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之下夺门而出,沿着街道走了好久,詹小纭才自觉没什么地方可躲。毕竟她是个好面子的人,遇到这种事第一念头必然不是求助别人。一想到自己孤身一人,连个求助对象都没有……莫名的空虚感将詹小纭包围。既空虚又无助,简直凄凉到家。坐在空荡的街景公园前,在小孩子才会爱不释手的秋千架上晃荡。没心思玩秋千,只是坐着,耳里听到秋千架接连发出“吱唔”的声响。正要学文化人仰天长叹,就见公园外哥哥和方支柯跟了过来,正看向她的位置低声讨论着什么。她没好脾气招呼两人,瞥开视线。
景詹他们自然有他们的主意,就算詹小纭在家大放厥词,介于误解原因,他们不予深究。总之,还是兄长嘛。景詹朝一人独坐在秋千架上的妹妹走了过来。
于是乎,垂头丧气的詹小纭,听到头顶传出哥哥刻意讨好的古怪声音。
“世界上……最美丽的小纭……”
差点没憋住笑,但心情所幸好一些了。詹小纭挥手推掉哥哥向她伸来的手。
摸头杀这种事,詹小纭心想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
“别闹了。”詹小纭讲,“我看到你和那个人看着我的方向商量什么了。”
景詹叹了回气,坐到旁边位置。
“你口中的‘那个人’刚刚可是才被你误解一通大骂。”
怎么,难不成还要在这节骨眼,替方支柯出头?詹小纭反驳问:“你想我向他道歉?”
“支柯不会在背后嚼人舌根。”景詹言之凿凿。
“是啊,你们高洁之士。就我,活该被打。”
虽然是赌气的话,但詹小纭既然说出来了,心结就落在这个疙瘩上。
“爸怎么说也不该动手。我替爸抱歉怎么样?”
“你道歉算什么啊。”
景詹目光沉了下去,见妹妹心态有所缓和,就决定把话题引向正轨。
“小纭,校园霸凌的事情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詹小纭急红了眼,但毕竟面前的人是哥哥,不是别人。她于是收敛了几分狂躁,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讲给景詹听。
虽然引发了一场闹剧,但想要解释清楚事实其实十分简单。三两句话,景詹就了解了事情始末。在这件事上,说不清小纭是对是错,要赖也只有赖她这伸张正义却不得法门的一颗心。
“我就说嘛。”景詹伸手,成功揉到妹妹头顶。“我们小纭再怎么任性,也不至于出格。”
被变相认可了,詹小纭脸上过不去,“哼”了一声算做了结。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景詹站起身。他说:“一会儿回家了,你把刚才对我讲的话,来龙去脉和爸妈说一遍。这算什么大事?爸妈也是误解你了。”
并不算什么天大的事,比起景詹自己一腔焦头烂额,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詹小纭也知道,比起哥哥感情问题,她被班主任小以惩罚的事情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就是哥哥这种“自艾自怨”的态度,让她咀嚼再三,怪不舒服的。
“不要。今天我不要回家了。”詹小纭冲口而出,站到哥哥偏不让她站的位置。
“不回家你去哪?”
“去酒店,去同学家。我可是大学生了。”比划叉腰,“离家出走还能没地方住?”
“有我在,你就不能离家出走。”伸手打在小纭头上,“你是小孩子吗?”
“哥只知道说我,哥还不是?因为莫须有的原因和家里闹不和。”
“詹小纭你!”
一个扬言自己是大人,一个固执认为对方没长大。两相对峙,各执一词。兼有詹小纭拿人软肋,气得景詹几乎想押解她回家。
“两位?”手扶在景詹肩膀,方支柯试探性向争执中心探头。“你们在这边聊很久了,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吗?不打扰的话,移步回我住的酒店再谈好不好?若执意要再站下去,可能会引起围观。”
顺着方支柯目光示意看去,几米之外,有两个粉丝模样的女生正在朝这边张望。
得亏方支柯长于观察,不然今天真要栽在自家小妹手里。秉承不是原则问题,不予深究的态度,景詹默许了妹妹离家出走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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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
套房,客厅内。
“她在。嗯。我把电话给她。你们和她好好说。”
景詹对着电话那头的父母解释了许久,之后才决定把电话交给詹小纭。
詹小纭不情不愿的接过电话。
“我不回家。不回去了。永远都不回去了!……我在这里不好吗?还能看护着你们的宝贝儿子!……好了,不说了,我挂电话了!”
三言两语,算做表明态度——本小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挂掉电话后,詹小纭气鼓鼓移目看向哥哥他们,只见两人隔桌对坐正在分吃一碗紫葡萄。
“酸吗?”
