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宫女过来。”
一个老嬷嬷将薛重琅主仆二人叫住。
云茗低声:“姑娘怎么办呀?”
薛重琅佯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老嬷嬷又喊几声,薛重琅未免起疑,只低着头走了过去。
“喊你们几声了都没听见,这若是在宫里可是要受罚的,以后可长点心吧。”
薛重琅连声应是。
“要开席了,你们两个把这两份菜端过去。”
主仆二人跟着一众宫女走在红漆游廊下,云茗在她身后笑声问着:“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薛重琅趁着其他宫女不注意,偷偷打开餐食盖子看了一眼,她拿的这个是莲藕排骨汤。
她心思流转不禁意间勾起唇角。
她回头递给云茗一个眼神,云茗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托盘中的餐食瞬间心领神会。
*
照秋在府里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薛重琅的身影,他烦躁地挠挠头又回到了宴席。
萧珩看了他一眼,照秋无奈摇头。
没找到?
萧珩有些坐不住,正想着怎么离开呢,倏然来了个小太监给他添茶,茶杯添满了也并未见他离开。
小太监的帽檐压的极低,萧珩看不见他的正脸。
他摩挲着茶盏低声:“何事?”
“帝师要找的人我知道在哪,只不过……”
任何与薛重琅有关的事情都能牵动萧珩的心。
萧珩凌厉的目光看向小太监,小太监阴森森地勾起唇角,他的指尖摩挲着,萧珩眉头微蹙,这双手……
莲南。
“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本座定然不会让你活着回去。”
莲南自然知晓萧珩的手段,他还没蠢到去跟萧珩为敌,不过给他添添堵他还是能做到的。
“我又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萧珩侧目看着照秋,照秋的手正碰到怀里的银子抬眼就瞧见了薛重琅端着红漆托盘走来。
“主子。”
萧珩和莲南同时看去,萧珩这才松了口气,莲南低声骂了句:“该死。”马上要到手的银子被这个死女人给嚯嚯没了。
他回头正好遇上萧珩那双阴冷的眸子,萧珩眉梢微挑看向他,他抬手蹭蹭鼻尖,只听萧珩冷冷突出一个字,“滚。”
莲南不为所动,依旧提着茶壶躬身站在萧珩身旁,时间久了难免引人议论。
“那个小太监莫不是惹着了帝师?”
“不知道,像是已经站在那里许久了,只怕是又要倒霉了。”
“……”
“你这宫女不长眼啊,毛手毛脚的把汤汁都洒我身上了,”
薛云笑一边擦着自己的衣裙一边破口大骂,另一边的薛云筝也开始骂起来。
“今儿宫里来的婢女都是新来的吗,怎么做事的?”
宴席所有人的目光被薛家二姐妹吸引过来,原想着保持一个温柔淑女端庄大方的模样赢得高门郎君青眼,竟然在这一刻崩塌了。
薛重琅同其他宫女换了位置,专门冲着这俩姐妹来的,这才哪到哪啊,就已经绷不住形象了呢。
她状似无意地勾起唇角。
萧珩不好直接出面解决麻烦,只能花点钱请人去搞定。
莲南见着银子心情自是好了许多,他低声道:“帝师放心。”
他提着茶壶走去佯装斥责,之后说道:“还不赶紧带二位姑娘去更衣。”
薛重琅听着声音熟悉,偷偷看了眼,竟是莲南这个小太监,他果然来了。
陆寻瞧着那两个宫女,歪头看向霍信,“霍小郎,你瞧那两个宫女是不是你之前在后花园看上的?”
霍信闻声看去,他突然咧起笑:“你别说,还真是。”
“走走走,跟去看看。”
萧珩就坐在不远处,他们俩人说的话可都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
见他们起身,萧珩拿起盘子里的两粒花生朝着二人弹去,只见二人皆抱着腿嗷嗷叫。
萧珩摩挲着茶盏,露出一个不屑的笑脸,陆家和霍家的郎君都是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废物,身体早已虚的不行了,就这样也敢染指他的琅琅,琅琅下手可比他狠毒多了,只不过他不能让人打扰他家琅琅处理家事啊。
*
薛云笑在客房更衣,薛重琅门也不关的走进屋子,吓得薛云笑打了个机灵。
薛重琅打量着她的后背,三颗痣整齐划一的排列在她的脊柱上,白皙的皮肤衬的黑痣愈发明显。
“明知道我在更衣,你如此闯进来礼貌吗?”
薛云笑再也装不下去端庄贤淑的模样,对着薛重琅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没了耐心。
薛重琅不恼,她勾起唇角悠哉道:“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好妹妹配得上哪种郎君,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能给你物色着些。”
薛云笑边更衣边没好气道:“收起你的好心吧,我可不敢承你的好心。”
“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你身为长使偷偷跑出来该如何回去?”
