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重琅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后宫女人的笑话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今日她得宠,明日她失宠,不知谁的今日又会是谁的明日。”
宋兰闭着眼睛,她这几日水米不进,身上也乏得很,懒得睁眼。
“你倒是看得开,从前我总是害怕有人跟我争宠,想方设法的笼络圣上的心,没栽倒旁人的手里,竟栽到你一个新晋秀女的手里,还真是可笑。”
从前多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人,如今竟这般苟延残喘着,薛重琅只觉得可怜。
“当日我便去了李八子落水的地方,那一片的鹅卵石明显被人动过手脚,若是圣上有意追查,你也逃不掉。”
宋兰强撑着力气睁开眸子看向薛重琅,薛重琅继续说道:“若是你没有栽赃陷害我,你们这些闲事我也懒得管,可你偏偏要让我替你背锅,那我只好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了。”
薛重琅满不在意地擦着自己的指尖,唇角微微勾起,看得出,心情甚好。
“你是来跟我炫耀你的聪慧的?”
薛重琅勾起唇角,“是来帮你复盘你的失败之处。”
“你入宫多年却无子嗣,急不可耐的想要要个孩子,你怎么不想想为何圣上子嗣单薄,又为何偏偏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婢女有了孩子,还顺利的生了下来?”
宋兰闻言她勉强坐起来,回想着从前的种种。
从前的惠夫人是有过身孕的,只不过刚满三个月就意外小产了,德夫人也有过身孕,不过德夫人性子张扬,又与她不对付,故意拿身孕一事气他,但是她并未动手,德夫人就突然见红了。
皇后一直未曾有过身孕,她身为一国之母,应该是比谁都着急的,但是她却显得那么的从容。
李八子是在承宠后便封了才人,宫苑偏远,无人注意,直到快临盆的时候所有人才知晓她怀了身孕。
……
“所以根本不是意外,也不是不得祖上荫蔽,是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还动的这么隐晦,让人坚定的认为是意外。”
薛重琅垂眸,语气不轻不重道:“你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所以你堕落什么?”
“在这宫里各个都有自己的盟友,都懂得抱团取暖,你单打独斗能撑几时,若我是你,我定然会为了我的兄长和一些妃嫔和谐相处,至少在关键时候,她能拉你一把。”
宋兰不禁高看薛重琅一眼,她确实没有薛重琅的城府,也比不上薛重琅的脑子,所以才落得这般下场,到了这会,唯一来看她的人还是从前那个被她磋磨过的人。
她不禁一阵嘲笑。
“所以你是要和我结盟?”
薛重琅都被她蠢笑了,“我方才便说了我是来给你复盘的,出了这个门,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别碍着谁。”
言毕,薛重琅起身,“人总有颓废低谷的时候,但是总要在低谷时为自己谋划些什么,而不是让自己的身躯腐烂在谷底。”
“你别想着用我教你的法子来对付我,既然是我教的,那我必然有更狠的手段,你若想试试,大可放手前来。”
*
春阳正好,薛重琅走出正殿闭眼深吸一口气,抬脚朝着偏殿走去。
拂晓坐立难安,时不时便要看一眼门口,见着薛重琅回来她总算松了口气。
云茗扶着薛重琅坐下,“姑娘何必要给她说那么多,宋兰定然不识好歹。”
“路已经给她指明了,怎么走那就是她的命了。”
薛重琅倚靠在软枕上,如今她把矛盾转移了,即便日后宋兰解了禁足出来了也不会将怒气牵连到她的身上,眼下瞧着如此便够了,别碍着她的事情就行。
拂晓这会说着:“姑娘出去期间,卫姑娘来过,奴婢只说你出去了。”
云茗蹙眉,“咱们姑娘同卫姑娘并无交集,为何她总是来找咱们姑娘呢?”
拂晓摇头,“她并未说是何事,若是有事过些日子兴许还会来吧。”
薛重琅觉得卫初甚是奇怪,性子也总是唯唯诺诺的,往常跟在郑婉毓身后没什么存在感,如今和郑婉毓同住一个屋檐下,怕是郑婉毓没少给她气受吧。
“傅瑶音去了哪个寝殿?”
拂晓说着:“听闻在德夫人的寝殿。”
德夫人除了同宋兰不对付,对其余人还是挺不错的。
云茗是个小八卦,“我听闻当初郑婉毓是想让傅姑娘跟她住在同一个寝殿的,结果傅姑娘没去成,倒是把卫姑娘给分过去了,郑婉毓承宠后还羞辱过卫姑娘呢。”
薛重琅不禁勾起唇角,这个郑婉毓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有傅瑶音定然是被人坑了才入宫选秀的。
“我需要有人来帮我查个事情。”
云茗思索着:“如今咱们在宫里关系好的就只有温姑娘,认识的下人也只有莲南,莲南又是个花钱才能使唤动的人。”
“或者是帝师?”
