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宜立业 第91章 敬酒

是程善乔。

这还是元将离第一次离程善乔这么近。

只隔了数尺距离，对方那双很会传情的狐狸眼亮得惊人，这位吏部尚书家的三公子生得英俊，身上有种风流倜傥的潇洒气质，看人时笑意盈盈，能让大半女子脸红。

但元将离非但不脸红，扫了他一眼，便看向从房柱后探出头的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显然没想到会被她发现，红着脸，下意识看了眼程善乔，从房柱后走出。

“将离，你怎么过来啦？”她小声问。

元将离指了指就在后面不远处坐着的元憧憬，他正探着脑袋，好奇地看着这里，她解释道：“我坐在那里，看到你的衣裳露出来，所以过来看看。”

永安郡主低头看了看自己月季红的显眼裙衫，有些面红耳赤。

她连忙用目光寻找温郁离的身影，见他在另一个角落里，正和五皇子几人说话，并没注意到这边，长出一口气，连忙拉住了元将离的手臂往一边走。

她晃了晃元将离的胳膊，撒娇：“好将离，好嫂嫂，你别告诉我哥好不好？”

元将离看一眼程善乔，他仍是笑吟吟看着这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姿态大方坦荡。

她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永安郡主见她答应，心中一喜，赶紧笑道：“谢谢嫂嫂，谢谢嫂嫂！”

但永安郡主也不敢再和程善乔说话了。

她提着裙摆快步走过去，跟他小声说了几句，程善乔一概笑着点头，永安郡主抿嘴笑笑，便离开了这个角落，去找其他熟识的贵女说话。

元将离重新坐回位子，叫来丫鬟倒茶，看着茶水注入雪白瓷杯，思索着什么，没有开口。

元憧憬咳了咳，凑过来小声问：“那不是吏部尚书家的程善乔吗？”

以往可没听说过程家和郡公府有交集。

元将离颔首，喝了口热茶，“你只当没看见，也不要对旁人说。”

永安郡主既然不想让温郁离知道这事，自然是不想被人发现她和程善乔有来往，既如此，她也不好多嘴。

元憧憬应下，却又忍不住看了那程善乔几眼。

“他可是出了名的受姑娘欢迎，长得好，又会说话，而且如今二十几了也没娶妻，你说，他们俩不会是——”他话没说完，朝不远处的程善乔努了努嘴，明显是指两人交好的意思。

元将离扫了眼他的背影，“他很受欢迎？”

“是啊，上到谁家的夫人老夫人，下到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都挺喜欢他的，”元憧憬说起此事，话中颇为不快，嘀咕道：“而且这人文武都会些，也勉强算是个全才。”

想起程善乔那张脸和狐狸眼，元将离也能理解对方的受欢迎。

说了这几句，元将离便转移了话题。

前厅外突然喧哗起来，元将离转头一看，透过敞开的大门，便见到前面满地铺开的红绸上，一位头戴凤冠的新娘子执扇走过，一看侧脸，不正是满面红霞的孙斗雪？

她的身旁，正是一身绛红喜袍的三王爷。

有许多人都去前厅门口看热闹，元将离没有动弹。

又过了几刻钟功夫，大抵是行完了青帐礼，三王爷这才带着许多男宾客大步走来，他还没进来，便有一众人出了前厅簇拥，手中递着酒杯，高声恭贺。

“今日三王爷喜结良缘，属实是人间幸事啊！必要好好喝上一杯！”

三王爷拱手笑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酒是必然要喝的，来，诸位请进！”说着，他迈进前厅，一扫里面的众人，便把各张面孔映入眼帘。

几位受宠的不受宠的皇子今日都来了，三王爷笑着说了几句，五皇子走近。

“恭喜皇兄迎娶正妃，今日大婚之日，敬你一杯。”

五皇子手握酒杯，面上含笑，亲手递来一杯酒。

三王爷接过酒杯，朗声一笑，“那皇兄便承了你这一身贺，来，五弟，喝！”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咙滚动，动作说不出的英气肆意。

比起温润含蓄的五皇子，其实，英俊潇洒的三王爷显得更明朗，夺人眼球。

三王爷喝完这杯酒，目光一扫，笑道：“今日抱节也来了？”

温郁离从人后走出，浅浅一笑：“三王爷的大婚之日，温某总不能怠慢，我也敬您一杯，”他慢饮了一杯，三王爷动作比他利落得多，一杯酒转瞬入腹。

他高声笑道：“你放着新娶回家的夫人不管，倒来贺我，真是难得。”

温郁离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但三王爷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他目光准确地落向后面一道熟悉背影，挑眉，似笑非笑道：“元姑娘，哦不对，如今应当也叫声世子夫人了，我看她今日也在，是不是也该来敬我一杯？”

