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时即使是痛苦也是带着甜味的,一切都有希望,而此刻,萧长生已轮回万次,这早已熟悉的画面却变得那样陌生又遥远。
萧长生呆看了一会儿,不敢再继续待下去。
他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又见主人累的连衣衫都没有换,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自己帮动手主人脱了脏衣,换上了干净的睡袍。
换完他整个人心浮气躁,时间又已至白日。
这是第三个白天,以他轮回开启之时为起点,他知道那些“玩家”要存活十日十夜,且每过一日,“玩家”就会更多,事态就会越发失控。
第三个白天,不早也不晚,正是“玩家”不断涌入的时候。
萧长生在长生殿实在待不住,主人又沉睡未醒,他索性趁着时间又去处理行为异常者了。
他早已杀戮成性,如今面对这些教众也早没了当初那种“这是主人的手下”的忌惮,因此处理起来毫无负担。
只要主人相信他没有叛教,他可以提前将所有人杀光。
这种游刃有余直到傍晚归来,发现萧长明睡了整整一日未醒,他才骤然变色。
“叫医部的人滚进来!”
萧长明不在时,萧长生对整个长明教都具有绝对的掌控权,这是萧长明赋予影卫首领的特殊权限。
过去萧长生很少用,但需要用的时候,他比萧长明这个教主本尊要更加冷厉、凶残许多。
“外面值班的人呢,都死了吗?主人长睡不醒,为何不叫人禀报于我?!”
外面飞速跃进来几个影卫,全都垂首跪于地面沉默不敢言。
萧长生狂躁不已,飞起一脚就要把领头之人一脚踹飞,他现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这一脚下去,被踹之人必定殒命。
那人面露惊恐,当即求饶:“头儿饶命!”
这人正是暂代影二的影三。
他现在既要管内务又要管外务,非常劳累,他也非常害怕日渐恐怖的顶头上司,对昨天独自被主人召见产生了心理阴影,今日已不敢再进入主人的房间。
但这些解释的话没法和萧长生说。
他甚至连躲都不敢,眼见着对方的长腿裹挟着恐怖的威势扫荡至眼前,劲风吹得脸皮生疼,他却只能瞪大双眼,在心里惨呼吾命休矣。
最后一刻,那条腿似乎顾忌着什么稍微偏了一点方向,惊人的力道直接将脚下的地板踩的粉碎。
蛛网似的裂痕一直延伸到屋外,除了萧长明所在的大床附近安然无恙外,整个大殿都遭了殃。
包括影三在内的四个影卫全都被震飞出去,身体不受控制的撞断木门、门外的矮树,以及门口巨厚的进门石。
连那进门石都碎了,但影三几个影卫却都还活着,只是伏在地上或剧烈咳嗽或吐血,难以再站起来。
“咳咳、咳咳!”
影三深知没死不是他们运气好,而是主人还在这里,他强忍着痛意爬起来再次跪正,垂着头畏惧道,“谢……谢头儿手下留情,属下有罪,罪该万死。”
影卫不可畏死,哪怕想活,请罪时也必须坦然赴死,这也是影首定下的规矩,影卫们敢在萧长明面前投机取巧,却不敢在影首面前坏了一丝规矩。
那样的结果比死更恐怖。
但萧长生已经不再管他们了。
医部的人终于匆匆忙忙赶来了。
“滚进来!”
几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小老头拎着工具箱忙不迭进去,个个都对门口的惨象视而不见。
这几天萧长生也斩了不少医部的“异常者”,短短几日,他在长明教的名头已经由“可怕的影首大人”变成了“血色不详的怪物”,人人对他避之不及、谈之色变。
这几个小老头也不例外。
几人不敢多看,也不敢多问,进来就开始给萧长明把脉。
但萧长生却主动开口了:“主人已沉睡整整一日,适才我弄了点动静也未醒,什么情况?”
“唔……”小老头们把脉、观察舌苔,又翻看眼瞳,得出结果后谨慎的措辞回道,“依属下们诊断,教主是在沉睡。”
“沉睡?”萧长生皱眉,“为何叫不醒?”
“可能是前夜受伤未愈所致。”
领头的医者拱手道,“属下等检测教主眼动、脉搏心跳等,判断确为沉睡,不过教主太阳穴紧绷,眉头微锁,时不时嘴唇微张、似有呓语,老夫观其形态,恐亦有梦魇之兆。”
“梦魇?”影卫眉皱的更深了,身上令人不舒服的气息不自觉溢出,“怎么解开?”
医者脊背弯折,头深深垂下道:“非毒非蛊,自然形成,无法用药物解开,影首大人若是不放心,可尝试亲自唤醒教主。”
“……我来试试。”
萧长生走道床前,弯腰隔着被子唤:“主人?主人?醒醒?”
