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地蹀血,晋都绛城更添一重绛,晋国来年的高粱红得更胜一重红。诸事繁杂,一行十九未尽及论功行赏,无人提及介子推,贵人多忘,晋侯重耳竟也抛之脑后,忙着政事问狐偃舅舅,“三千秦师可归秦国了?遣个外臣出使秦国,携带些晋国财宝,致谢秦伯。”
狐偃启禀,“三千秦师驻扎在黄河岸边,说是迎辰嬴公主入晋,暂驻扎在黄河南岸。”
贾佗再三思定说,“辰嬴公主入晋,晋侯须亲自到黄河岸边逆迎,修复秦晋之好,辰(怀)嬴公主的尊荣,顾得是秦国,‘逆夫人嬴氏以归’的美谈,自会传诵秦晋两国。”
季隗公主、齐姜公主、辰嬴公主,先后迎娶得三位夫人,论起出身尊贵,当是咎如国的季隗公主出身最低,亡国公主而已。即便齐国的齐姜公主,不过一个齐国宗族女,与辰嬴公主比,也矮了半截,毕竟辰嬴公主为秦伯的亲生女儿。
秦国助他归晋登位,大恩在前,晋侯重耳呐呐道,“本侯此去逆迎。”
赵衰将军提议,“晋侯当下决断,考虑立哪位为夫人,前后三位公主,虽当时皆是称她们为夫人,入了晋国后宫,妻是妻,妾是妾,诞下公子,嫡庶有别。”
先迎娶得是季隗公主,先来后到,他当立隗儿为夫人,翟国为他母国,苦她小国公主,位份低,齐姜公主情义薄云天,醉而载之以行,姜儿不赶他出齐,也无称侯之日,立他为夫人,秦国恐是不甘。
重耳皱眉深思,“立秦辰嬴公主,改了芳名,她到底先嫁了侄儿圉,立为夫人,他重耳岂不见笑诸侯?”他与卫国宣公有何异?立秦辰嬴公主为夫人,甚是不妥,他负手立起,琢磨着,“不给辰嬴公主夫人之尊,黄河逆迎的虚礼不可少,第一个先迎她。”
春秋争霸,轩辕黄帝见不得人王凡间血脉衰微,择选齐桓公小白、宋襄公兹甫,两位日月双目,管窥着春秋之事。他二位霸主一前一后,宋襄公兹甫到了晋国境内,齐桓公小白则踩着相柳与崇黑虎的尾巴,察举介子推去了。
重峦叠嶂,山势蜿蜒数十里,此处为绵山,见介子推在此处驻足,赞赏道,“此处隐居的清明之地,我这就还家携母来此。”
相柳问崇黑虎,“介子推家在哪儿?”
崇黑虎答,“兄长黄飞虎的生死簿,我看了,说是出生在闻喜户头村,长在夏县裴介县。”
“你在绵山先隐居,相柳我跟着介子推,介子推来绵山后,相柳得再回三十三重天,他日来助你!”
抢着回灵霄殿邀功,崇黑虎心知肚明,他一位新神,哪里斗得过八头的相柳,天帝东皇太一的心服,自小伏侍天帝东皇太一,只得任劳任怨入绵山。
回道裴介村,老母亲见儿子介子推归来,先是老泪纵横,与儿子抱头大哭,又见介子推一身破衣褴褛,不解问他,“你十九年,一直随从公子重耳,公子重耳登位晋侯,我儿怎反而回来了?不在晋侯跟前尽忠?”
