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门 第17章 好水

千音尘去过嘉乐堂才回自己宫里，得知小妹已经回宫，没哭没闹，虽有些意外却也放了心，他很累了，也得洗个澡，恢复一下元气，等下暮夜天来了，还要好好陪陪他，这宫室这庭院，都是自己的地方，他早就想过了，上来后要领他到处走走，就像他平时自己走过的那样，一草一木都伴过他晨夕日夜，暮夜天见了心中一定欢喜，他心中也很欢喜。

寻胤宫里，千音若却在，凭栏观花，眉间还带着几分轻愁，细瞧却又不是赏花，安安静静的趴在栏杆上不知出什么神，有人来了也没发觉。

千音尘见她在倒很高兴，放轻脚步绕上观花亭，走到身后才轻轻咳了一声，千音若回头道：“哥。”

千音尘：“难得你来，可有事？”

千音若撇了撇嘴：“就是没事，闲，这天上有多闷你也知道。”

千音尘微笑：“没事就好，既回来了就装几天老实哄哄父神，反正你也呆不了多久。”

他意思是说小妹闲不住，过不几天就又到处跑去玩了，谁知千音若听了拉了脸，冷冷道：“你就这么想我快点离开？和那个老糊涂一样？”

千音尘愣了一下，这才醒起她指的是与彭华山的婚事，小女儿家心事外人难懂，不过看样子是真委屈了，想了一下，索性正色道：“坐！”

“什么？”千音若仍气鼓鼓的，但也乖乖坐下了。

千音尘亦对面坐了，认真看着她道：“阿若，你年纪不小了，就算贪玩胡闹，在家里也不能不敬尊长，言行无状。”

千言若：“我——！”

千音尘：“你性子急，爱游玩，这些都没什么，父神也没有怎样拘束过，能由的都由你了，别的先不说，要只管没上没下不讲道理的闹，莫怪我先不能纵着！”

千音若：“我——！”

千音尘：“彭华山的事，我知道你不喜欢，现在上面下面都乱着，等大壑的事情办完，大伯父也没事了，我准备上一趟彭华山去，见见那位永命仙君……”

千音若：“你……”声气已是低了。

千音尘：“我想亲眼见见，若性情真是不相配，便好言劝他，去向长辈们退了这门亲，算是他嫌了我们，也不必丢了面子，就是他有什么条件，我都会想办法去办的。”

千音若：“哥……！”

千音尘：“所以说要讲道理，什么事都有处置，像你日日胡闹，嚷那些要丢人气人的话，除了自己生气还能有什么用，难道真想把自己闹到修元堂，被父神用问心锁锁起来吗。”

千音若：“他敢——！”

千音尘：“那这么说，是不要我管了？”

千音若：“不！不！哥！你不管谁管，咱们俩可是患难兄妹，相依为命的……”

千音尘：“那好，那你再耐上几日，这些日子记着把脾气收些，若是闹的太难看，我也不好明着回护，父神可是叫我管着你的。”

千音若撅起了小嘴：“我哪里胡闹了，我那只是嘴上说说的，哪像你，你和小暮哥哥才是胡闹……”

千音尘知道小妹这是答应了，别的话不想理她，便站起来：“我要先去沐浴休息，随后还要打坐，你若爱玩，就自己再呆一会儿。”

就是说，要洗澡睡觉了。

他没有留千音若的意思，因为不知道暮夜天什么时候会来，沐浴更衣，宫里也要收拾一番，想想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想到这又补上一句：“等下我要叫人打扫屋子，不知道要弄多久，可能乱些。”

他想小妹最没耐心的，听了定会走了，没想到千音若好像没听见，只管盯着他，眼神幽怨，千音尘不知她又何事伤心，停脚等了半天，方听她幽幽问了句：“小暮哥哥呢？”

千音尘松一口气，大是无奈，也只得道：“去见陛下了。”

“会来吗？”

“一会儿……就来……”千音尘真想给自己一下子，累傻了吧，要不要这么实在。

千音若乖乖点头：“那我先走了，泉池已经吩咐他们备好了，屋子也打扫过了，一早听说天上请小暮哥哥，就知道你也会来。“

千音尘诧异，抬头看着她优柔娴雅，穿花拂柳的去了，虽穿着男装，却难得一派闺中斯文，不知何时转了性，心下不由纳闷，自省道，是不是父神以前从没有跟小妹好好讲过道理，才怄的她整日作天作地，只要耐心说了，分明也是个通达知礼的人儿。

千音尘一路狐疑，倒底不敢信的太真，多留了个心，换衣服时问侍候的仙婢：“小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一早就在。”仙婢沐羽是宫里的老人，掌管着一应事务，寻胤宫里侍候的人不多，木羽是来的最久，也是职份最高的一个，当然，也很本份。

“一个人？”见她说了一句就闭了嘴，愈发显得有事，千音尘再问。

“还有两位仙娥。”沐羽又是简单几个字。

“仙娥呢？”刚才并未见到。

“两位仙娥已在泉池等候，”这回沐羽开了话头：“小殿下说，尘殿下一路风尘劳累，要她们好好侍候，两位仙娥皆是绝色，还随身带了补气的仙羹，等着为殿下洗尘。”

搞什么鬼？

千音尘坐着，由沐羽换下袍靴，换了常衣，想了一会儿站起：“我去看看。”