声音轻柔且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尊贵的天上之人。
喊了两次都没人应,最后一次又胆大包天的拿手指戳了戳那看起来就舒服的锦被,其下隆起的身躯似乎感到痒意,动了动,换了个姿势接着睡。
果然没叫醒。
萧长生又直起腰,转回头看向医者,音色再次变得冰冷诡谲:“主人今日尚未进食水,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伤了身体怎么办?”
医者拿出一个小盒子双手举起,不敢抬头:“老夫这里有易克化的滋补药丸,可暂解饥渴,献于教主。”
“主人何时会醒?”
“……不知。”医者们吓得脸色惨白,汗流浃背,体弱点的甚至感觉呼吸困难。
几个小老头都觉得今天要完,不禁为未能传承下去的医道悲切起来。
但萧长生只看了他们一会儿,随即不耐烦的挥手:“药丸留下,人滚吧。”
“把外面那几个也带去治治,丢人现眼的东西,连我一招都受不住如何给主人办事?今日起,全体双倍加练。”
“是……是!”
小老头们大喜,用比来时还快的速度忙不迭的跑出去,一人一个拎住四个病号。
被拎住的影三四人则悲喜交加,痛快的认罚。
“谢头儿,属下领命,属下告退!”
无关紧要的人走了,萧长生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等待内心翻腾的恶意和杀意平息。
他的精神世界早就崩坏了,恶念随时涌现,但只要主人还在,他就不会失控,这是他轮回百次之后自己给自己定的锚点。
之后,他给主人喂了药丸,主人看起来果然舒坦了些,微微发白的脸色变得红润,额上沁出的热汗也慢慢消散,只是眉头依然锁着,嘴唇依然在蠕动,似乎是梦里很不太平。
影卫忍不住跪坐在旁边,拿自己的手掌抚平了那眉,又想轻点那唇。
只是指尖悬在薄唇上空,颤抖着尝试多次,终究不敢落下。
“主人……”
他紧迫的盯着床上的人,眼睛里翻转着四颗眼瞳挤满了眼白,眼白处则覆满了血丝,像蛛网一样黏腻晕染,其中透出的扭曲情感能轻易将一个普通人的神志污染、扭曲、摧毁。
好在这里只有一个躺平的萧长明,两人一坐一卧,气氛乍看起来还挺温馨和谐的。
最终,萧长生还是收回了手。
他像一柄锐利的剑守护在主人身边,没有再离开。
未曾想,这一守护又是一整夜。
期间小老头们又被召唤了一次,诊断下来依然说没有危险,只是在睡觉。
可萧长生的情绪已经压抑到极致,再无法忍耐,如果萧长明再不醒来,长明教恐怕又要迎接一次血洗,这样杀下去教里都快没人了。
就在所有人都心惊胆战、恐惧就此灭教时,萧长明终于有了动静。
他没有醒来,但开口说话了。
“长生!弄醒我!”
喊的第一声,声音不够大,围在附近的影卫和医者还沉浸在恐惧中没有听见,萧长生却已奔至床头,听话的大喊。
“主人,醒来!”
人没醒。
萧长明紧紧闭着双眼,手臂在空中挥舞了一下,继续怒叫:“随便怎样做都行,掐打淋摔,我要你立刻弄醒我!”
萧长生几乎同步传声,也对着外面大喊:“医者!!过来!”同时伸手摸萧长明的胳膊,狠下心来用力一掐。
外面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忙冲进来。
医者用药汤、针灸甚至火炙,尝试多次,只叫萧长明变狼狈了些,人却依然没醒。
萧长生看的暴虐心起,又听狼狈的主人第三次、第四次……那么多次呼唤自己。
“萧长生!弄醒我!”
“萧长生!”
“萧长生!”
“这是命令!弄醒我!!”
他毫无办法,心痛难耐,忽而伏到主人身上,一边颤抖着回应,一边用四肢禁锢住对方,下意识放出黑雾将其牢牢锁住,本能的吞噬起来。
“主人,属下听见了,属下在努力。”
“属下做不到,属下失职,不知道怎么弄醒主人。”
“……快醒来呀,再不醒,属下要吃掉主人了。”
他的语调一会儿发狠,一会儿又是那样的哀求:“此刻才是第三夜,属下不会失去主人,是不是?求主人回答属下。”
他不停的对萧长明说话,黑雾不停的吞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萧长明终于不再高喊了。
下一秒,他猛吸一口气,突然睁开双眼。
“……什么第三夜?”一睁眼就看到一张帅气至极也诡异至极的脸,萧长明又被呛到,偏头咳嗽起来,“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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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一个副本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