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A易碎神明拯救世界 第41章 收藏家之墓（5）

这句问话如同一句咒语一般将幻境冻结在了原地，似乎不等到俢利安的回答就不会罢休。

“想用一个不存在的神来动摇我的信仰？”俢利安居高临下地直视着那个柔弱少女的躯壳，冷笑道，“神若是已经陨落，世界上又怎么还会出现木尾鸟的神纹？”

幻境中的少女笑了：“神没死，又怎么会五百年不做出任何回应？”

“不回应又怎么能等同于……”俢利安正色道，却被打断。

“不回应的神与死了有什么区别？俢利安！他不能回应人类的祈祷，对那么多痛苦视而不见，等同于死了！”少女的声音愈发尖锐了起来，俢利安却沉下脸来。

“哼。你这是在自诩正义地在审判神明吗？”看着眼前少女做出与她先前性格完全不同的行为，俢利安心里有一股无名火。

“用霭神的样貌来向我灌输邪恶，不敬神、不尊神，伪装神明。我俢利安·瑟菲尔以风息之主与神主的骑士之名在此裁决你的罪！”他双手甩起手中的重剑，风与他强大的肌肉爆发力一同将着千斤的剑硬生生甩出了轻盈感，又带着强势的力量劈砍向眼前的幻影。

青色的光在空中划出残影，幻境毫无抵抗地就破碎了，但眼前的“微微丝”露出了一个恶毒的笑。

“我在你心里不是一个用来动摇你的、不存在的神吗？那么你现在又在为了谁生气呢？你明明在动摇，你的心思在我面前就如同孩童一般脆弱。”

一边说着，少女缓步朝着俢利安的方向走来，又抬手轻轻地夹住了那把重剑，幻境重新聚合了起来，却是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模样。

“你觉得我可怜？那你见到因为我而死的人了吗？你知道多少人因为我干渴饥饿……又有多少人因为我丧命呢？善良的骑士。”

幻境重新聚合，俢利安的身体忽然绵软下去，他下意识用那把重剑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却差点倒在一具枯瘦的尸体上。

抬眼望去，除了与刚才所见到的幻境别无二致的黄土、一丝云都没有的蓝天，还有人。

人们痛恨霭，又靠着霭抽出的水来生活，如同饮鸩止渴，割肉充饥。每个人都瘦得皮耷拉在骨头上，似一张伪装成活人的人皮一般干瘪、无力。相识的人聚在一起，偶尔有人起来动弹几下，试图寻找一些吃食，但大部分人终日躺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或许是死了，或许正在走向死亡。

他们最多的行为是祷告，是用那双发黄深陷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永远蔚蓝的天，是在一遍遍向着那个因为雨神一己私欲永远不会听见他们声音的神祈祷。

一些人的腹部高高隆起，俢利安并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在饥荒的地区，这并不能算十分罕见的，清剿魔兽的任务地点往往就在这些本就充满苦难的地方，麻绳专挑细处断。

他应当是纯粹理智的骑士长，但其实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些骨瘦如柴、腹部隆起的人们时那样的震撼，但时间久了，随着一次一次的任务，苦难越积越多，他麻木了。

他移开眼睛，注视着“微微丝”，少女的眼睛从未从她身上移开过，似乎在欣赏猎物的挣扎。

“这不算什么，是吗？”她再次露出了那个恶毒的笑。

“人命在你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因为他们都有着高高隆起的肚子，都得了一样的病，都那么饿那么渴……在你眼里他们就是一样的东西，是吗？你忘了他们是不一样的人，是一个一个的人，他们有不一样的名字，不一样的情感，不一样的父母，但没有人在意他们本该有不一样的未来！”

“微微丝”满意地看见俢利安的眼神动了。

“现在，俢利安，回答我，我该不该死？”她再一次凑到俢利安的面前，温柔地对视着他有些颤动的眼球。

“霭神并非自己所愿。”第一次地，俢利安移开了视线，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干巴。

但那个凑近他的少女似乎很高兴听见他这么说。

“这些人的死难道就是他们所愿？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人不比我更无辜？”

说着她站起来，一只手掰过俢利安的头，强迫他看向她指的方向，另一只手指向角落里的一个老妪，她裹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头巾，身上却衣不蔽体。

“她，二十年前她嫁到这里，丈夫是个猎户，孩子出生以后送了她这么一条银线的碎花头巾，本以为好日子来了，后来都渴死饿死了，她丈夫女儿的命，谁来偿还？”

说完她又指向一个塌了一半的房子。

“那家人，三代在这里培育水生稻，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培育出来的良株干死了，为了省钱养好这株水稻，就准备卖出去以后再盖一栋新房，全家人就盼着这个新房，良株干死，房子塌了，把儿子妻子父母全部压死在里面了，谁来负责？”

“还有这个。”她强迫俢利安低下头，看着他刚刚差点倒上去的尸骨，“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死的时候11岁，攒下来的水被抢走了，活活渴死在这里。抢她水的人也是抢去喂了老母亲，没多久自己也干死了，谁来偿命？”

俢利安说不出话。

“我生来便是罪人，俢利安，但洛，他在见到我的时候就应该杀了我斩草除根，为这些无辜枉死的人报仇。他的所作所为是罪人的帮凶啊，俢利安！”

俢利安甩开“微微丝”的手，瞪着她：“洛神慈悲，真正的霭神会感激他，你只不过是来蛊惑我的幻象罢了。”

“微微丝”的脸沉了下来：“执迷不悟！洛神有罪，罪在心慈手软，不省罪恶。不能惩戒恶，世间就没有善。人类永远只能惶恐活在他的伪善之中，人类不需要这样的神！”

俢利安脸色阴沉，重新站直了身子，拔出自己的重剑。

“善意无论何时都不会有错。真相如何我自己会判断，不需要你来教我。”他重新注入神力，“神的尊名并非你这种东西可以随口提起的，洛神心系人类苦痛，不会妄下杀业，你这种没有良知的东西有何资格评判！”

作为一名优秀的圣骑士，根本不应当被对微微丝的同情影响心神，自己竟然愚蠢地一次一次给这幻境迷惑自己的机会，他怒极反笑。“微微丝”怨恨地盯着他，却如同看到自己满意的答案一般，她最后扯出一个笑，僵硬丑陋。

“俢利安，我期待你这愚蠢的信仰崩塌的那一刻。”最后一个字落下，她便在那道强悍的青光之下消弭了。

周围终于恢复了一开始的黑暗，浇水壶也好端端地被他拿在手上。他怔愣许久，小心地收起这个浇水壶。

依旧心绪翻涌，俢利安并非冷硬的人，从前千万次的迷茫再次充斥着他的心。

但霭神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已经成为历史，他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自己是风息之主·预知之眼艾俄洛斯与万神之主洛的圣骑士长，他的使命就是侍奉这两位神明，他无比尊敬风息之主的仁善，自己也必将用一生去践行祂的意志。

他已经不是天真的孩童，足以靠自己的双眼去分辨善恶，而风主并非霭神，祂对世人的善他再清楚不过，也早已融入了他的信念。

所以，洛神消失的五百年，究竟是为什么？他又想起这位横空出世与洛神外貌如此相似的卡洛希，他又是什么身份？一个大胆的猜测逐渐在他心中成型。

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圣子冕下，完成自己的任务。他低头看着腰带上的天青色宝石，紧握着手中的剑。

在墙壁上破开了一个洞，他重新背起重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