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房间时,景爸爸看到妻子正坐在窗边,脸上不乏负气之色。他知晓妻子心理,便也坐到窗边,缓和口吻向妻子开导讲。
“孩子们都来家里了,你这女主人怎么还在生闷气?就算生气,在小孩子面前失了风度,岂不让他们笑话?”
楼下又是门铃声响,又是开门声,一阵响动,景妈妈怎么可能听不见?分明是听见了,不为所动。
“你少花言巧语,我知道你没揣好心。”白了丈夫一眼,景妈妈一言以蔽之。
“我能揣什么坏心?”
“老实讲,你是不是动摇了?”景妈妈严肃表情质问。“我可警告你,你现在心疼儿子,遂了他的愿,将来吃苦受罪的还是他。我就不相信,那个男人能踏踏实实和咱儿子过一辈子?唉……当初就不应该同意景詹进娱乐圈,那圈子里乌烟瘴气能有几个好人?这不,景詹就被带坏了!”
景爸听妻子一番臆断,再回想刚刚初次见面的孩子,就摇了摇头。
“没你说得这么严重。”
“怎么没有?人不都已经上门要向我宣战了吗?!”景妈大为光火。
景詹他们一准想不到,自己以低姿态上门,企图说服父母的行为,在景妈眼里是与其刀兵相见的宣战。
景爸爸一向了解妻子个性,听妻子不依不饶,他便使出顺水推舟一计。
“既然你认为是宣战,那你是想赢还是想输?”
“当然想赢。”景妈满脸写着“你糟老头明知故问”几个字。“我要拉咱儿子避开这泥坑。”
“这下好了,你总算知道明确目标了!”被定义为“糟老头”景爸不怒反笑,他笑着指指楼下,示意妻子讲:“你要当真不支持他们,就按我说的做。你想啊,咱儿子什么性格?心实诚,遇事有主见。一旦被你逼急了,真有可能和外边的小子比翼双飞,再也不回家了。不如我们顺水推舟,明面上给足他们台阶下。他们不过一时激情,兴许过个十天半个月,没阻碍反而感情寡淡分开了呢。”
丈夫的话不无道理。按照现在年轻人谈感情风向,耽于享乐,疲于负责。就是正常男女交往,都抵不过时间推移所逐渐堆积的倦怠感;更何况景詹他们?想到这里,景妈恢复汹汹斗志。只不过,斗志还没燃烧一半,就又懈怠下去。
“可要是……他们没有感情寡淡呢?”
“真到那时,就连我都要劝你一句……”
没等丈夫讲完,景妈厌嫌打断丈夫的话。
“得了。少说两句,说了也是我不爱听的。”
打从一开始,景妈就尖端而敏感地拒绝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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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初登门时,景妈妈一度不见踪影。但很快的,两位长辈就欣然接纳了他。方支柯感觉,和景詹父母的相处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困难。
时间推移到中午饭时间。满桌子可口美食皆出自景妈之手。席间,景爸时常给方支柯夹菜。
“孩子,别光顾着吃饭,也多吃点菜。你阿姨籍贯四川,这辣子鸡丁做得和餐馆有一拼。你尝尝。”
“谢谢叔叔。”方支柯讲话十分得体。
“还有这麻婆豆腐,夫妻肺片……”景爸则十分热情。
虽然热情,但不一定周到。这点,就被身为妻子,也是母亲的景妈看在眼里。实在看不下去了,将筷子搁碗上,严厉地摘出丈夫过错。
“夹夹夹,要我说你也歇歇。”景妈斜眼吐槽丈夫,“没眼力见的,看不见你儿子净挑淡口添人碗里?人家口味轻,你还可劲儿夹。”
景妈的话,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座众人,为着这句话,各有各的心理。
真不怪景妈摘错,景爸虽然为人和善,但论观察细致到底比不过妻子。经妻子这么一点醒,他才恍然大悟——自家儿子,这是明里暗里关切倍至。嘿,这臭小子也算长大了,知道照顾人了。
景詹做事光明磊落,被妈妈一句话摘错,他还没怎么样呢,旁边小妹却是一阵咳嗽,差点没把舌头咬到。
“噗——”拍着自己胸脯,詹小纭惊讶异常地看向妈妈。“妈,你什么时候长于察言观色了?要不是一直和你同桌,我肯定要以为你戴放大镜把人从上到下打量呢!”
可不是从上到下打量?细致的打量,让方支柯敏.感的红了整张脸。
景妈恨女儿恨得牙痒痒,当着外人面又不好发作。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和你爸一个德性!”