他没有叫人跟着，沐羽不禁诧异，寻胤宫里的这位小殿下从来不近女色，众人皆知，因相貌出众，缠的人多，更是从小养成了一副冷冰冰的性子，沐浴时从不让女婢近身侍候，连泉池的云石都不许踏上一步，她还以为听了千音若胡闹，殿下会生气叫她们立即赶了出去，擦地的水都备好了。

千音尘要看看，这两个绝色倒底有多美。

泉池里，两个仙娥已经下了水，穿着薄如蝉翼，私/处肌理，纤亳毕露。

千音尘皱了皱眉，要不要这么露——骨？

紫云杌上放着一盏茶汤，冒着热气看起来香香的，千音尘端起来闻了闻放下了，＊#≮&？这混球玩真的？要不要这么——下道！

沐羽还没有收拾完换下来的衣服，千音尘己黑着脸走了出来，“请人出去，泉池换水，清水洗三遍，地也要洗！”他本想，看看人要是不错，就留下预备侍候客人，寻胤宫只有沐羽一个女婢，万一要在此耽搁几天，起居洗漱都不方便，他还是想请她住到这里来。

只是这等妖艳的俗物，暮夜天想必也不会喜欢。

“喏！”沐羽躬身答应，心想，尘殿下就是尘殿下，刚才是我想岔了，还以为殿下转了性子。

看看一时半刻还清理不出来，千音尘索性转身去了南明宫，那里的汤池从小泡惯了的，药草都是现成，师尊闭关不出，宫里的仙童也会如常预备着的，正好调息一番，养一养神，这几日着实疲累，心法也少修炼了。

灵始仙尊是天上最尊贵的神仙，尊在他道始封神，十二仙首称臣，贵在天帝事必亲询，治九州宣四海仁心无边，天阙三十六宫，唯天尊所住的南明宫位在中离，尽自天尊冲虚谦逊从不恃天而命，也是这九重天阙除了天帝最尊贵的人。

只是人经常不见。

千音尘已经习惯了师尊常常闭关，四海承平，无事谁也不敢随便打扰天尊清静，天尊自己也不喜多理俗务，潜心修炼，一年倒有三百多天不见，不过只要他这个小弟子在天上，南明宫的泉池是日日备好了的。

草药还是熟悉的味道，千音尘一闻就犯困，南明宫上下不见一个人影，千音尘知道师尊身边只有一个星君两个仙童，想必玩耍的玩要，睡觉的睡觉去了，要不呆着也是打盹，这些安神的药有多灵验他可是知道。

入了水靠在池边，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安心入睡，气息杂乱，怎么调运也稳不下心神，泉水温热，还像从前那样催困，闭上眼，面前却全是刚才照英殿上，千秋奂那双阴鸷的眼睛。

面前景物变幻，化成了一片莲池，文宝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仍然像刚刚发生过一样清晰。

“你干什么？他是我的司官！”他愤怒的想去阻止，文宝从他一出生就在身边照顾，和亲人样，他带他过来，是因为前两天自己的生辰宴上堂兄生了气，特地来送还寿酒，回礼致谢的，虽然那天酒宴上是对方先打了东西发脾气，而他至今也不知道堂兄为什么生气。

“现在不是了！”千秋奂的脸像冰霜一样森冷，眼睛里全是阴云：“他今天已经轮值到我照英宫了，你还不知道吧？”

他的冷笑中带着凶嚣的狠意，指尖气罩封住了文宝口鼻，也阻住了他寸步难行。

司官按班次是在各宫里轮流值日的，可文宝自从调过来照顾他，就从来没再去值过那个班，掌事星君默许，宫里好多处都是这样，千秋奂是故意的。

“为什么！”他动不了，救不了文宝，只能狠狠的瞪着他。他不明白，文宝做事谨小慎微，平日寸步不出宫门，倒底怎么得罪了堂兄，还是自己曾不留心做过什么让人讨厌的事，竟惹来他如此迁怒。

文宝挣扎拍起的水花溅在了他们的脚面上，石阶上，水花越来越少，文宝的脸也越来越扭曲，由苍白渐渐变成了青灰色，在沉入水面的那一刻，他看见他睁的大大的眼睛，心中恨极。

“因为我不喜欢。”千秋奂收了法咒，淡淡的说：“他踩了我的青莲，该死！”

千音尘怒目极视，那青莲分明是他丢在他们脚下的。

“好在，他自己淹死了，干净省事！”千秋奂拍了拍手，好像要抖落那上面的尘土，可是他的手很干净，脸却阴的可怖。

记忆中，那张脸一直是阴沉沉的，而他的心里，从那时起也种下了一个暗沉的结。

千秋奂孤傲阴鸷，冷血嗜杀，派去平叛异族，常听说整族都被灭了，天帝屡屡斥责，他的权势却越来越大，功劳也越来越高。兵危战凶，可能天族里需要这样一个人，悍戾强大，来威慑四海，征伐服众吧。

千音尘甩甩头，挥去那一片阴霾，脑中又出现小妹刚才假装乖巧的脸，不禁叹了一声，这才是个真正的混人，亲哥哥都敢下手，想起刚才那一盏所谓的补药，他头也疼了起来，身下热气蒸腾，那些药却没了安神的效用，他索性沉了下去，整个人都泡入水中。

下一秒，又整个弹起，水花四溅，亦震惊一片！

暮夜天自水中现身，将一头湿发甩至身后，仰面赞道：“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