,急躁忧愁,顺手掏出根软中华叼在嘴边,“啪”地按起打火机。
长女猪怒了,一个猛跳起身,往她爸肚子上狠狠蹬了两下。
朱老板毫无防备,摔坐在沙发上。
“活该。”花太太扭头就走。
“你们全是兔崽子,不,是猪崽子,哎也不对……反正生下来就是来讨债的,哎呦......”朱老板打又不忍心打,虚骂了几句。
莫归跟着花太太去给小猪崽子检查身体,装模作样地填了个单子。
“朱老板,您的孩子们身体没问题,应该是受外界环境问题影响,才化形过晚。”他把目光慢慢移到那包软中华上。
布安怀接过话,脸不红心不跳地编故事:“是啊朱老板,您少抽点烟,之前我们遇到过一家就是,那家父母全抽烟,结果小孩到了十岁才化形,基本就无法融入人类社会了,最后只能把孩子送去水下念书,不信你问愉愉。”
陆地上基本已经没有大型的灵兽族群,且因为近年城市开脱导致野外灵力退化、结界术法失去效果,所以化形晚的灵兽小孩别无选择。
譬如林愉的家乡,就有专门为其他灵兽建造的区域。
“对,我在湖底时听过这种事。”林愉十分配合。
“这么严重啊。”朱老板是粗犷,却也疼爱孩子,吓得把烟丢在桌上,“那我马上戒烟,是我错了。”
莫归安慰他:“您记住这点就行,孩子们的事情您别太担心了,不出五天,他们就能化形了。”
花太太思念爱马仕包包心切,没准备继续装下去。
果然,五天后。
变回人形的花太太洗澡化妆、换上一身香奈儿套装,恢复往常的温柔美丽:“老朱,你看看我,我好了,咱们的孩子也成功化形了。”
朱老板兴奋地抱住老婆猛亲两口:“你没什么不舒服的吧,包我已经买了,来,保时捷的车钥匙,给你。”
他走去婴儿房看几个孩子,只见孩子们穿着小衣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温软可爱,一改小猪崽子们的野蛮。
这一刻,有娇妻在、有冰雪乖巧的孩子们在,朱老板简直觉得猪生无憾。
但等“乖巧”的孩子们会说话时,吐露出的第一个词不是“妈妈”,不是“爸爸”,而是“老毕登”,那便是后话了。
*
孩子们化形后,朱老板又送来锦旗,还承诺要往东北灵兽管理局送感谢信,助办事处三人组在年终评定上得到A等。
但莫归拒绝了。
“朱老板,我也没干什么,我作为办事处的负责人兼外勤人员,帮您解决难题是应当的,您把功劳分给小林吧。”他一如既往地“不上进”。
“唉,莫归,都过去啦,你这么好的条件,不能在三级办事处蹉跎余生啊。”朱老板劝道。
莫归不想谈这些,笑笑:“把机会留给需要的人吧,我看小林就挺好的,而我跟小布是一对咸鱼。”
“行,听你的。”朱老板爽快地挂断电话。
“说完了?”布安怀推开门,递给莫归一杯温牛奶,“这下愉愉得开心坏了,又是直播涨粉又是感谢信,应该能成功提前结束观察期了。”
莫归很欣赏林愉的能力,颔首道:“小林是人才,咱这地方太小,不方便她施展拳脚。”
“那你快午休吧,我把消息告诉愉愉。”布安怀一是为林愉高兴,二是......
她觉得林愉太卷了,还是赶紧送这位卷王去卷别人吧。
林愉骨子里凝着股不服输,每每想到不及格的人类常识学,就上火失眠,这几日正制定了严格的计划表,准备四战。
人类常识学分为基本语文、基本数学、实用外语、道德与法治、必备历史常识、必备地理常识、物化生基础小知识、音乐鉴赏、美术赏析、网络简析、人类日常和必读书目,学好并不容易。
故而林愉的计划表被安排得紧锣密鼓,早六晚十,要经营猫咖、健身增强体能、剪视频、直播、背知识点、练外语听力、复习通用兽语......
“请进。”林愉利用午休时间在办公室里刷题,埋头苦学。
布安怀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她:“愉愉,我跟你说个好消息,朱老板要给你写感谢信,你提前结束观察期的可能大了不少。”
“真的啊?”林愉不可置信,“唰”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抱住布安怀,“太好了太好了,如果能提前结束感谢期的话,我就可以获得加分批准,人类常识学就不用考那么多分了。”
“那祝你早日升职。”布安怀摸摸她的发顶。
哦吼,说漏嘴了。
“你...你知道啦。”林愉挠挠头,有些羞赧。
“我知道就知道呗,你有上进心是好事,我们也不拦着。”布安怀直视她,正色道,“愉愉,你想往上干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大大方方说出来啊,你又不是不配。”
林愉自从会上网后刷到不少职场小故事,偶尔会胡思乱想,现在听布安怀这么说,放下心来。
“嗯,我知道了。”她使劲点点脑袋。
“嘟嘟嘟——”
她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为座机。
林愉呆愣几秒后忙接通了,眉眼弯弯,“这号码是屯子里的电话吧,我是林愉,你是谁呀?”
“愉愉啊,我是六奶奶,你在岸上过得怎么样啊,用不用湖底给你打钱?”手机那头传来一道苍老却极有精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