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说什么,钟离辛,你真是听不懂吗?还是你根本不愿意听懂,终日沉浸在那些虚无缥缈的梦里,逃避事实?”
穆依依嗤笑一声:“萧时寂那种人,真敢指望他?你还不如直接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这是她第一次叫钟离辛的原名,声音中带上了隐隐敌意。
被点到的钟离辛像是被戳到痛点,气急败坏:“你闭嘴,别胡说八道了!”
穆依依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手指用力嵌入她的肌肤,高声呵斥:“说!你们究竟在谋划什么?到底想让我父亲陷入什么样的困境?!”
钟离辛眼睛看不见,但脖颈传来的冰冷气息让她忍不住发颤,寒意直逼心底。
穆依依手里多了一把匕首,锋利无比,是云南王送她的生辰礼。
钟离辛摇头苦笑:“你杀了我吧,反正我已眼盲,什么都看不见。我所不知道的事,你再怎么问,也无从得知。”
穆依依目光狠厉,却也只是吓唬钟离辛,不会真的动手。钟离辛凭借对眼前人的了解,在她愣神之际猛地抢过匕首,翻手将人压制住。
门外的侍卫突然撞开门,气氛骤然紧张。
钟离辛抬手抚上脖颈,对冲进来的人指挥道:“来人,把穆郡主关起来,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 !”
“你关不住我的!”
“我也不想关着你,但你父亲到来之前,你必须好好待着,不要给我惹事。”
穆依依需要被困在这里,在云南王到来之前,她必须得安然待在此地。
穆依依挣扎想逃,却被迎面飘来的**香蒙了一脸,身形摇摇欲坠,嘴里喃喃自语:“穆辛,你会后悔……你今日所作所为……你一定会……”
话未说完,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软倒在钟离辛的怀中。
穆辛缓缓抬手,触摸疤痕纷乱的双眸:“纵使粉身碎骨,我也绝不后悔。”
萧时寂早已做好筹划,这盘棋局才刚刚开始。她一直以来渴望的机会终于触手可及,心中抱负可以得到施展,也许再过不久,她心中所求便能如愿。
神女之位,终究会是她的。
……
春江楼,风月无边。
楼里最有名的花魁落瑶今日登台表演,慕名而来的人群络绎不绝。
沈流筝步入春江楼,身着男装,紧跟而来的还有身量更高的骆席玉,温润而不失贵气。
老鸨很快注意到两人,手中拿着团扇,缓缓掩住下半张脸,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眉梢间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警觉。
这两人……竟是女子?
她本是不乐意接待的,可等亲眼见到骆席玉出手阔绰的模样,立即上前笑脸相迎。
“两位公子里面请,落瑶即将上场,公子们还请稍作歇息,楼内有茶水甜点,待会儿便能欣赏到落瑶的美妙歌声。”
骆席玉露齿一笑:“好。”
骆席玉早已听闻春江楼的风月之事,然而一直未曾有机会亲自来瞧瞧,如今身处其中,才发觉美景应接不暇。
骆席玉玩得轻松自在,围上来的女子撒花送笑,她将抛到怀中的花都收下,还不忘邪魅一笑。
走在前面的沈流筝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仰头,脖颈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她目光所至之处,楼上站着一位白袍男子,衣角飘动,清俊面容在灯光的衬托下愈加清晰。
原本不染尘世的眉目,此刻却染上了几分风流倜傥的韵味,仿佛落入凡世的仙人。他眉眼含笑,仅是站在那里,便宛如一幅精致的画卷。
两人被某种无形的气场所笼罩。
“走吧。”沈流筝找准了目标。
“方才那是国师大人?”骆席玉揉了揉眼睛,半天不敢确认,“原来国师大人还有这一面,真是看不出来呀。”
房中静谧,只有沈流筝与闻人珏相对而坐。
两人都知道彼此来的目的,闻人珏率先开口:“萧时寂人已经到了,就在楼上。他的人已将一切布置妥当,眼下只等崔家公子自投罗网,往那坑里面跳。”
“嗯,等着看吧。只要这件事得以解决,待崔老与众位大臣醒悟过来,再见萧时寂自作自受,那才是最有趣的。”
萧时寂为了扳倒齐王,手中握着许多人的把柄,令人心生忌惮,大多为了家族安危不再抛头露面。
可崔家这位公子崔嘉明最喜流连勾栏之地,尤爱书画唱曲,不过为人品性倒是不错,性情温良敦厚。只是他颇有性情,不愿受家族约束,入朝为官。
他才情横溢,爱好作曲,称落瑶为知音。今日所唱曲目便是二人精心合作的,无论如何他也要亲自前来。
萧时寂便抓住这次机会,设计陷害。
崔老只有这一房独孙,尽管外界常以纨绔子弟来评价崔嘉明的作派,认为他轻浮散漫、不拘礼法,但在崔老心中,依然视他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
朝中许多大臣都曾受过崔老的恩惠,影响甚广,几乎渗透到朝堂的每一个角落。只要萧时寂将人笼络到自己名下,势必是对齐王的重重一击。
在原本的计划中,萧时寂暗中联手大理寺,打算先将崔嘉明关进牢狱,牵制崔老,逼迫其为了心爱的独孙服软。只要他肯妥协,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
茶香袅袅,轻烟似的弥漫开来。
沈流筝问:“萧时寂在四周布置了许多人,国师大人贸然出现在这里,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闻人珏:“即便是危险,你不是也来了吗?”
