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前后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晃眼又到了周一。
早读课前,整个班级难得闹哄哄的,作为全省平均分最高的高二理科班,大家的记忆力没一个差的,基本都是出考场就知道自己大概考了多少分。
大家三三两两聚成一团,讨论着这次的月考,大部分同学考得和往常差异不大,进步了的脸上喜气洋洋,少数成绩下降的则满脸悲凉。
青城一中作为省一中,虽然以全面发展为宗旨来培养学生,但对成绩也抓得非常紧,分班之后文理各有一个火箭班,每个火箭班由文理各年级成绩前四十的同学组成。
火箭班拥有每个年级最优秀的师资力量以及各种资源,火箭班的学生有大半都能考上津水大学。
对于这珍贵的四十个名额,所有人每学期有四次竞争的机会,分别是期中期末以及两次月考。
火箭班的名额竞争激烈,每次考试时,都会有不少的人员流动。
“完蛋了,这次真完蛋了,我算来算去,怎么算分都不在前四十!”纪优宁的前桌刘文抱住书包哀嚎。
“不是自找的吗,学别人早恋,还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恋脱了吧。”陆仁的前桌崔恩慈话说得不好听,但还是就近抓了杯没开封的酸奶递过去。
“冤枉啊,我这都没恋成,而且我也跟优宁负荆请罪了,对吧优宁。”
纪优宁和陆仁刚坐下,闻言也笑着递过零食安慰,“安心啦,你哪次预感都不准,次次觉得要走,每次不都留下来了。”
“优宁,你真好,不像某些第一名,冷酷无情没有半点同情心。”
“是吗?酸奶拿来。”
“我不,践行酸奶你还要拿回去,请问人性呢?我们的同桌情谊呢?”刘文护住酸奶不撒手。
“给,路上忘拿给你了。”
前面两人打打闹闹,纪优宁和陆仁岁月静好,陆仁变戏法似地从书包里拿出纪优宁最喜欢的酸奶,几乎同时,纪优宁也递出了蜂蜜酸奶大麻花。
在吃的方面,他们总是相当有默契。
“真好,真羡慕,你们三个从来没有过我这种随时担心要被踢走的烦恼吧?”刘文叹了口气,满眼艳羡地看着交换零食的纪优宁和陆仁。
“不啊,我今天会走。”纪优宁一口麻花一口酸奶幸福地咽下后,认真开口。
“开什么玩笑啊?你会走?你成绩稳定的和我二舅那头顶仅剩的三根毛一样,坚若磐石。”刘文一脸不相信,以为纪优宁是在安慰自己。
“我很好奇你这次的成绩,之前我总觉得胜之不武,今天终于可以一较高下。毕竟没意外的话,我的对手只有你。”崔恩慈抱着胳膊认真地看向纪优宁。
“大姐,你在cosplay吗?你这话听上去仿佛在约优宁去决战紫禁之巅。”刘文闻言震惊地看着崔恩慈,她常常因为跟不上同桌的脑回路而头疼。
“别吵吵了,老远就听到声音,整条走廊就你们班声音大!”
一道如洪钟般的嗓音穿透每个人的耳膜,班主任洪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教室,猛敲了两下桌面让大家安静。
“这次月考,一塌糊涂!不知道你们怎么学的,全校最好的老师紧着你们,可你们呢,竟然有六个同学考出四十名之外,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大家都缩着头,宛若鹌鹑,生怕洪姐的唾沫喷自己脑门上。
“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同学,收拾好东西,在第一节课之前,去新班级报道。”
“刘文二班、徐芒九班......纪优宁六班。”
“哐当,”刘文手里的笔盒砸到了地上,她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
“你!”崔恩慈猛地转过身,皱着眉头不解地看向纪优宁,“你疯了?”
陆仁难得没动静,他垂头盯着桌面,面色晦暗不明。
“我刚刚就说了我今天要走的,你们自己不相信嘛。我是左撇子,左肩受了伤,考试的时候僵坐两小时,到作文的时候实在痛地写不下去了,就没写。”
前面两位几乎和审犯人一样盯着她,纪优宁诚恳地解释道。
“佩服,说不写就不写了?你倒是用右手啊,再不济你哪怕用脚呢。”刘文痛心疾首,比自己丢分还难受。
“现在已成定局,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你们都会回来的对吧?”陆仁定定地看向纪优宁。
“当然了,必须回来啊,我回来还要坐这。”刘文双手握拳,为自己打气。
纪优宁别开视线,难得有些心虚,跟着点点头。
“走吧,我送你过去。”
纪优宁再看向陆仁的时候,他已经贴心地替她拿起书包。
——
纪优宁编了瞎话。
她右手写字同样很溜,毕竟她是能使双手飞刀的人。而且陆仁送来的金疮药很管用,考试的时候,她左肩几乎已经没什么感觉。
她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丁东。
上辈子她发现了程家的秘密后,被围堵进一间密室,仓皇间见过一份名单。她之前已经将这份名单发给过子规,但华国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仅凭一份名单,实在查不出什么,于是名单被暂时搁置下来。
那份名单上,有丁东两个字。
除了名单,还有一件事。
上辈子这学期期末的前几天,她又一次被锁在厕所的时候,那些人曾经说过,东哥那么好,为什么出车祸的人是他,死的人明明应该是你才对。
他、她......