薛重琅一口回绝了,她找谁帮忙都不会找萧珩,反正她绝不低头。
她看向云茗,“那件事办的如何了?”
“明日我去办。”
薛重琅颔首,“以后每天把笔墨备好。”
她的那点月例银子还不够打发人的,她得靠自己弄些银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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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殿内,傅瑶音又带着零嘴来找郑婉毓,顺带将卫初也叫了去,往常卫初从不去郑婉毓的寝殿,只有傅瑶音来的时候才会去小坐一会。
“这两日圣上不来我才敢来找你玩,寻常我都怕打扰了你们。”
这一刻郑婉毓又高傲了几分,心中的愉悦可谓是达到了顶峰。
“要不是宋兰闹得那一出,圣上怎么会不来后宫?”
傅瑶音一手托腮一手拿着零嘴,“其实你想想要不是她闹的那一出,你也不能独占尊夫人的地位啊。”
这样一想,心情确实好了许多。
“听说圣上把一个非常棘手的案子交给了傅侍郎?”
傅瑶音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这事和帝师有关,哥哥这两日定然忙的焦头烂额。”
“会不会真的是帝师所为?”
郑婉毓倒是挺希望能让帝师倒台的,现在帝师在朝中一手遮天,任何事情都要听他的意见,以至于他阿爹都快没有话语权了,再这样下去郑家的仕途之路岂不是要完了?
傅瑶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郑婉毓不以为意,“我又没说什么,大家都是这样猜的,我怎么就不能猜猜了。”
她入宫的目的就是为了诞下皇嗣制衡赵太师,但帝师就是个绊脚石,现在只能同赵太师站在一边,先将帝师扳倒,届时再同赵家翻脸也不迟。
思此,郑婉毓说着:“改明儿咱们去瞧瞧皇后吧,入宫这么久了还没私下给她请过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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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照秋提醒着萧珩:“主子,您该去郊外瞧瞧了。”
萧珩慵懒的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的还是王学士留下的手稿。
算着日子,他确实已经许久未去过郊外了,一来一回少不了要六七日的时间,从前便算了,如今倒是有些放心不下她。
今晚要去见她。
“明儿把莲南找来,就说本座有事找他。”
照秋有些不放心,“主子,那小子也不知道底细,您虽看出来他是大梁人,万一他对您不利该如何是好?咱们这些年的谋划不能白费,还有要事尚未解决。”
他啰里啰嗦地说了一堆,萧珩并不觉得烦,莲南为人机灵,做事可靠,是个可用之人,就是底细不清。
“你得空去查一下他的底细,若是清白干净收为己用也不是不行。”
照秋一脸惊讶,“主子您要收太监?”
萧珩在照秋面前虚晃一下,“太监怎么了,你敢嫌弃本座让你也当太监。”
“属下去忙了。”
萧珩看着屋门被关上,太监?他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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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茗正在为薛重琅取下发髻的簪钗,支摘窗边又响起“咚咚”的声音。
二人相视一眼,云茗转身将支摘窗打开,随后笑着退了出去。
薛重琅未起身,她低头梳着自己的秀发不轻不重地说道:“帝师还真是说到做到,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信守承诺?”
她记得,他曾说过:“随时随地,只要她需要,他永远都在。”
可是后来呢,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见了踪影。
萧珩放下手中的点心,走到她的身旁说着:“那两年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
“吕家当年所发生的事情,我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在北魏,我会是你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利刃,只要你需要,这把利刃可以随时出鞘,薛家、秦家以及萧家。”
薛重琅抬眸看向萧珩,她的杏眸中带着几分笑意,“萧家,你倒是诚心,明知我不舍得。”
“舍不舍得在你,诚不诚心在我。”
“我只想告诉你,从始至终,从未变过。”
屋内陷入沉寂,唯有桌上的烛光散着浅浅光晕。
薛重琅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直接下了逐客令,“东西既已送到,帝师请回吧。”
萧珩颀长的身体笔直地立在她的身后,他垂眸看着薛重琅,声音清冽道:“我今日来是来告别的。”
薛重琅梳着秀发的手明显地顿了顿,即便是这微不可查地细节也被萧珩尽收眼底。
他对此非常满意。
“我要去一趟京郊,大概七日后才能回来,希望这几日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薛重琅蹙眉:“想什么?”
萧珩勾起唇角,“要不要原谅我,或者要不要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