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宜立业 第7章 永安郡主

听雨阁的二楼是完全打通的，中间围着一个青白石玉搭起的环形水槽，里面摆满新鲜莲花，有完全盛开的，也有颜色浅淡的花苞，莲叶和莲蓬浮在上面做点缀，说不出的清丽。

水槽旁是一圈红木窄桌，打眼一看，上面摆满了冰盘，冒着雪白冷气。

元将离刚一进来，便觉得凉爽下来，暑热大减。

红木桌边坐了许多年轻姑娘，个个貌美，衣裙钗环无不华美金贵，妆容精美，让她好似见到一长卷五光十色的美人图，在眼前徐徐展开。

贵女们小的看起来十三四岁，大的也至多十八，大家三三两两凑着说话，见丫鬟又带着人进来，含着笑抬头，看清元将离的脸时又是一愣。

这是谁？

孙二姑娘孙斗雪的宴会向来只请熟人，不少人疑惑，看向了正和人品茶的孙斗雪。

孙斗雪转头一看，笑着迎了上来，“你就是元将军的女儿吧，我是尚书令府的二姑娘孙斗雪，你唤我斗雪便好，”这次雅集，请的唯一一个生面孔就是元家长女。

底下又起了些哗然。

这两日关于元家的传闻可不少，对于这个在边州长大的元家长女，她们都颇为好奇，止不住地打量元将离。

元将离第一次接触到雍都贵女，孙斗雪形貌气质俱佳，一屋子贵女里也能一眼看到她，她甚至闻到孙斗雪张口说话时口中淡淡幽香，暗叹一声吐气如兰。

她恍若未觉周遭的视线，笑着道：“我是元将离。”

“将离？”孙斗雪在唇齿间咀嚼了下这个名字，抬头笑道：“你的名字很雅。”

世人皆爱牡丹，可将离，却是芍药。

花中之相。

知道她名字典故的人不多，第一次见就点出来的更少，元将离讶异了下，扫了眼一圈环形的莲花水池，赞叹道：“你这个雅集也很名副其实。”

足够的雅。

孙斗雪微微一笑，她显然不是热络的性子，一边伸手引她坐下，一边柔声道：“雅集便是让我们雍都的姑娘们聚在一起，玩一玩游戏，品一品诗书，在闲暇的时候打发时间罢了。”

她朝其他姑娘们招招手，为元将离介绍，语气熟稔亲近。

“这几日大家应该也听说过将离的大名了吧？”

元将离是二品武将的女儿，在场的只有孙斗雪父亲官职不逊于元佑，其他姑娘纷纷自我介绍起来，每句话间，除了自己的名字，必然带着父亲的官位。

元将离微笑着听着，时不时点个头。

她显得和气，大家便也松了口气，一时间纷纷好奇地看着她。

孙斗雪坐到元将离身旁，言语间透出好奇，“我听说，你是一直在西北边州，没有回过雍都？”

元将离没觉得什么，爽快点头，但看到周围姑娘纷纷露出怜悯神色，便知道其他人大抵是怎么想的了。

她摇头笑道：“边州虽然比不上雍都舒适，但也有自己的有趣之处。”

孙斗雪更加好奇，“愿闻其详。”

元将离看着这些年轻的女孩子，衣着锦绣，气质矜贵，索性讲起了那些雍都没有的风景。

“西北多沙漠戈壁，我和爹爹曾去过，骑着骆驼，见到大片黄沙中的湖泊绿洲。”

“那里的晚霞极美，缤纷绚烂，像火烧着了半天天空一样。”

“你们喝过马奶酒吗？还有乳茶，洒一些盐和干果粉末，喝起来是咸味的，回味很香。”

元将离回忆似的诉说，语速不快，有个穿杏黄色裙衫的姑娘忍不住出声，“马奶酒是什么味道？”

元将离笑，想起了自己偷喝元佑的酒、结果醉倒在酒窖的事情，嗓音愈发轻柔，“马奶酒很烈，比果酒辛辣很多，你们大抵是喝不惯的。”

那位姑娘恍然大悟地“哦”一声，又凑近她问：“乳茶是什么？牛乳和茶煮的吗？”

元将离颔首，看着这个眼睛跟葡萄一样黑亮的姑娘，笑道：“差不多，只是还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这个姑娘咽咽口水，刚要再问，就被人笑话，“阿榴，你真是满脑子只想着吃！”

孙斗雪都忍不住笑了，她是个仕女图走出的姑娘，举手投足写满文雅，浅淡一笑，极为矜持，对元将离轻声道：“阿榴最爱吃了，满雍都哪家店铺里的东西好吃，没有她不知道的。”