说话时,他身子向后靠着,浑身透着一股平日里没有的慵懒。
沈流筝:“是啊。”
两人并未事先约定见面,但对于这件事都亲自出场,也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沈流筝忽地又想起另一件事,问:“宫中有关萧时寂的卦象,什么时候能传到皇帝的耳中?”
闻言,闻人珏微微皱眉。
眼下并没有什么卦象,虞昭也并未提及此事,也没有合适的天象时机。
沈流筝笑:“皇帝最信这个,若宫中没有合适的卦象,那么,这卦象便得自己‘制造’出来,没有也得有。”
这些日子,系统像是泄气一般,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闻人珏暗自筹谋起来。
外面忽然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还有刀剑碰撞的金属声,清脆凌厉。
萧时寂手下在找人,准备将崔嘉明带往大理寺。
沈流筝手指轻轻摩挲杯沿,淡淡说了句:“鱼儿要上钩了。”
忽然,房门被猛地推开,打破房中寂静。两人抬眼,只见一名素衣男子踉跄而入,神色慌张。
来人正是崔嘉明。
“抱歉,我……”崔嘉明神色局促不安,但是听着外面的动静还是急忙将门合上,“实在抱歉,我只是暂避一下,叨扰之处还请见谅,但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在下日后必定重谢。”
两人都知道他是被设了套冤枉的,自然不会说什么。崔嘉明聪慧,多少也明白这是被陷害了。
沈流筝眼神懵懂,轻抬下巴指了指窗边:“公子,那边好像有梯子,你可以从那里下去,没人会发现的,你不妨试试看。”
这轮到崔嘉明傻眼了,来了春江楼这么多次,才知道原来还能这样。
“啊……还能这样?原来竟有如此捷径,这倒是方便了我。”
沈流筝低低笑出声:“公子若再不走,可就要被人追上,恐怕再没有如此轻松的逃脱之法了。”
听她这么说,崔嘉明立即回过神来,“欸”了一声便急忙转身冲向窗边。
崔嘉明脚步匆匆,方才突然来了一人与他起争执,紧接着又晕倒在地,若是救治不及时,必定会惹上人命官司。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崔嘉明此刻不过是被精心陷害的棋子。可混乱局势下,只有离得远远的,才能把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崔嘉明虽然还没完全弄清楚真相,但下意识觉得蹊跷。
他即将离开时,再次道谢:“崔某在此谢过两位公子,日后若是再相见,必定重重答谢!”
崔嘉明语气真挚,看出了沈流筝是女子,可并未作声戳破这层面纱,依旧以“公子”称呼。
他性子潇洒,也容易被陷害。
萧时寂的人在四周严密布防,整个春江楼几乎成了铜墙铁壁,可最终还是让人跑掉了。
手下急匆匆赶去禀报,额头满是冷汗:“殿下,情况不妙——”
“怎么回事?”
“回殿下,人到了一处房间,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萧时寂的手一紧,桌上的瓷杯应声破碎,碎片飞溅,他低沉的声音如同从牙齿间挤出的:“春江楼就这么大,这么多人抓一个人竟然还能跟丢了,可真是奇事。人是在房间里跟丢的,为何不搜?”
手下说话结结巴巴:“可是殿下,那房中之人……”
萧时寂看出端倪:“说。”
“那房中之人……”手下此时已完全不敢抬头,“是沈家三姑娘,还有一名男子。”
手下是知晓二人关系的,也清楚沈流筝曾在太后面前当众拒婚,眼下应当也是殿下心尖上的人,这样的人他哪里敢轻易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