介子推一五一十道,“儿子尽忠已尽完,该儿子尽孝,孝顺母亲,母亲年事已高。”
老母亲叨叨说,“尽孝而已,公子重耳当了晋侯,与你一行十九人,他们受封领赏,你怎么还家,还一身破衣。”
介子推行大礼,与母亲说,“儿子忠于公子重耳,不是为了赏赐,也不是为了当官。”他未敢透露割股奉君,惧怕老母忧心惊惧,如今他的大腿还空有一个豁口,当年白骨森森的
“你随从他一十九年,你也有功劳,你得让他知识,你保护他,他才成为晋侯。”老母亲摇摇头叹气,儿子一根筋儿
介子推正色推辞说,“不是如此,公子重耳成为晋国国君,不是任一个人的功劳,是上天降命于他,上天将晋国封赏与公子重耳,儿子不可贪天之功,占上天功劳于已有,将受天谴的。”
他不肯违逆本心,老母亲也不威逼他,问儿子介子推,“我儿可想着日后以什么谋生,你辞官不言俸禄的。”
介子推搀着老母,宽慰她说,“儿子携母到绵山隐居,绵山里处处长有芒草,儿子将编草鞋为生,奉养母亲,儿子先到绵山盖个草瓮遮身,再搬离此处。”老母亲应了声好
探听的一清二楚,相柳立即赶往绵山,笑阴阴与崇黑虎说,“介子推将隐居在绵山,你乔装乔装,他来筑茅屋,你与他套套近乎。”说罢,相柳从绵山直上灵霄殿
崇黑虎乔装变化为老猎户,手指一山坳,变化出茅草与竹子搭好的屋来。挑着一担柴,踏着草履归家去,当真在绵山居住五十年一般。
介子推拿着一把柴刀上山来,崇黑虎佯装劳累,等着介子推,与他拉近乎,“后生,你也来绵山砍柴?”
“介子推砍草木搭房子,想着携老母隐居养老。”介子推端详他问,“你是绵山的老猎户?”崇黑虎腰缠着黑虎皮,他遥指山木隐映的茅竹屋说,“那里是解张的家,到家稍坐,解张家后山长了一处茅竹,打屋脊结实,你伐了去。”接了解张肩上的柴,他亲自挑了上山
崇黑虎推门而入,哀声叹气道,“晋国三番两次换国君,受苦的是解张这等小民,秋刚上税,冬又上税,春天封山禁止打猎,日子苦。近来公子重耳登晋侯位,但愿比他弟弟、侄儿贤明。”
介子推慷慨激昂说,“新晋侯贤德,晋侯必将繁荣盛昌。”
倒上酒,崇黑虎哼唧道,“你这后生怎知,恐是哄人的。”介子推拍胸脯说,“介子推随从晋侯一十九年,自是知识晋侯为人。”
奉上酒,崇黑虎先是钦佩行礼,后忿忿不平问,“你是晋侯流亡随从,晋侯竟不封赏你,解张看是忘恩负义之徒!”
“有龙于飞,周遍天下。五蛇从之,为之丞辅。龙反其乡,得其处所。四蛇从之,得其露雨。一蛇羞之,死于中野。”介子推吞下酒,既而赋诗一首,淋漓畅快出门,举着柴刀在山腰砍茅竹
相柳忽而现身茅竹屋,猛第唬崇黑虎一跳,他附耳崇黑虎说,“安插在十九人中的颠颉可用,介子推当初坏了天帝的桀纣之力,他介子推挫骨扬灰,方消心头之恨,震慑轩辕黄帝那帮子人王们。”
他二位秘语,齐桓公小白未闻只字,瞧着介子推伐茅竹,暗暗默诵介子推赋得那首诗行,“五蛇?莫非与始母神有关?无忧?女娲?”
谨遵天帝谕令,解张写帛书,将介子推赋诗录在其中,昏昏昧昧到了夜里,解张鬼鬼祟祟将此帛书挂在城门上,后又归茅竹屋酣睡。
齐桓公小白理不清头绪,“他与介子推相邻而居,有何居心?还化着猎户,又将帛书悬挂于城门,察举介子推到晋国为官,崇黑虎总不见得为他鸣不平。介子推可看出晋公子重耳是受天之命,难不是天帝东皇太一遣来的?”
