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这场秋雨下了一整夜,秋雨寒凉,冗长的街道一眼望去湿润润的。
车子停在西柠路的胡同口,沈筠裹着大衣匆匆忙忙从里面迈出来,穿黑色衣服戴墨镜的保镖存在感很低地缀在她身后。
四合院的门敞开,长风自由进出。
“守着,别进来。”
保镖尽职尽责地拱卫在院门口。
沈筠一颗心酸酸胀胀,这份酸胀在推开门见到意中人的那一刻冲向顶峰。
房间明亮,亮到刺眼,一向闪耀的人萎靡不振地守着台座机,身上的光芒仿佛被某只吞光兽吸去,衣服是昨日遭雨水冲刷过的‘旧衣’,不符合霍少爷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精致优雅的作风。
头发凌乱,西服外套内的衬衣皱巴巴,皮鞋沾了泥,湿泥早已干掉,一动不动坐在那,仿佛不会说话的石狮子,沈筠心尖抽疼,嗓音克制着软下来:“不冷吗?怎么一夜没睡?”
“睡不着。”
她声音喑哑,带着别样的蛊惑,模样是最令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抗拒不了的清淡的颓废。
可此时沈筠顾不得心动,心痒,心颤,她只晓得自己很心疼,牵过心上人冰凉的手,用力暖着:“阿荇,出什么事了?”
“我不是人……”
沈筠眼泪差点在眼眶晕开:“怎么不是人了,你是我的良人,我的阿荇呀。”
霍青荇怔怔地抬起头,下颌尖尖,她看了沈小姐好半晌,慢慢腾腾地记起这是她的女朋友,记起的一霎,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沈筠趁势搂住她腰:“阿荇,我好爱你……”
她担心了一夜,在宿舍辗转反侧睡不踏实,弄得室友笑她害了相思病。
她想:可不就是相思么?她思了这人千遍万遍,好不容易把人勾到手,结果一不留神,人跑了,直觉告诉她,她该来一趟。
直觉果然没出错。
阿荇的状态很不好。
趁虚而入挺可耻,但管用。
她抱紧身形消瘦的霍小少爷,身子贴着她单薄的身躯,趋于本能的渴想,亲吻她冷白的侧颈,舌尖舔过她性感的喉结,荷尔蒙争先恐后发酵,情意催发,还没如何,腿先软了。
软绵绵将要站不稳的时候,一双手握住她腰肢,给了她安全可靠的支撑。
沈筠依附着她,嗅着她怎么闻都香香淡淡的气息:“阿荇,我这样,有没有让你好受一些?”
激素的分泌的确能起到缓解疼痛的效果,她低着头,直直望进沈筠含情脉脉的眸子,喉咙一动:“学姐……”
她喊“学姐”,沈筠柔柔地笑了。
猜到她不反感她的亲密接触,当即推着颓丧的小少爷往浴室洗澡,换身暖和衣服。
霍青荇不放心地看了眼座机,她立刻开口:“我帮你盯着,绝不放过一通来电。”
如此哄着人离开,沈筠如她所言地坐回座机旁,眼睛盯着浴室方向,心里想着她秀色可餐的心上人。
亲了,还想亲。
她两条腿发软,拳头轻捶不争气的腿,倏然笑开。
隔着浴室的门,流水声传入她耳,她脸颊渐渐晕上粉意,心脏失控鼓噪,忙用手作蒲扇,呼扇呼扇扇着风。
少女怀春,看什么都是好的。
心也随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起了迫切,坐下,起来,再坐下,沈筠长这么大没体会过为一人牵肠挂肚、看不见就发了疯的想的躁动,于是躁动的每一瞬间,都无限拉长。
直到吱呀一声。
一扇门打开。
光鲜亮丽的霍少爷闪着白光闯入她眼帘。
沈筠一手攥着衣领,心跟着怦怦的。
都说美人出浴,美不胜收,她的阿荇这一遭出来,简直要了她的命。
半长的头发发梢滴着水,霍青荇毛巾捂在发顶,隽秀的眉眼锁着一缕轻愁,洗干净了,换上一身毛茸茸软乎乎的猩红色毛衣,那份锐利的精致稍稍被冲淡——
红毛衣,白长裤,脚下踩一双同样软乎乎的棉麻拖,腿又长又直,裤筒宽松,腰身比好多女孩子的还细。
回了暖,唇色回归艳丽,鼻梁架着一副冷质感的金丝眼镜,禁欲的味道直接拉满。
她胡乱地用毛巾擦拭一头湿发,毫无怜惜之意,指节纤长,手背表层的皮肤下,埋着血管的淡青。
清清白白,柔润如玉。
沈筠脸色骤然透红,摁在座椅扶手的手背绷直,险些控制不住“啊”出声。
心慌意乱间,瞥见她侧脸的巴掌印,沈筠呼吸微乱:“这是谁打的你?”
“我自己打的。”
霍青荇坐在她身边,沈筠赶忙夺过她手里的毛巾,温柔细致地帮忙擦干,眸光胶着在少年人微抿的唇,她眼皮一跳,有些狼狈地挣回理智:“嗯?”
“我太混账了。”
她意态疏懒,不似先前般低迷颓废,但也少了两分明灿,也因为少了的这两分明灿,她好脆弱迷人。
沈筠没管住自己的手,摸上她的脸:“疼吗?”