袁榴被说了也不生气，鼓起脸颊，又满眼希冀地看向元将离。

“雍都都没有这些吃喝，你说的，我想象不出来是什么味儿。”

元将离被她逗笑，爽快道：“我这次从西北带回来一些，晚些送给你尝尝。”

袁榴顿时叫好，拉了拉椅子，离元将离坐得更近了点。

其他贵女虽好奇西北，但还是对雍都最新流行的裙衫首饰更感兴趣，纷纷讨论起彼此的衣裳来。

元将离不想坐在人堆里，起身，净了手，便随手绕去另一边桌子，从冰盘里拿了个白桃。

这桃子个头不大，却莹润新鲜，翘起的桃尖儿还透着粉。

她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便见到提着裙摆跟上她的袁榴。

袁榴兴致勃勃地，很活泼的，“我跟你说这时节什么果子最好吃！”

说着，也没等元将离回答，就叽叽喳喳给她讲了一番雍都夏日水果的不同，从口味到口感，最后从水中捞出一个**的莲蓬，突发兴致，“你有没有吃过嫩莲子！”

元将离：“……”

这位袁榴当真活泼，但她也没事干，看看聊得热切的其他贵女，还是决定和袁榴一起剥莲蓬。

这莲蓬是新摘的，很嫩，得先剥去表面那一层绿油油的薄膜。

剥去一层又一层，等露出最里面白嫩的莲子，就可以直接吃了。

袁榴把一颗莲子塞进嘴中，嚼了两下，眯起眼睛，对元将离提醒道：“这时候的莲子很嫩，不去芯儿都不会苦，甜丝丝的，你尝尝。”

元将离还没吃过新鲜的莲子，她尝了一颗，“真的很好吃。”

“都说我是最会吃的了，”袁榴笑盈盈地晃晃脑袋，头顶的流苏轻晃，她又把一颗莲子塞入口中，跟个仓鼠一样，只让人觉得讨喜可爱。

不远处孙斗雪和友人坐下。

她对面的贵女用余光瞥着元将离，低声道：“她看起来倒是很喜欢袁榴。”

“袁榴心机不重，我们不也不讨厌她？”孙斗雪慢条斯理端起一盏新茶，垂下眼眸，“倒是她，看起来和和气气，不像她那个弟弟一样顽劣，只是，稍有些严肃了些。”

和笑靥如花的贵女们相比，哪怕方才元将离笑着，也总让人有种肃穆的压迫感。

对面贵女认同地点头。

孙斗雪抿了口茶，有些凉了，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微微皱眉，“怎么清友今日还没到？”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众轻盈整齐的脚步声。

元将离抬头，看见一个穿着天蓝色金丝鸳鸯裙衫的年轻贵女带着一众丫鬟进来，下一刻，几乎所有贵女都殷殷切切围了上来，说不出的热切。

“永安郡主！”

年轻贵女一身蓝色裙衫，体态挺拔，姿仪端庄，在走动时只有裙摆轻轻拂动，上面绣着的几只鸳鸯也跟着摆动，有如碧波穿水，羽毛根根必现，竟像活了一般。

元将离看着眼熟，这种流水般的感觉，很像前几日那些绸缎里，最贵的料子那匹。

一匹一百两银子。

而眼前这身裙衫还额外加上了精致的刺绣，无比精致华丽。

她微微抬头，看着这身衣裙的主人，是位清瘦的小姑娘，面庞娇美，眼瞳很亮，却不是像袁榴那样葡萄似的黑亮，而是像猫儿一般，连翘起的眼尾都透露出主人的娇贵傲慢。

她看着年纪不大，顶多十四五岁，但许是身体不太好，铺了脂粉的皮肤也没什么血色。

元将离看着其他贵女们纷纷簇拥上去，连方才亲切却疏离的孙斗雪也提起裙摆，笑盈盈迎上去，便猜出这位新来贵女的身份不一般。

“这是永安郡主？”她问袁榴。

袁榴还在和莲蓬斗争，抬头看了一眼，凑近她小声道：“是啊，你不认识她吗？”

元将离看一眼被簇拥的贵女，她刚回雍都，还不清楚这雍都大大小小的势力。

但能称是郡主了，应当是皇亲国戚吧。

袁榴见她若有所思，声音压低，解释道：“永安郡主就是开国郡公府的，你没听说过吗？而且，她哥哥可是温世子！”

说到最后这个“温世子“，她的脸颊不自觉红了，眼里冒出仰慕的光芒。

元将离端详着她的神色，小声猜测：“你很喜欢温世子？”

袁榴瞬间瞪圆了眼睛，声音不自觉扬高，响彻一整个二楼雅集。

“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