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召开成功,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好友,师傅也为之欢心愉悦。就这样,时间推移到下午。
景詹和方支柯两人躲开喧闹场合,来到一处风景伊人的户外天台,颇为惬意的享受两人的下午茶时光。
要说K国,就是好啊,下午茶花样种类繁多,单是甜品酒店就为顾客备样了几十余种。景詹他们点单的时候,还好没有眼花缭乱。
悠闲的时光进展到一半,方支柯称有事中途离开了一阵子。就在这一阵子里,景詹遇到了他此行来K国的第一大劫难。
景詹的劫难,不过是模样可可爱爱的幼稚园小朋友。趴在桌角,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一旦盯上景詹,就目不转睛起来。
小孩子?还是一个长相讨人喜欢的小男孩。怀中抱着一只同他一样可可爱爱的小猫,不吵不闹,时不时打盹眼睛微眯。
起先,景詹对小男孩保持成年人的关切,他问小男孩是不是想吃蛋糕。小男孩摇头。景詹又问,要喝奶茶吗?桌上景詹的那杯奶茶还一口没动过。小男孩却又摇头。
东西不吃,饮料不喝,却只是看着景詹仿佛一丝不苟在分辨着什么。景詹心下怀疑,于是伸出三根手指。
“小孩子,你看一下,这是几?”
小男孩不满地噘嘴。
看小男孩噘嘴,分明不满意自己揶揄他,这下景詹更糊涂了,随着小男孩微一移动的目光,望向了自己桌前摆放的盆栽。
是景詹检验插花技艺的第二盆试验品,被方支柯点评可圈可点,但景詹自己觉得不上大雅之堂,就没有摆在寿宴上,而是拿到了两人喝下午茶的小桌子上。
小男孩的好奇心被盆栽吸引,景詹就好心大哥哥从一束花朵中摘了一枝,递给小男孩。
“是我做的,不好,有点乱。你喜欢的话,送你好了。”
小男孩呆呆看着花朵,小嘴张开,过了一会儿他义正言辞讲了一个字。
“丑!”
丑?
景詹哭笑不得。
“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审美倒严格。你以为你妈妈是插花界大师啊,居然小瞧我的工艺。”
见景詹老大不服气,小男孩没有回应,再次回归到盯景詹如盯小偷状态。
就在两人维持尴尬状态数分钟后,方支柯回来了。他首先绕过桌子,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林珊被师傅叫去搬花,老大不情愿呢。趁着她同师傅撒娇耍无赖的空当,我就偷跑出来……”谈及刚才经验,方支柯笑着,和景詹分享。一边说,一边饱吸了一口奶茶。
景詹怀疑方支柯目光自动屏蔽掉小男孩了。这枚小型高热量电灯泡。于是,景詹就用眼神示意告诉方支柯。
方支柯分明看出景詹眼神示意,但平静表情又像是没能理解景詹内心慌忙。接下来,令景詹瞠目结舌的画面,是方支柯抱起小男孩坐到了他腿上。
“吃蛋糕吗?”
“吃。”
“口渴不?”
小男孩伸长手臂,指着那杯没开封的奶茶。
“要喝。
面对方支柯与陌生小孩自来熟场面,景詹只好自圆其说:“想不到,你还挺受小朋友喜欢的。”
上一秒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小孩,下一秒对待方支柯就随和又听话的。嗐,看来还是方支柯魅力值高,令小孩子都爱不释手。
毕竟是小孩嘛,身为成年人的景詹不予计较。他正要夸赞小男孩眼光不错,和他审美贴合,手随之就要摸在小男孩头顶。
稚嫩声线高声唤:“爸爸,小猫也想吃……”
如同五雷轰顶,又像是晴天霹雳,小男孩唤“爸爸”的回音窜进景詹脑袋,由左到右,又由右到左,在双耳间不断回放——这破小孩,给点阳光就灿烂,张嘴胡说,喊谁爸爸呢?!
气愤站起身的景詹,把小男孩抱离开方支柯双腿。接着,他指住小男孩,严词批评讲:
“小鬼头,你喊谁‘爸爸’呢?我就觉得你这小鬼古里古怪,一双大眼睛骨碌碌乱转调皮捣蛋。”这样讲,倒有点缩小版方支柯的意思。景詹意识到思绪跑偏,立即摇头赶跑多余遐想。“你呀,平时父母没和你说过,出门在外对陌生人要保持戒备心理吗?万一这个叔叔表面衣冠楚楚,背地里衣冠禽兽是大灰狼会把你一口吞了怎么办?下次再喊‘爸爸’,我就叫警察叔叔把你带走!”
莫名奇妙被高高大大的陌生叔叔点名批评,小男孩委屈极了。他慌乱但警惕的目光在景詹和方支柯之间逡巡,最后他意外发现不远处向自己走来的女人。
“妈妈!”小男孩高呼着,绕过景詹,一路飞跑向女人。
景詹讶异转身,眼前画面对他而言又是一记重锤。
是高桥啊。高桥是小男孩妈妈啊。
原来如此。小男孩怯生生揪着妈妈下衣摆,不时回头张望向这边。
面对此情此景,景詹望向自己身边有可能是“衣冠禽兽”的男友。
妈妈?爸爸?合着你们是一家人啊!
*********
方支柯牵着小男孩肉乎乎胖嘟嘟的小手。
有了方支柯撑腰,小男孩目光灼灼不卑不亢仰望向情绪化叔叔。然后,他听到方支柯向叔叔介绍他的名字。
“小艾。在K国我们小艾的大名叫作高桥允艾。”
“他是高桥的儿子?”景詹开口,明显问了一个蠢笨的问题。
“是啊。”方支柯耐心回答。
景詹锲而不舍,又问:“他几岁了?”
