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一结束,两人回到休息室,都还没有落座到位置上,就开始你言我语怨声载道起来。
首先,是方支柯发泄不满情绪讲:“那些记者集体选择性失明吧?我们有哪一点相亲相爱的意思?”
“说得没错。”景詹表示同意,“瞪视的眼神他们曲解为眉目传情,还说我抢你矿泉水是为了帮你拧瓶盖,可笑。”
“可不是。”数落一旦开始,非深挖地下三尺不可,两人越说越上头。“我们明明互看不顺眼,他们却说是公然秀恩爱,羡煞旁人?”
“还诬蔑相机操作不灵,是因为被我看你的灼热眼神闪到了!”哭笑不得,愤慨比手画脚。“我严重怀疑这批记者精.虫上脑。”
“同感。”
方支柯回应。景詹点头。空气凝固,时间静止。
三秒钟,两人幡然醒悟——现在他们的状态,还真有点记者诬蔑“夫唱夫随”的样子!
假象。这全部是假象!
方支柯瞥开目光。景詹低声咳嗽。空气开始流通,时针再次转动。
内心各怀愤慨,方支柯首先吐槽:“现在才知道小丽良苦用心。”
景詹看向方支柯,目光相撞,旋即就明白方支柯内心打什么如意算盘了。
诚如景詹所想,方支柯冷嘲热讽讲:“说实话,你穿这身衣服像民国年间去大上海赶行程的歌伎。”
说完,方支柯笑个不住,还作势拿手扇风。
被恶意嘲讽正中景詹下怀,他随坡往上爬,正好也调戏方支柯一番。
“哈哈,总好过某人,”景詹讲。“上台时踩到裤腿差点没摔跤。”
方支柯见景詹揭短,知道刚刚景詹故意走他后面出于不怀好意之心了,顿时恼怒站起。
“我摔跤用你扶啊,多管闲事!”
景詹也冲口而出:“我不扶你,你能摔个狗吃屎,会给我们全剧组丢人。”
“你穿得像个花孔雀才是丢人呢。”
“我穿得像花孔雀只是一时失误,”话锋一转,景詹皮笑肉不笑讲。“方导身为男人身高不过一米八,讲出去不知道要流失多少女性粉丝。”
“有劳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方支柯手指太阳穴位置,向景詹着重强调:“我靠这里混迹演艺圈,外形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景詹冷笑,心想方支柯铁定是吃百家夸长大的,谁给他的自信源泉。于是乎,他不屑一顾讲:
“那你这朵花浪迹花海挺勉强的吧?牵——牛——花——?”
他故意拖长音,目视方支柯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方支柯怒不可遏,干脆嘲笑问:“我是牵牛花,那追求牵牛花的人算什么?”
“算眼瞎呗。”景詹轻而易举反攻。
方支柯气得直咬牙,谁能料想景詹这么厚脸皮呢。他没辙,就顺势骂:
“对,你就是眼瞎。你个残障人士!”
“是,我眼瞎我残障。我不残障能喜欢你吗?”
“姓景的!骂人不带上升到人生攻击的!”
“是你起得头。”
“你混蛋!”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你言我语,步步紧逼。眼瞅就要吵到不可开交,幸而洪宣成远远听到室内争执,提前跑回休息室。
“喂喂喂!”宣成牌和事老再次上线,一副耳鸣眼花模样苦恼于两家争执不休。“刚才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又吵起来了?”
詹柯两人同时瞪视洪宣成,异口同声斥责:“你和外边那群记者是一伙的,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他友好了?!”
洪宣成莫名被吼,无辜躺枪。所幸内心强大,找到话题突破口。
“说话归说话。”洪宣成指指方支柯,“支柯你先从椅子上下来。”
洪宣成这么一提醒,方支柯才发现自己在争执过程中竟然为压迫景詹气焰,而一生气站椅子上去了。
景詹也后知后觉方支柯突然比自己高了一节,这会儿看方支柯涨红脸从椅子上下来,他一个没绷住差点破功大笑。
幸好,有第三方介入打圆场。
洪宣成清清嗓子,集合两人。
“那个,我总结一下哈。”洪宣成表情肃穆,一本正经。“发布会收尾圆满,接下来《入戏》宣传就要转至国外了。景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有机会我们还合作。”
原来,洪宣成此行是为给三人关系画下休止符的。
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刚刚的争执毫无意义。景詹扯笑,握上了洪宣成伸来的手。
“洪导也谢谢你,我们有机会再见。”
洪宣成点点头,起身同时再次看向垂头不语的两人。
“你们两个,走的时候记得别落下东西,把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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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宣成一走,时间再次凝固。彼此沉默不语的两人,像是在以实际行动嘲笑刚刚大发雷霆的自己。
过了很长时间,也许是意识到沉默不是办法了,景詹率先冲破了不作为氛围。
“相框。”景詹问,“修好了吗?”
方支柯落寞的摇摇头,张了张嘴,声音既轻又哑。
“都碎了。玻璃的。修不好了。”
几个断句,算是为景詹剔去了仅有的救赎。他低头苦笑,深受方支柯传染一样,声音嘶哑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和你吵,它也不会碎。”
“吵架这种事,又不是一个人想吵就吵得起来的。景詹,你很后悔认识我吧?”
后来,方支柯每每回忆争执当天情景,都会想起景詹离开前最后一句话。那份后悔,又何尝不是根刺,深切地扎进了他的心底。想拔,拔不出;想忘记,又如鲠在喉。
景詹明白方支柯提及后悔,是对他的话有所埋怨。事到如今,背负骂名又怎样?他坚定语气,毫不伪饰的说:
“是的,我很后悔。”
后悔认识对方,并且喜欢上对方。如果没有这份喜欢,至少离开后还可以做朋友。
“所以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我怕每一次见到你……”咬牙,恨下心,这一刻景詹感觉自己大有点侠客潇洒一世的风姿了。“我怕每一次见到你,都会回忆起曾经卑微到尘埃里的自己。”
方支柯无言以对。
随后,景詹进到更衣室,换好衣服。再度出来时,他随意把西装披到沙发靠背上。
没有了上身资格的名贵西装,纵使高档,此刻也不过软塌塌一团。
留下一声“再见”,景詹走出休息室。
“再见……”方支柯小声回应。
景詹大概没有听到。
没有听到也无所谓了,方支柯起身准备去换衣服。路过沙发时,看到惨遭遗弃的西装,口袋内侧露出一小截白色纸条。
是景詹留下的纸条吗?
方支柯旋即拿起衣服,翻找口袋。他拿出白色纸条,在手心铺平展开,其上端正的简笔字映入眼帘。
【我说谎了,方支柯。这身衣服你穿一定很好看。】
那是当然。我啊,我是谁。我……
明明内心骄傲自满,持纸的手却开始发颤。方支柯无助地捂住胸口,感觉有什么东西就要从这里破壳而出背叛他所有伪装了。在这一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刻明白一点——就是他方支柯,永远,永远地失去了一个待他如春风和煦般温柔的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