“应不是,且行且看着,以介子推的心性,应不是!”齐桓公小白敛住周身仙气,寻了一处山洞,“得不眠不休的盯住了崇黑虎,杀了介子推极有可能。”
此日,晋侯重耳冕服红袍,头戴七旒冕,逆迎辰嬴公主于黄河南岸,辰嬴公主携带十里红妆嫁妆,四位文衣媵妾,袅袅娉娉而来,眼波流转,玉骨雪肤,映衬之下,辰嬴公主瞬间黯然失色,况且四位秦宗女媵妾身后,另有七十位锦衣华服的陪嫁美人女侍。
三千秦师护送,入城门后,晋都城男子窃窃私议道,“辰嬴公主品貌一般的珠子,嫁晋侯好了,侍女美矣!”
守城侍卫将悬挂的帛书呈上,归晋宫后,卷开看后,震惊不已,“介子推,本侯流亡随从的五贤之一,本侯竟忘封赏他,忘恩负义也!”
他将帛书交给狐偃,“舅舅,你速速遣人召介子推受封,他割股奉君,于本侯有救命之恩。”他又懊恼说,“重耳记着介子推说过,他忠于公子重耳,不是为受封赏,当真如此。”
前后三日,从裴介村传来介子推已离家,赵衰将军入宫禀告晋侯重耳,“介子推已从介村离家,介村子民说他携母隐居绵山去了。”
介子推并无向外人透露去向,其间少不了崇黑虎从中作梗,化作猎户解张,替介子推搬家之际,逢介村人便说,“介子推曾随从重耳流亡,此去隐居在绵山。”
晋侯重耳得知他下落,心内难安,命令赵衰将军,“本侯亲带你一十八人,乘马前往绵山寻访介子推。”横跨黄河那日,介子推那番言辞,自命清高,骂他一十八人贪慕荣华,因此狐偃为首并未苦留他
此一封帛书,什么四蛇从之,得其露雨,不是骂他贾佗攀慕名利,如今又来哀叹未受封赏,何尝不是惺惺作态。
一行人马抵到绵山脚,重重峦峦,绵山不见山路,数十里幽谷林茂,无法可寻,晋侯重耳求贤心切问,“搜山也得三年五载,狐偃舅舅,这如之奈何?”
颠颉出列,时机已到,抖机灵说,“晋侯一声令下,放火烧山,不惧介子推不下山受封。”
重耳决疑不定问,“以介子推的德行,他抑或不肯下绵山受封,以死殉节。”
颠颉巧舌如簧道,“晋侯,他不肯活命,他老母亲也在绵山上,他岂会弑母?”
言之有理,晋侯重耳听从了谏言,下令道,“山前山后放火!”侍卫拨开两道,绕到前后山去,抱着柴薪堆在山前后,晋侯重耳恐有纰漏,又命颠颉,“你领侍卫去,烟雾将介子推熏出来,切莫伤他性命。”
颠颉借刀杀人,举起火把扔进柴薪,命令侍卫,“你一行去砍柴,你一行山前山后添柴,火愈大愈好,绵延十里,请得出介子推,你等重重有赏。”
三面烧山,无故苍穹起了风,大风起兮,大火连烧三日,绵山鸟禽涅火飞出,走兽横冲直撞,火球滚滚。顷刻间,九个太阳撞了绵山般,火山火树火海。
介子推长袍裹着老母,后背火焰山般,火在脊背上烧,四处撞着逃出生天的火门,到了一棵遮天蔽日的柳树下,老母喊住他,“推儿,上树!”
母子俩攀折上柳树,老母亲靠着老柳树说,“老母如这老柳树,不逃了,说是请你受封,放火烧山逼我儿,坏了我儿忠节,我母子俩一死了之罢了。”老母亲脱下儿子的长袍,扑灭儿子身上的火,须臾引火烧身
火蛇蹿上老柳树,老柳树刹那火树开出银花来,绵山火烧的哔哔哱哱,火光冲天,介子推大喊,“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