“六岁。”
看样子,方支柯对小艾的事情知道很详细。
“你是六年前,和小艾妈妈结婚的……”
“嗯。”点点头。
该死的回应,该死的点头,该死的波澜不惊。压抑许久的情感,在这一瞬爆发。景詹攥住方支柯肩膀,语调毫不客气的质问向方支柯。
“方支柯,你怎么好心静如水的告诉我这些?!告诉我,你除了拥有过一段婚姻之外,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他会说会跳,会叫爸爸。然而我却至今为止不知道他的存在?你竟然对我隐瞒这么大一件事!你竟然……”景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够以平常心对待方支柯,对待明显撒谎骗人的方支柯。“有个儿子……”
话讲到最后,景詹松懈了力气。他的手垂落到方支柯手边,如果是平时因为小事争执的话,方支柯惯常用的招数就是在他气头正旺时撒娇牵他的手。
今天方支柯不敢轻易尝试牵手了,换之以目光凝重地与景詹对视。
事实上,被景詹一而再再而三吼叫,方支柯心里也老大委屈。这时,借着景詹情绪化,他郑重而严肃地问:
“我有个儿子,景詹就不要喜欢我了吗?”
直击靶心的提问,令景詹懊恼自己刚刚是对方支柯发脾气了。
“倒……倒也不是。”
方支柯并没有因为景詹否定回答,就沾沾自喜起来。
彼此双方中间似乎形成了一壁隐形围墙。
景詹感到自己受困于隐形墙壁之中,实在憋屈。
“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你让我一个人静静。”说完,景詹转身离开。
目送景詹背影离开,方支柯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小艾用胖嘟嘟的小手摇晃方支柯的手。
“爸爸,叔叔是生小艾的气了吗?”
方支柯很难过,一大半原因是景詹和小艾的初次见面以不欢而散的形式落幕。他觉得对不起小艾,就蹲下身,温柔语调安慰小艾。
“叔叔不是在生小艾的气。”
“那是和爸爸闹别扭了?”
“也不是和爸爸闹别扭。”
“小艾的出现令叔叔困扰了。”
“叔叔他是个好人,这点爸爸可以向小艾保证。叔叔他只是暂时想不通,我们给他一点时间好不好?”
事实是,无论怎样,方支柯都固执站在景詹一边阵营。那是他的景詹啊,如果不是对他打击太大,他是不会向自己无故发脾气的。要怪,就怪自己没有事先和他讲清楚。
“嗯!”小艾重重点头,小大人模样安慰起方支柯来。“如果他一直想不通,小艾就会负责任开导他。”
小艾的开导显然独具药用,方支柯氤氲的心境豁然开朗。他笑着抚摸小艾发顶,心想,也许景詹是对的,小艾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小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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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鬼头。
居然是方支柯和高桥奈绪的儿子。
方支柯竟然背地里瞒着他这么大一件事。
——暂时离开是非之地的景詹,一路蒙头乱走。期间,他意识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什么,或者应该质疑什么了。
本来,景詹是信任方支柯的。他想方支柯虽然对外雷厉风行,但对内,他分得清什么时候是在工作,什么时候是在和恋人沟通。他是那么的,让景詹感觉心无旁骛。
但是,表面纯洁的方支柯,内心竟然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是景詹所不知道的。
现在回忆起和方支柯相处点滴,景詹自觉他的失误源于他太在意方支柯这个人,而忽视掉围绕在方支柯身边的各样环境了。他们认识没多久,媒体就传出方支柯婚变新闻。随后,剧组一度陷入混乱。那时候,景詹只是替方支柯惋惜失败的婚姻,根本没考虑过方支柯会不会有孩子。
既然维持一段婚姻几年之久,那么有孩子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当然会有小孩,如果没有,方支柯在貌合神离的情况下依旧坚定娶了女方,那才会让景詹看不起方支柯。
即便如此,道理上讲得通,景詹却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他控制不住会嫉妒,嫉妒曾经方支柯主动付出过情感。于是乎,积压已久的情感一瞬间爆发,他对方支柯,也对自己恼火。
这世界上真有开明如圣人者,会不在意自己恋人的一众前任吗?景詹在意,又强迫自己不在意。
因为拍摄《入戏》,对于管源,景詹打心底欣赏,并理解他对方支柯的爱。因为那段感情,令景詹由衷钦佩,所以景詹并不难开导自己。
但是,高桥不同。
那不是一段失败的婚姻吗?因为方支柯冒失的尝试,因为女方中途离场,因为种种外界内界原因,那是一段失败的婚姻呀!小艾,则是这段失败婚姻的产物。
他又有什么错?
小艾没错的话,错的人是方支柯吗?
方支柯又有什么错?
全情投入于一段感情之中,方支柯也没有做错什么。付出难于得到回报,前两段感情都是这样,最痛苦的人应该是方支柯才对。
混乱的思绪维持到这里,景詹又开始心疼自家恋人。他的耳边,回响起方支柯怯懦懦问他话的声音。
“我有个儿子,景詹就不要喜欢我了吗?”
景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怯懦无依、但又待他不诚恳的方支柯了。
“景小子,你站那里,发哪门子呆呢?”
后脑勺突然被暴力打了一下,景詹回神,定睛一瞧,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外。
“师姐?”
“不是师姐,还能是师妹啊?”
酒店外围,点缀有盛大而美丽的花卉。这些花,听林珊讲,都是师傅从自己家花园搬来的。一来省时,二来节约。林珊还说,寿诞过后,花还是要搬回家。现在她就在着手搬花。景詹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工具车,后备箱里已经塞有十几盆花。
“景小子,看不到师姐正大汗淋漓吗?反正你闲着也只是在发呆,不如和我一起搬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