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宜立业 第6章 雅集

元老夫人呵斥了一声，“憧靖！”

她狠狠瞪了元憧靖一眼，转头对元将离和颜悦色地道：“奶奶知道你节省，但你们年轻姑娘不穿好的，什么时候穿？你弟弟说得没错，这帮贵族，最是狗眼看人低了。”

元将离还是摇头，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这些暂时够了，要是不够，到时候再添就是。”

元老夫人无法，只好点了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奶奶还给你准备了一批首饰，这个可不许不收！”她微微皱眉，作势要生气的样子。

元将离笑，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我收，我收，奶奶放心就是。”

元老夫人转头吩咐丫鬟把妆匣子拿来，指着元憧靖骂道：“将离节省，你反倒嘲讽，还不快给你姐姐道歉！”

元憧靖才不呢，他还记着被爹指着鼻子骂他没元将离有出息的话，扭过头就跑。

“有人邀我出门玩，我出府去！”临走前，不忘朝小厮招手，示意他把白霜带上。

元老夫人气得红了脸，一拍桌子，“这小子真是被我宠坏了！”

元将离急忙扶住她，轻抚着她的背顺气，柔声道：“没事，奶奶你别生气，对了，憧靖这是要出去干什么？”

“无非是和他那帮纨绔朋友斗鹅斗鸟的，”元老夫人没好气道，又抱怨：“他这两年跟那几个公子哥儿一起玩，都被带坏了，以前可没这样顽劣。”

元将离也无奈，但她从未和这个弟弟一起相处过，也不知如何管教。

她一边苦恼着，一边带着老夫人准备的首饰回了扶风院，找几个小厮砍了几棵树，清出柏树林一片空地来，便握着钩月刀继续练武。

她回雍都这一路上不便练刀，如今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恨不得把落下的功夫都补上。

将军府各忙各的，而此时的东启皇宫中，也是一片热闹。

元佑带着赫赫战功荣归雍都，方才当着百官的面，皇上大肆夸奖他忠肝义胆，更是当场下旨封赏，让他直接从三品官升成了正二品！

这出身在雍都排不上号的元佑，如今也算是武将里头几个显赫的了。

一出皇宫，便有许多官员热切地同元佑交谈。

“恭喜元将军，这一别十数年，如今再见，都得称一声镇国大将军了！”

“多年未见，元将军近日可忙？不如改日饮酒对酌，好好叙一续当年情谊。”

“日后，还得多多仰仗元将军啊。”

元佑一一笑答，别人夸他他就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别人要叙旧他就说“改日改日”，不管说什么都笑着，让许多官员都觉得他还是十几年前那个愣头青，心思各异。

好不容易推脱完了，元佑上了自己的马车，顿时长舒一口气。

“这帮老家伙废话可真多！”

而且还话里藏针，说不准哪一句就藏着陷阱，元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今日来皇宫一趟，比打仗还要费心思。

他掀起车帘，朝马夫喝道：“回府！”

……

元将离风平浪静地过了三日，顺着于贤娘的意出门逛了几次，愈发感慨雍都富饶，这街上的百姓个个穿得不差，欢声笑语，过得十分滋润。

眼看着便到了六月六。

那位尚书令二姑娘下的请帖，请她去郊外的听雨楼参加雅集，定的日子便是六月六。

这三日元佑忙着朝堂之事，于贤娘也没闲着，应邀见了不少官家夫人，唯一闲的，只有每日一大早便不见踪影的元憧靖，不知道每日去哪儿玩乐。

元将离天不亮起来时，几个丫鬟都还没醒，她自顾自去树林里练了小半个时辰的钩月刀，收势时，还有些不情愿。

今个儿连汗都没练出呢。

快步回院，便见到正打着哈欠的**，端着水盆站在她门前，抬手敲门的样子。

“**？”

**正疑惑里面怎么没人应声呢，闻声回头，看到提刀归来的元将离，顿时瞪大了眼，“姑娘，您今儿怎么起得这么早！”

府里先前只有老夫人和少爷，哪怕如今另外几个主子回来了，也没有给长辈日日请安的规矩，所以她们丫鬟也不用起得太早。

姑娘刚回来第一日，她起得比姑娘还晚，便长了记性早起，可今天天儿才刚亮呢，怎么姑娘都练刀回来了！

**看着泛着鸭蛋青色的天空，有些恍惚。

元将离走到她身边，抬手推开房门，随口道：“今儿不是要去赴宴吗？我怕耽误练刀，便早起了半个时辰。”

**：“……”

她端着水盆进屋，真心实意地感慨：“姑娘真是勤勉。”

元将离笑笑，一边就着水盆清洗，一边听**在一边掰着手指跟她算道：“时候还早，等会儿姑娘吃了朝食，奴婢伺候姑娘梳妆打扮。马车从将军府驶到听雨楼要半个时辰，嗯，我们巳时初出门便好。”

