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宜立业 第88章 表妹

他们回到郡公府，云溪便先去熬药。

自打自白师傅把那只蛊驱出来后，给温郁离开的药便换成了解毒培元的，闻起来苦得要命，但起码是正常草药气味，不似之前那股似香似臭的异香。

温郁离慢条斯理一勺勺喝着药汁，元将离看得自己舌尖发苦，忙往嘴里丢了个果脯。

第二日一早，她起来时，还特意提醒：“你记得今日去找自白师傅再诊诊脉。”

温郁离没多想，笑着颔首，“好。”

元将离去练武场上习武一个时辰，出了一身微汗，这才准备去向温夫人请安。

今日正好是十二月十一，该去请安。

温夫人的别院离两人新房有段距离，得走上半刻钟功夫，元将离带着红叶**，大步而行，寒冷隆冬中，非但不冷，脸颊都冒出新鲜的红晕来。

一直到温夫人院子门前，她才放慢脚步。

丫鬟们见到她，连忙行礼，笑着迎进去。

元将离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一道柔细的笑声，有些陌生，不像是永安的声音。

她抬步迈进暖阁门槛，一股浓热的香气扑面而来，气味微甜，元将离不太适应地抚了抚鼻尖，心想今日怎么熏了香，以往温夫人不爱在暖阁熏香的。

丫鬟伸手，为她解下斗篷，元将离往里一扫，却发现里面不止温夫人。

暖阁中多了位陌生姑娘。

这姑娘看着约莫十六七岁大，眉目纤秀，肤白颈细，穿一身半新不旧的清水蓝底裙衫，衣料素净，显得她一张瓜子小脸只有巴掌大，愈发楚楚动人。

见到元将离，她微微一怔，垂首站起身来，动作间姿态柔婉，很有种水般的韵致。

她声音也柔，“这便是表嫂了吧。”

刚才听到的笑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元将离不认识这位姑娘，下意识看向温夫人。

温夫人朝她招了招手，笑道：“这是我娘家表姐的女儿，姓柳，闺名淑慎，这次来雍都是为了给我贺生辰礼的。慎儿，这便是你表哥新娶的妻子，元将军的长女。”

柳淑慎生得极清瘦，一身宽大冬裙，愈发显得她弱不胜衣，真如名字一般，跟柳条似的。

她微微垂首，露出一截细白脖颈，“表嫂好。”

元将离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气质的姑娘。

许是皮肤白，人又瘦，柳淑慎看起来极弱，是那种说话大声些都怕吓到她的娇弱，但和娇矜端庄的雍都贵女不同，她的娇弱里，又混了些斯文的书卷气。

像是清贫书生家的女儿，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倒是楚楚可怜。

她也温和一笑，“你好。”

柳淑慎坐在温夫人身边，见她来了便要让位，元将离摆手，坐到了温夫人另一侧。

温夫人身躯朝向她，含笑问道：“用过早饭了吗？怎么来得如此早。”

“还没用呢，刚从练武场下来，”元将离笑道。

“怪不得，你小小年纪爱好练武，一看这身子骨便和我这不动弹的不同，”温夫人语气很是亲昵，又扭头道：“不等了，让小厨房提前上早饭吧。”

元将离疑惑，“爹呢？他不用饭吗？”

“他一大早便去宫中了，我们自己吃，”温夫人和颜悦色道。

元将离正说着话，就察觉到柳淑慎正在偷看自己。

她忽地转过头去，柳淑慎也没想到她会发现似的，微微一怔，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轻声道：“我还从未见过表嫂这般好看的女子，一时间看呆了。”

这下子愣的变成了元将离。

温夫人笑道：“将离自然是难得的美人，不过慎儿，你也不要妄自菲薄。”

柳淑慎其实生得也好看，清秀白皙，杏眼如水，像朵徐徐开放的玉兰花，很惹人怜爱。

只是元将离觉得她怯生生的，像只兔子，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吓到。

温夫人没有厚此薄彼，把两人都夸了一通，早饭便也送上了桌子。

柳淑慎最后一个动筷，她夹着青菜，小口小口地吃，礼仪倒很周全，只是好半天也才吃了几根，连素来少食的温夫人都看不过去了。

“看你瘦的，还是要多吃些，”温夫人亲手为柳淑慎夹了一筷子鸡丁。

柳淑慎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我刚刚下马车，这时候实在是没有胃口。”

温夫人恍然，叹了一声，“江南路途遥远，你千里迢迢赶过来，这马车恐怕都坐了一月半月，若是吃不下去，姨母让下人给你炖些清鸡汤喝，撇去浮油，一点也不腻人。”

元将离已喝了一碗粥，听到这里，有些好奇，“江南？”

柳淑慎的确更像是南边的人，个子娇小，脸也小巧，有种玲珑美感。

“是，将离没去过江南吧？”温夫人笑眯眯道。

元将离自然没去过，“怪不得看表妹不像是雍都人士，口音也不大像，原来是来自江南水乡，此番来雍都，的确是辛苦，”大冬天的赶路，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温夫人颔首，怜爱地看了眼垂首的柳淑慎，轻声道：“这孩子母亲前几年去世了，爹又是不管事的，此番能想起我的生辰来，实在是有心了。”