纪优宁上辈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听过东哥,但也只听过东哥这两个字,她之前以为东哥是个男生,暗地里查了学校名字带“dong”的男生,可他们没有一个交友广泛的。
纪优宁当时还猜测,这个“dong”哥可能是校外人士。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她狭隘了,东哥也可以是女生。
名单、车祸,这太巧了,纪优宁忍不住把两件事连到一起。
于是她语文、英语两篇作文都交了白卷,周末的时候又在分班系统上做了点手脚。
哪怕两件事没有关系,她也想尽量避免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
纪优宁和陆仁穿过教学楼,各有心事,竟一路无言,眼看纪优宁就要到了,陆仁终于开口。
“优宁......”
“怎么了?”
“没什么,等你回来。”
“嗯,那我进去了,谢谢你这些天帮我背包,还有仁师傅的金疮药,我感觉好得差不多了。”纪优宁接过书包,跨进新班级。
“优宁,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的,我会尽全力帮你,最不济,我还是仁氏武馆年轻一辈最能打的,我能保护你。”陆仁沉默了一路,终究是把人送走了才望着的背影小声说出口。
“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我绝对不是轻视你,我以为不把你牵扯进来是在保护你。”纪优宁闻言调头出门,歉意地看向陆仁。
上辈子的一幕幕太痛了,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想着尽量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复仇之外,简单快乐的生活。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单刀刀了程岳安。
没想到她还是欠缺考虑,有些事瞒不住所有,一知半解的猜测也会让人担忧。
“你,你听到了?”陆仁后退半步,双目微睁,两只耳朵连带着脖颈一下子窜红。
“我耳力很好的,是寻常人的两三倍,”纪优宁解释完才反应过来,她顿了一下,移开视线,“所以我应该是听不到的对吗?抱歉,我进去了。”
“等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是好朋友没错,我也确实担心你,但你没有告诉我任何秘密的义务。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随时站出来。”
“嗯。”纪优宁怔怔地看着陆仁,璀然一笑。
——
“安静点,别欢送完就开始闹,火箭班也有同学要过来,这样子新同学对大家的印象该多不好。尤其是你,柳瑾年,耳机拿下来!摇什么头呢,昨晚落枕了?”
“老班,年哥听摇滚呢!”
“滚滚滚,下课再听。”
“新同学跟我有什么关系。”柳瑾年没好气地摘下耳机。
“啧,没想到传言是真的,你平时这么横啊!”纪优宁从后门探出脑袋。
“谁啊......你怎么来了?”柳瑾年转头见到人,下意识去接书包,“你怎么还拎着书包,等等,你就是新转到我们班的?”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柳瑾年盯着纪优宁,奇迹般地没有毒舌,还呵斥了周围几个看热闹的,“看什么看?没见过火箭班的?”
而后他从同桌桌上抽了两张纸,“想哭就哭吧,没人敢笑话你。”
“我心情,挺好的啊。”
“柳瑾年你干嘛呢?怎么拦着新同学,警告你不许欺负人!”高二(6)班的班主任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女老师,姓李,迈着大步就来护犊子。
“我做什么了,我真的是?”柳瑾年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
“老师你误会了,他安慰我来着。”纪优宁连忙解释。
“真的?”
“真的!”
“瑾年呐,对不住,是老师刻板印象了,中午老师请你们喝奶茶。”
“嗷呜~”
李老师此话一出,高二(6)班顿时变成大型动物园,一片欢呼声。
“安静!早读课也是课,大家放尊重点!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纪优宁同学,接下来一个月,她就是我们班的一份子了,大家鼓掌欢迎!”
掌声雷动,纪优宁跟着笑起来,简短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优宁啊,你想坐哪里,跟老师说。”
纪优宁校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一丝不苟全扎到了脑后,整个人看上去白白净净,十分乖巧。每天见惯了(6)班皮猴们的李老师看着纪优宁,就差没冒出星星眼了。
——
台下,自纪优宁被带上讲台后,柳瑾年就不断地朝着同桌好兄弟朱明咳嗽使眼色。
“年哥?感冒了?”奈何朱明不太会看眼色。
“少诅咒我,你快搬到其他位置去。”
“年哥!你不要我了?不行不行!”朱明可怜兮兮地抱着桌子不肯。
“你肉麻地太恶心了。纪优宁,我哥同桌,她到六班,当然是要和我做同桌。”柳瑾年理所当然地翘起二郎腿。
“年哥,你说得好像......完全没有道理啊!”朱明瘪着嘴,很是无语。
“费什么话,走不走?”
“走走走,这就走。”朱明麻溜地收拾好东西。
——
“老师,我想坐那里。”台上的纪优宁指向柳瑾年的旁边......但隔了一个过道。
纪优宁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丁东,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