詹小纭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接下来,一餐午饭进展顺利。
饭后。正坐在沙发区的景詹,听到从厨房位置传出的妈妈布置命令的声音。
“景詹,家里洗洁精空瓶了,你去外边便利店买一瓶回来。”
老派套路?想把人支开,然后再说点这酱那酱的话?景詹当然排斥把方支柯一个人丢在家里。虽然看刚才爸妈态度缓和,但实际上爸妈什么心理他大略猜得出来。爸妈在试探他和方支柯,这种试探虽出于好意,但结果来不定会如他所愿。
“……什么清洁精非现在用不可……”小声埋怨。
“满水池油盘子,不用清洁精能洗干净吗?”双手还沾着水,景妈妈折身走出厨房。“要你去,你就去。我还能吃了你心头肉不成?”
景妈把话搁明面上讲,景詹找不出理由反驳。只好去玄关,披了外套就走。
“哥,我和你一起去!”詹小纭追了上去。
两兄妹一走,室内安静下来。
就如方支柯敏.感觉察到的那样,对于他身份的裁断要提上日程安排了。景妈妈搁围裙上擦了擦手,坐到了方支柯对面。
“孩子……”
方支柯并不习惯和长辈亲近,就更加不习惯对方母亲用“孩子”的称呼唤他了。
“叫我支柯就好,阿姨。”
景妈妈点点头,改了叫法。
“对于你的名字,我和你叔叔可都早有耳闻啊。照理,你前程似锦,人又漂亮有气质,配我们家景詹实在是委屈……”
叮铃铃——叮铃铃——
家里主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铃声清脆,但绝对算不上悦耳动听。景妈“啧”的一声表示愤慨,景爸就站起身去接电话。
借着景爸去接电话的当口,景妈再次向方支柯开口讲:“景詹这孩子打小听话,他现在出人头地是我们全家人的骄傲。这次他和我们提起你,我和你叔叔商量了好几天。今天我一看,你也是个明白孩子……”
“孩子他妈。”景爸声音干哑,打断了妻子的话。
无辜被截断话音,景妈妈负气看向丈夫。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没看我正和客人说话的吗?”埋怨一句后,景妈分明看到丈夫苍白了脸色,就连置电话筒的手都因气愤而微微发抖。她再是对方支柯不满,这时候当务之急也是关切自家丈夫。“……发生什么事了吗?”
景爸如鲠在喉,半晌才颤颤巍巍地说:“是小纭她班主任打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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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一通电话,将詹小纭在校霸凌同学的事件告知给景家父母。两位家长一向娇惯女儿,没成想就把女儿惯得无法无天。如果“校园霸凌”名声坐实了,等待女儿的就将是被学校开除。一双儿女,怎么就没一个人让人省心的!?
事件当事人并不知情,回到家时,被爸爸严厉语气命令。
“詹小纭,你来爸妈房间一趟!”
小纭很少见爸爸生气,见势不好,没分辨立刻跟上了楼。
房间门“啪”的一声闭上,景詹一头雾水走方支柯身边。先是关心地问方支柯刚才父母有没有为难他。
“没有。”事实上,景妈妈好像有话对他说,但因为詹小纭事件而被迫中止了。
松了一口气的景詹,这才就家里气氛问题猜疑讲:“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顺着景詹目光,方支柯也一起望向二楼紧闭房门。对于刚刚事件,他大略猜得出原因。
“景詹,你还记得我昨晚对你说,我撞见一起校园霸凌事件吗?”
“记得啊。你和我说,当时有三四个女生辱骂殴打同学,你看不惯就恐吓了她们几句。”
“那伙女学生中,为首的……”
“方支柯!”封闭的房间门被一把推开,詹小纭气冲牛斗直冲下楼。脸上泪痕犹在,表情却负气不甘认输。她冲到方支柯面前。“你这个伪善的告密者!”
才一回到家,就被父母逮住痛骂一通的詹小纭,自然而然会误解是方支柯向父母捅露了她的秘密。
本以为方支柯是什么正人君子呢,竟然趁她出门的机会,借她的失误在父母面前邀功!自己果然不该相信他!
“是你把遇见过我的事情,捅露给我爸妈知道的吧!?方支柯,你真是个小人!”
方支柯连一句“我没有”“我不是”这样辩解的话都没说出口,随之而来的,是紧随女儿步伐走下楼的景家父母。他们早已就女儿火爆脾气三令五申训斥过,见女儿不但不以为然,相反火焰更盛。这又不比景詹的事情,是要循序渐进引导的;一向待人温和的景爸爸竟然不管不顾,当着众人的面一巴掌打在女儿脸上。
宛若石破天惊一般,詹小纭护住自己火辣辣发烫的脸,泪珠豆大往下滴。接着,她便不出一声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