他声音含笑，神情明朗，若不是这话说得略怪，还很像是寻常的关切。

哪有王爷成亲，非要让臣子新婚的妻子向自己敬酒的道理？

温郁离面色微沉，刚要开口，坐在人群后的元将离，却已经走了出来。

她步伐不快不慢，周围人面面相觑，为她让开一道路，她走到三王爷面前，笑得大方。

元将离行了礼，从身边丫鬟的托盘中执起酒壶，一手拿过端起空杯，笑道：“劳王爷还记得臣妇，今日王爷迎娶正妃，是乃大喜事，臣妇祝您同王妃意笃情深，举案齐眉。”

三王爷好整以暇站着，笑道：“世子夫人这样的奇女子，谁能忘记？”

元将离酒壶高抬，微黄的酒水从细嘴壶口一泻而下，倾入杯中，细碎的酒水迸溅出来，打在三王爷的衣襟上，三王爷垂首看了看，面庞也溅上了一两滴。

元将离歉意道：“臣妇不常倒酒，这杯倒得慢了些，还望殿下不要介怀。”

说着，便把那杯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酒奉给三王爷。

三王爷稳稳接过，垂首看着酒面上起的涟漪，含笑道：“经世子夫人的手倒出的酒，果真不同，这酒香仿佛都要醇烈几分，抱节，你真是好福气。”

他似笑非笑说完这一句，便仰头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敬酒哪有自己不喝的，元将离也为自己斟了一杯，仰头饮尽，再落手时，杯中一滴不剩。

三王爷夸一声好，“世子夫人果然女中豪杰，酒量也好！”

这句不知是夸是贬，总之元将离都面不改色受了。

三王爷喝完这杯敬酒，便带着乌泱泱一堆人走了，五皇子临走前，朝元将离望了一眼，目光微微担忧。

元将离朝他轻轻颔首，拉住温郁离，往一边人不多的地方走去。

温郁离的脸上少见的没有笑意，一双黑瞳沉得像深水，不见半点杂色。

元将离把他拉到一边，安慰问：“我没事。”

三王爷又不能真做什么，不痛不痒的被他讥讽几声，她也不那么在意。

温郁离低声道：“抱歉。”

“又不是你让他那么讨厌的，”元将离轻笑一声，四下看看，见周围都被那些人挡住了，连元憧靖都被挡得严严实实，便把手伸进他的宽大袖摆，悄悄握了下他的手。

温郁离紧紧地回握住她。

前厅摆上数张圆桌，按照原定席位，温郁离本是可以和五皇子坐在同一桌的。

但他仍是坐到元将离身边，元憧憬坐到她另一侧，宴席间，有许多人敬酒，几人都不好不喝，到最后，饭菜没吃上几口，倒是喝了一肚子酒。

她面颊烧红，但眼神还是清醒的，心道幸好桌上没有烈酒。

三王爷喝醉离席，五皇子便也起了身，走过来问：“你们可还好？”

温郁离喝得比元将离更多，他白皙的皮肤都蒙上一层晚霞，眼睛很润，身上酒气浓得醉人，朝他摆摆手，“明早便能醒了，届时邀你们来观书。”

五皇子点了头，见他们都还好，便先行离开。

元憧憬历来不被允许多喝酒，今日醉得脚步歪斜，被他的小厮扶着，元将离眼见着他被扶上将军府的马车，这才带着温郁离上了马车，而永安郡主上了另一架。

甫一坐定，便有一个脑袋沉沉倒进了她的肩窝。

他脸颊是烫的，呼出的气也烫，烫得元将离缩了缩脖子。

她拍了拍靠在自己身上的脑袋，他发丝柔滑冰凉，她不自觉又摸了几下，柔声问：“有没有不舒服？回去喝些解酒汤便好了。”

“没有，”回答的时候，温郁离的头还埋在她肩上。

元将离知道他不高兴，自从她被迫朝三王爷敬了那杯酒，他整个人的情绪就不大好。

她揉了揉他的头发，虽然连元憧憬这样未长成的少年都不喜被人摸头，但温郁离反倒没有这个讲究，被她触碰，他也不抗拒，伸出两只手臂揽住他的背。

她忍不住笑：“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嗯？”温郁离的声音带着热气，喷吐在她的颈窝上，“雪爪吗？”

“你又猜到了？”元将离失笑。

温郁离大抵是真有些醉了，被说像一只赖皮小狗，也不生气，相反，他低低笑了两声，更用力地拥住她，“它平常能赖在你怀里，我却不能，我尚且不如它。”

元将离笑出声来，心头涌出什么，抚着他绸缎般的发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