薛重琅绕着薛云笑转了一圈,之后附在她的耳边说着:“我姓薛,若是我出事了,必然牵连薛家,届时别说是找如意郎君了,咱们兴许就该在断头台相见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也不影响你寻如意郎君,毕竟在酆都一样能找到相貌不错的郎君呢。”
说着,薛重琅大笑起来,薛云笑瞪着薛重琅憋不出一句话来。
“你别想着用薛家来要挟我,我虽在后宫,但是我的荣宠靠的从来不是薛家,我能将宋兰拉下来就能保住我的荣宠,你们好自为之吧。”
*
薛重琅出来时恰好碰到莲南,他正靠在一棵古树上掂量着手中的银子,脸上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今日之事可别占用我的人情,我还没想好呢。”
莲南收起银子揣到怀里,“今日我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纯纯的钱货两讫。”
薛重琅这便放心了,她挑眉问道:“那你还在这做什么?”
“当然是等你,把你安全的带走。”
*
酒宴已过三巡,萧珩没了兴致便提早离席,他坐在马车内寐着,等着薛重琅却迟迟未能等到。
“莲南那小子不会是诓本座的吧?”
候在马车外的照秋抬手蹭了蹭鼻尖,“不能吧。”
想当初莲南还是被他家主子诓骗到宫里当了太监,不然依照莲南这股子聪明劲怎么也能混个侍卫当当。
正想着,照秋见莲南带着薛重琅从角门出来,照秋连忙掀起马车帘子让薛重琅主仆进去。
“帝师,人我可给你带到了,咱们钱货两讫。”
末了,莲南又笑道:“日后有这样的好差事可一定要想着我啊。”
马车内未曾传出声音,但是莲南知道只要萧珩没有明确拒绝他一定会考虑。
辚辚的马车声碾压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此时正好辰时,出来不过两个时辰,回去的路上萧珩让照秋买了不少的点心和零嘴。
薛重琅不解地看向萧珩,萧珩却道:“前些日子让你再宋兰底下受苦了,这些就当补偿你的。”
“补偿?”
萧珩面带囧色地挠挠头,“我本来知晓你去了椒房殿,原想着几日的功夫不会出事的,所以就……”
薛重琅冷冷地“哦”了一声,声如蚊呐道:“原来你都知道。”
语气里攒满了失望。
萧珩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琅琅你别多想,如果那时候再换定然会引人怀疑我们的关系,若是被人知道了,日后你在后宫过得必然坎坷。”
薛重琅没有萧珩想的长远,更何况二人两年未见,心生嫌隙也是必然的。
“琅琅,我唯一不会伤害的人只有你。”
萧珩这种伏低做小,卑微小心的模样让薛重琅有一丝的心疼,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她真的误会什么了?
薛重琅有些心烦,“闭嘴,我想安静一会。”
萧珩竟然真的不说了,二人一路无言。
萧珩如此模样竟让薛重琅多思,觉得自己言重了却也不知该如何找补。
她的目光在萧珩身上游离,没想到找补的话却注意到他腰间的金色腰牌.
腰牌成色极好,祥云纹纹样也刻画的精致,不愧是帝师,这么贵重的物件都能随意挎在腰间,他一点也不值得人同情。
*
萧珩打着采买的名头直接让马车进了宫,朝着紫阳宫的方向走去。
薛重琅二人换回了妃嫔的衣裳,点心零嘴之类的萧珩说晚点给她送去,她拿着回去有点显眼。
二人便就此分别,临走时萧珩说道:“无论日后有什么事,只要是你没法子解决的,你尽管来找我。”
薛重琅的唇角动了动,并未言语,转身离开了紫阳宫。
萧珩站在屋檐下看着薛重琅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喃喃着:“真的不能和好吗?”
*
薛重琅回到椒房殿时无意间看了眼正殿,云茗说道:“这几日她也没了音,不哭不闹,什么动静都没有。”
“该不会是想不开,死了吧?”
薛重琅看了眼云茗,云茗怯怯低头,“我瞎猜的。”
宋兰不是那么轻易想不开的,她能在尊荣夫人的位置上嚣张跋扈那么久,靠的不一定是宋承,况且宋承率先贬官,若是牵连她早该牵连了,何必等到这会呢?
她想着脚尖一转朝着正殿走去。
正殿内,宋兰侧卧在软塌上,腰间横着一条软毯,午后的阳光透过支摘窗扇照在她的脸上,苍白的唇色显得她疲惫感十足。
薛重琅环顾四周,从前价值不菲的物件全部都被内阁撤走了,留下的不过是些寻常玩意儿罢了,就连伺候的下人都少了一半。
这大抵就是后宫女人失宠的模样吧,加之她从前得罪过不少人,现在那些人还不知道躲在哪里偷着乐呢。
宋兰并未意识到进来的人是薛重琅,薛重琅抬手蹭了蹭鼻尖,清了清嗓子,宋兰这才缓缓睁开眸子。
她的那双眸子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灵魂,现在的她犹如一副行尸走肉。
“呵,你来做什么?看本宫的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