她摇头:“是我活该。”
“再活该也不能打自己的脸呀。家里有药吗?”
“柜子里。”
沈筠就要去拿,没防备身后一只手揽过她的腰,身子顿时软了,坐在霍少爷腿上。
霍青荇沮丧地搂着她,下巴搁在女朋友左肩,没留意女朋友刹那薄红的眼尾和起起伏伏的胸口:“不用了,学姐,我想回应城。”
“应城?”
沈筠嗓音变了调,颤颤的,兀自情.动,兀自慌张:“为何……又要回?”
“阿姐病了。”
阿姐……
满身的燥火降到冰点,她问:“不能不回么?”
“不放心。”
“那、那你回好了……”
感受到圈在腰间的手松开,沈筠去到沙发一侧,看着她的‘男朋友’换掉棉拖,穿上锃亮的皮鞋。
她想为她披上外衣,见她急色匆匆,干脆忍着不去打扰。
“你才回来,又要请假,仗着学习好,得老师宠,无法无天了。”
霍青荇戴好金色手表,头也不抬:“老师们会同意的。”
学生拿成绩说话,她成绩好到别人没法鸡蛋里挑骨头,沈筠气闷:“你好得意。”
“哪有。”
她看似从那颓靡的状态缓过来,快走几步拨通应城的电话。
听着她和家人通话,只看着她的背影,沈筠都喜欢得不得了,默默挪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的腰。
电话挂断,她含咬她的耳垂,轻轻慢慢地喘。
“阿荇……”
霍青荇蓦的心软,为她的喜欢,也为她屡次的放低身段,怜惜心起:“我早早回来,有时间就来陪你。”
“那没时间呢?”
“没时间也要挤时间给你。”
沈筠倏地笑了:“你哄我?”
“我的女朋友,当然要我来哄。”
要说起初是喜欢她的身体,现在竟多了稍许难以形容的留恋。
“学姐,我真的要走了……”
“等等,你想这么出去?”沈筠指着她的脸:“不想上药,总要拿东西遮遮。”
“……”
“刚好我带了化妆包,我给你修饰一二?”
怕她走了,沈筠快快地拉开化妆包拉链,掏出写着各样英文字母的瓶瓶罐罐,有些害羞,又有些期待地托起她下颌,凝眉看了会儿,由衷赞道:“你肤质真好……”
肌肤细腻,嫩得出水,快比她的要好了。
“没办法,天生丽质,学姐的皮肤也很好。”
沈小姐嗔了心上人一眼,暗道以后要好好保养,否则阿荇的皮肤比她都白都好,也太丢面子了。
她妆化得很慢,出于本心想多留这人在自己身边。
哪怕是片时呢。
阿荇此刻越脆弱,越需要她的呵护。
这是闯入她心门千载难逢的良机,沈筠不想错过。
.
“你说什么?霍青荇要回来?‘他’不是才走吗?”
霍灵绯对着亲哥好一顿发牢骚。
霍青润也不想要那人回来,他皱着眉:“白微病了,大哥要请假回家。”
“他图什么!也不嫌累!”
他们兄妹二人不欢迎家里的大少爷返程,身在客厅的宋薄秋也不同意女儿的决定。
“微微病了,她不是医生,回来做什么?裹乱吗?”
“惊蛰这孩子……”
女人随时可以有,要紧的是学业。
当着发妻的面,他不能说儿子不好,叹了叹:“大小姐呢?”
提到白微,宋薄秋神色一缓:“还睡着,迷迷糊糊烧了大半宿,天明前才退烧,医生说她需要多休息。”
休息?
哪天休息不成?
非得劳动我儿来回奔波?
霍云舟动动嘴,埋怨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
楼上,养在金丝笼里的红毛鹦鹉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躺在大床的白微醒了有段时间,满怀眷恋地瞅着她的小宠。
她很早就知道,她的‘阿弟’很聪明。
不送猫,不送狐狸,偏送一只会说话爱住金丝笼的笨鸟。
她严重怀疑惊蛰猜到‘金丝笼与鸟’的真相。
也懂了她的未尽之意。
霍家为笼,白微为雀鸟。
金丝笼为笼,长着红毛的鸟为霍青荇。
所以这只鹦鹉死活都要住在笼中,每天张嘴闭嘴“阿姐”。
这是把“自己”送了过来。
你为雀鸟。
我甘心做你的雀鸟。
生了场病,白微想通很多,也在病中自我宽解,自我疗愈。
宋薄秋推开门,看到的便是她瞬息柔和下来的眉眼,先一惊后一喜:“微微?好些没有?”
“大太太。”
“欸,别动别动,好好歇着……”
白微坐起身:“我想给惊蛰去电一通,报一声平安。”
“哦,这样呀,她是晓得你病了,这孩子做事毛毛躁躁,才到西京,又闹着回来……”
“我会和她说清楚,在西京好好呆着,没必要回来。”
“你和她说?”
“交给我吧。”
这就是大太太喜欢她,视她若亲女的原因了。
知情识趣。
知情识趣的白微病刚好,在下人搀扶下进了浴室,洗过热水澡,换好毛茸茸寝衣,靠坐床头。
大太太笑着为她关好门,不打扰她‘姐弟’二人说悄悄话。
通话拨出去,白微指尖微蜷,脊背抻直,赴一场不能延迟的约。
嗐,加更加更(猫猫歪头)
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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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趁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