“有一点。”
声音并不大,绝对没有刻意在詹小纭面前秀恩爱的意思。但詹小纭看不惯,平白无故就又生起气来。借着气往上涌的势头,她眉头一挑,计上心来。反正哥哥他们也没注意这头,她眼疾手快的翻出通讯录。
电话那头,大约响了三两声铃,就被迅速接通。
“景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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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残余水果后,方支柯听到一阵门铃声响。都这个时间点了,谁来敲门?
方支柯提声问正在里间房间的景詹:“景詹,你叫客房服务了吗?”
回答是否定。
方支柯很疑惑,朝门口位置走去。瞥了一眼门边悬挂的可视电话,正是这一瞥,使他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徐嘉乐?”
门打开。徐嘉乐绚丽表情的脸,一瞬间凝固得像个瓷娃娃。
“方……方导?”
怎么还磕巴起来了?詹小纭一路笑着,风风火火跑来门口。越过发呆失神的方支柯,一把抱上徐嘉乐。
“嘉乐哥哥!”
听到外间响动,景詹随后走出房间。就见妹妹手拉着徐嘉乐进到屋里,旋即就热情地喋喋不休起来。
“爸爸太无理了!不分青红皂白,一点都不讲道理。还有哥哥也是,刚才还劝我回家呢……”
景詹方支柯倒成了局外人,杵在三米开外地段,遥遥相望着客厅内部其乐融融的一幕。詹小纭憋闷一天,总算找到了“称心如意”之人,把郁结在心中的烦恼一股脑倒给徐嘉乐听。徐嘉乐为人和善,很爱惜景詹这个亲生妹妹,就耐心地把事情听个一五一十。
苦了方支柯,越听越看越不是滋味。他声音虽低,却态度分明问向身边男友:
“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
为什么徐嘉乐和詹小纭是老相识?为什么他们关系看起来反倒像一对好兄妹?什么时候起,说是情敌也不过分的徐嘉乐打入敌人内部组织了?
“嘉乐他……”正想解释,景詹的话才起头就被妹妹冲突打断。
“啊!”詹小纭伸了大大一个懒腰,颇有解开心中郁结后的畅快淋漓。看样子,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嘉乐哥哥,时候不早了,你现在回家也不安全。不如,你也住在这里?喂,管闲事的。”
只听詹小纭语气一转,目光瞅向方支柯。
方支柯指指自己,问:“叫我?”
“嗯,你可不就是管闲事的。你看外边天都黑了,嘉乐哥好心过来安慰我,现在让他一个人开车回去万一路上遇到狂热粉丝,就糟糕了。”
詹小纭有理有据,方支柯难得拿她没辙。就,认了。
“嗯,住下吧。嘉乐你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八百瓦电灯泡买一送一,方支柯内心哀怨自己这都是揽回家些什么人啊。
詹小纭遂了心愿,正自志得意满。突然看见方支柯自然而然牵上哥哥的手,就要和哥哥往同一间房走。
“寡廉鲜耻!”詹小纭半蹲在沙发座上,双手撑着沙发背,也不知道是不是着急缘故,上身挺绷直朝景詹他们背影喊道。
什么寡廉鲜耻?方支柯半是困倦,半是没了心情和小丫头争辩的双眼,惴着疑问看向丫头。
“什么?”
詹小纭振振有词讲:“你回房间就回房间,拉拉扯扯做什么?我可警告你,这间房有我们四个人在呢!你早早回房间,还拉拉扯扯我哥哥,也太不矜持了!”
至于为了他一个动作就上纲上线吗?方支柯还没埋怨詹小纭把外四路的徐嘉乐邀请上门呢。既然詹小纭这么不讲道理,他也就不顾及詹小纭今天是不是受委屈了。他看了看对面站在一起的两人,勾起嘴角,说:
“景詹是我男朋友。”
七个字。字字铿锵。噎人。——虽然对方支柯洋洋得意的话大为不满,詹小纭却还是首先瞥见了喜爱的嘉乐哥哥沉了眸子。万恶之源管闲事的!詹小纭张口,正要讲些什么。
“好了好了,你们要剑拔弩张到什么时候?”景詹扶额,感慨。“詹小纭,你去睡吧,我们再在客厅坐一会儿。”
替代了詹小纭任性坐姿,景詹拉着方支柯坐到了沙发区域。大抵也只能这样了,三个人三双眼睛望向房间里唯一的女生。
詹小纭噘了会儿嘴,只好向徐嘉乐嘱咐讲:“嘉乐哥,你明天不要走,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讲呢。”
万一中的万一,万一嘉乐哥被某些旁若无人秀恩爱的不稳定情侣气走就不好了,白费了她一番苦心。詹小纭目光灼灼期待徐嘉乐有所回应。
徐嘉乐毕竟温和,笑着点头说“好”。
詹小纭这才放心,转身回房睡觉。
“那嘉乐哥,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