**在这方面比红叶熟悉，元将离听着，洗完脸，接过棉巾擦脸。

她随意抹了两把，接过**递来的青瓷小罐，里面是珍珠脂，擦脸用的，往脸上随便涂涂，也就行了。

**看着她粗糙的动作，忍不住委婉提醒，“姑娘，太用力了对肌肤不好。”

元将离应了声，手法照样迅速简略，放下小罐便问：“红叶呢？怎么没过来？”

“红叶去小厨房看朝食了，奴婢这就去叫她。”

元将离练武，食量很大，小厨房第一天准备好的朝食全部吃光，后来小厨房便增加了不少分量，等用过饭，**便站到梳妆台后，给她梳妆打扮。

脂粉、眉黛、胭脂……一样样东西往脸上涂，元将离被**温柔的动作弄得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她兴奋的声音，“好啦！”

然后是红叶惊讶的叫声，“**，你画得真好看！”

**有些得意，她最擅长上妆梳头了，她对着元将离左看右看，十分满意，“姑娘天生丽质，稍微修饰一下，便好看的不得了。”

元将离望向铜镜，看到一张大方又明艳的脸。

鹅蛋脸，桃花眼，还是原先的眉眼，但多了一些粉墨色彩的修饰，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活泼鲜明起来，像是原本水墨的画一下子生出了浓艳色彩，脂粉气重了些。

她不大适应地眨眨眼，站起身，“我们可以走了？”

“还没呢！”**赶紧压着她的肩膀坐下，这几天发现自家姑娘性子异常随和，她也没那么谨小慎微了。

她搓搓手，一脸的跃跃欲试，“我要给姑娘梳一个最复杂的发型！”

元将离：“……”

最终在元将离的要求下，**还是梳了个简单点的惊鹄髻，头发反挽于顶，有如鸟儿振翅，灵动大方。

配上一身水绿色的兰草纹绸裙，在这夏日里十分清爽。

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元将离已经有些不耐烦，阻止**要往自己头上插钗子的手，“我觉得这样便可，再多就累赘了。”

**恋恋不舍地缩回手，“那姑娘，我们便启程吧。”

印着将军府标识的马车穿过热闹长街，“轱辘辘”往郊外驶去。

巳时过半，日头已渐渐升了起来。

穿着新做的轻薄罗裙，元将离仍觉得有些热，她掀起一点车帘，观察着外面的街道。

和几日前从繁华的长街回将军府不同，今日马车走的是另一条路，路边最开始是熙熙攘攘的商铺，越到后来，树木越多，一条小河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马车沿着河岸边走，河道渐渐宽阔，最后已有数米宽，大片大片的粉白莲花映入眼帘。

翠绿的莲叶托举着盛开的莲花，在层层碧波之上，风一吹，带来一股清幽花香。

元将离嗅了嗅，觉得比浓烈的熏香好闻多了。

坐在她对面的**也很好奇，她还没来过这里，兴奋道：“我自来听说清河边风景好，是贵族姑娘们常来玩的地方，但没想到，居然如此美丽。”

马车一停，**想要先下车，再来扶元将离，但还没等她下去，元将离已经跳下了车。

脚尖一落，踩在微软的土地上，她望着几乎连绵至天际的莲叶，身心都觉畅然。

西北干旱，风沙又重，是没有这样大片娇柔的水景的。

转过身背对河岸，元将离看到了后方的许多精美楼阁，有高有低，有一栋最高的甚至铺着琉璃瓦顶，金灿灿日光一照，光彩夺目，恍若反射出半片瑰丽晚霞。

华美得令人屏息，只觉好似见了瑶池仙阁。

楼阁之下，黑底红字的牌匾上字体风雅，上书“听雨阁”三个大字。

红叶比元将离还要兴奋，“姑娘，听雨阁就在那儿！”

刚一进去，便有店家笑盈盈迎上来，“姑娘是孙二姑娘的客人吧？”

还没到午时，这么早来且一看就是未出阁的年轻贵女，大多是孙二姑娘请来的娇客。

元将离颔首，被店家迎上二楼，一进去，先闻到了各色香气。

各位贵女身上的脂粉香、熏香，夹杂着各种莲花香、瓜果香……种种香味混杂在一起，有浓有淡，扑面而来，要不是四面开窗，恐怕元将离就要忍不住后退一步。

门口守着两个貌美的白衫丫鬟，**上前，递上请帖，“我们是镇国大将军府的。”

是了，元佑升官，他们将军府的名头也往上抬了抬。

两个丫鬟翻开请帖一看，立即笑靥如花，侧身引路，恭敬道：“元姑娘请。”

元将离跟着往里走，看清了里面的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