元将离惊讶，又心想怪不得柳淑慎看着如此谨小慎微，原是没了娘。

她神色更加柔和，吃饭时，还主动关心了几句柳淑慎。

元将离问道：“你此次来的好早，还有些旁的打算吗？”

温夫人的生辰是在十二月二十，眼下才是十二月十一，还差七八天。

柳淑慎摇头，轻声道：“怕路上出事，提前出的门，没想到竟早来了这么久，”说着，她看了温夫人一眼，眼眶微红，歉疚似的低下头去。

温夫人连忙放下筷子安慰：“早来便早来了，温府这么大的地方，总不会没你住的。”

元将离生平没见过如此爱哭的姑娘，有些茫然，她说了什么吗？

柳淑慎拿手帕按了按眼睛，不好意思地对她道：“我只是见到姨母，便想起我那早逝的亲娘，这才触景生情，有些伤心罢了，还望表嫂不要见怪。”

元将离摇头，“无事。”

温夫人也叹了一声，情绪低沉，“她娘亲未出阁时关系和我最好，谁能想到，这么早便去了，”她摇摇头，又给柳淑慎夹了些肉菜。

柳淑慎感激地看她一眼，默默低头吃了。

温夫人和柳淑慎触景生情，说了许多话，饭倒吃得不多。

元将离毕竟不认识柳母，并未插话，便安静吃着饭菜，等吃得八分饱了，才满足停筷。

温夫人看她放下筷子，含笑问道：“这回吃好了吗？”

元将离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她吃得比温夫人和柳淑慎加起来都多。

温夫人笑笑，“你年纪还小呢，多吃些长身体，下回可不许饿着肚子回去了，”拜舅姑那日后，温郁离私底下来找她，温夫人这才得知那日两人都是半饿着回去的。

她又道：“难得今日慎儿来了，等晚上，我们一并吃顿饭，你回去和抱节说上一声。”

元将离点头。

毕竟有不熟悉的外人在，温夫人没多留她，元将离吃完饭便离开了。

等走到无人的地方，憋了一肚子话的**终于忍不住道：“夫人，那柳姑娘好生瘦弱，一顿饭才吃半碗粥不到，怪不得瘦得跟个柳枝儿似的。”

元将离失笑，指了指她额头，“少在背后嚼人家舌根。”

**闭上了嘴，走了几步，又憋不住，“姑娘觉得这柳姑娘人怎么样？”

元将离背手眺望着湛蓝色的天，今日天朗气清，她心情颇好，听见**疑问，随口笑答：“多漂亮啊，花骨朵儿似的，长得和孙斗雪有些相似，但看着柔弱许多。”

**回忆了下孙斗雪的长相，啧啧称奇，“还真是的，眉眼当真肖似三分呢。”

说起孙斗雪，元将离想到，这几日好像便是三王爷和孙斗雪成亲的日子了。

她回到别院时，温郁离正坐在窗边贵妃榻上，逗弄膝上雪爪。

这狗有丫鬟精心打理，一身毛发黑得发亮，两爪雪白，肉垫还是粉的，温郁离正顺着它背部的毛发，察觉它忽然躁动地坐了起来，便知元将离回来了。

“这狗我养了三四年，却最喜欢你，”他抬头笑道。

元将离顺势坐到贵妃榻另一边，雪爪熟练扑进她怀中，她打开腰间荷包，摸了块肉干喂它，口中笑道：“你从自白师傅那儿回来了？他如何说的？”

她一进来，就闻到温郁离衣衫上沾染的草药青气。

温郁离含笑：“说慢慢转好，最慢也只要一个月，便能看见了。”

元将离也为他高兴，但不举的事在心中一闪而过，她揉捏狗头的动作不禁慢了些，雪爪哼哼两声，她回过神来，试探道：“自白师傅可说，你有什么别的毛病要治的？”

温郁离疑惑，“什么？”

元将离暗暗懊恼自己嘴笨，抿了抿唇，还是决定改日再说。

她转而说起自己去请安时见到柳淑慎的事。

温郁离听完，凝眉想了想，“我大约记得，那位姨母同我娘是表姐妹，以前关系很好，后来嫁给了一个小官，约莫过了**年，那个京官就掉去了江南，后再没回过雍都。”

元将离回想起今早见到的柳淑慎，“感觉她如今境遇不大好的样子。”

元将离对首饰没什么讲究，但回雍都这么久，也能看出柳淑慎发间的首饰是镀金的，衣裳虽是鲜亮的绸缎，但式样老旧，像是在箱底压了太久，衣襟还带着折痕。

再加上她胆怯柔弱的姿态——大户人家的姑娘，有底气，通常是不会那般小心翼翼的。

时时习惯看人眼色的人，大多生活不算舒坦。

温郁离颔首，转而道：“她既是找娘亲来贺生辰礼的，你便不必挂心。”

元将离想想也是，抛下此事，等晚上时，又见到了柳淑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