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羿衍椋双手紧紧攥着牢车,怒目切齿道,“不准伤害她!”
可任凭他再如何使劲,锁住他的镣铐和牢车只是发出金属碰撞声,没有一丁点松动。
这一刻,羿衍椋恨极了被关在牢车内无能为力的自己。
燕惜妤却很是淡定,她右手放在羿衍椋紧攥牢车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拍了拍,语气轻松道:“少将军,今夜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咱羿家影卫的真本事吧。”
话音未落,就见她手一扬起,再那么随意地拍在牢车上,只听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响起——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用镔铁打造坚固无比的牢车,瞬间四分五裂开来,随着“嘡啷”之声塌在了地上!
那可是比石头还要坚硬的镔铁,就这么轻易被此人一手给拍塌了?!!
四周刹那间寂静无比,仿佛连风声都消失了!
“阿罗!”羿衍椋拖着仍锁着他手脚的镣铐跳下牢车,再一个箭步冲到燕惜妤的身前,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后,“你快走!”
他不动还好,他这么一动,原本围着他们的弓箭手之中有几人被惊得手一抖,“咻咻咻”三支箭眨眼已到近前。
羿衍椋眼神一凛,脚尖挑起地上一块散落的镔铁踢了出去。
那镔铁飞出去的同时,燕惜妤也踢出一块镔铁,再一个旋身来到羿衍椋身前,右手一抬,赤手攥住了那支直射面门的利箭!
三支箭,两支被镔铁打落,另外一支被人赤手握在手中!
这么近的距离,又是视线受阻的夜里,若能躲过已非常人,而此人却还能赤手接箭?!!
四周更是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燕惜妤对四周朝着她的弓箭刀剑完全视而不见,她随手将手里的弓箭递给羿衍椋:“阿七,拿着防身。”
说完还想弯腰去看锁着羿衍椋双手的镣铐,羿衍椋却是一手将她护在身侧,低声说:“别弯腰别低头,不要把后背对着敌人,问他们要镣铐的钥匙。”
燕惜妤看了看他手脚上的镣铐,纯铁打造的镣铐过于贴近皮肉,用钥匙打开不会伤到人。
于是她转身故意粗着嗓子喊:“把镣铐的钥匙给我。”
没人回应她,有的只是夜里“呼呼”作响的风声。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燕惜妤和羿衍椋回头一看,发现是丁和驾着马车带着羿衍椋的贴身侍卫过来了。
燕惜妤算了一下时间和距离,丁和他们应该早就到了,估计是怕离太近会被九皇子的人发现,所以都躲在树林中窥探。
“来得正是时候!”燕惜妤喊道,“丁和,你来护住少将军。”
话音未落,她的人已经动了起来。
羿衍椋只觉得眼前人影陡然一闪,心头忽地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别杀人!”
他这话刚出口,手持弓箭和刀剑指着他们的士兵骤然就乱了起来!
随着“啊”“咚”“嘭”的阵阵声响起,一个又一个的将士被燕惜妤赤手抛飞了出去。
人太多太乱,拿弓箭的士兵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身影,他们人就已经被抛了出去。
抛出去的那些将士,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身上一拂而过,下一霎他们身上的关节就出现了莫名其妙的错位,疼痛感才刚涌出,他们的人就腾空而起被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时,更是伤上加伤。
一瞬间,一阵又一阵的哀嚎声响个不停。
丁和带着人早已经冲到了羿衍椋的身旁,他们一半人护着羿衍椋,一半人护着马车,手中握着的兵器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但他们的眼睛却盯着闯进对方敌阵中的那道身影。
“……少将军,您的贴身侍卫里没这号人物啊。”
“羿家影卫也没这人。”
“可是丁和不是说此人是……”
这人话还没说完,羿衍椋立即扫了这人一眼,冷声斥道:“她叫阿罗,是我的一位好友。”说完,又扫了丁和一眼。
丁和被他这么一看,只觉得头皮发麻,忙道:“难道你们加入影卫时发的誓言都忘记了?不问身份来历,只为羿家效忠。”
“誓死效忠羿家!”十几位曾经的羿家影卫,现在羿衍椋的贴身侍卫齐声道。
羿衍椋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原想将燕惜妤喊回来,却惊觉一时竟找不到她的身影。
营火被风吹着,火光飘忽不定,映着地上的人影隐隐绰绰。
九皇子带来的百来位将士已经倒下了一半,剩下的人背靠着背在东观西望,明明他们没看见有人闯进来,身旁的同伙却是一个接一个地被抛飞出去。
这里被抛飞一个,哪里又被抛飞一个,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反抗,只能随着呻吟声传来的方向不停地移动着身体,可就算他们再怎么变位方位,仍旧找不出那闯进他们之中的羿家影卫!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是人还是鬼?为何武功身法如此诡异!
倒下的将士越来越多,那些原本站在后面的士兵也全都暴露了出来。
一队士兵正瞪大着眼睛四处寻找,却没想到眼前一花,脸戴面具的人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娘欸!!”
几人吓得直往后缩,手中的刀剑都差点握不住。
燕惜妤刚抬起手,在看见他们身上的装束时却顿了一下。
这些人和之前那些想围攻她的士兵身上穿的衣服不一样。
她不动,缩成一团的士兵们也不敢动,本就紧张的他们此时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和他们穿的不一样?”燕惜妤粗着嗓子问,“你们不是九皇子从皇都带来的人?”
对面几个士兵彼此看看,有个胆大的颤着声说:“不不不是,我们是乌州守军,我们和羿家军同在乌州。”
“乌州的兵,”燕惜妤的身影一闪,人已经消失在他们面前,“躲好了,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她一离开,那些人瞬间就向后跑:“快躲起来!”
打不过,实在是打不过!
大家都是大承的士兵,他们乌州守军也算是羿家军的一分子,他们……听命羿家影卫也不是叛变,而且少将军也在,有事少将军担着!
保命要紧,快跑!
看着四处躲藏的士兵,又惊又怒的九皇子没忍住破口大骂:“快给本皇子拦下此人!”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那似罗刹又似煞神的羿家影卫倏地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九皇子被吓得瞬间僵住了身体!
对方仿佛在看着他,他别说跑了,就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快保护殿下!”高将军不愧是皇都四守将之一,这时横剑立在九皇子身前,不看眼前的影卫,却是看向不远处的羿衍椋,“少将军,你当真要纵容你羿家影卫以下犯上吗?”
羿衍椋冷漠的声音响起:“九皇子殿下不是早就说我里通外敌以下犯上吗?”
九皇子僵着身体盯着眼前的影卫,他明明无法看清对方的眼神,却偏偏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杀意!
纵使他生在皇家,身为皇子,可若是他此时死在这里,别说和太子争皇位,就连他身为皇子本该拥有的富贵荣华也没了!
九皇子不甘心,却只能憋屈地咬牙道:“……少将军与前朝余孽勾结一事或另有隐情,待少将军与本皇子一同回皇都后,本皇子定会禀明父皇查清真相。”
一听“前朝余孽”四个字,燕惜妤就生气。
但她知道不能杀了这九皇子,在外人看来,现在的她是羿家影卫,她若杀了九皇子,羿家可就要遭殃了。
“少废话!”燕惜妤粗着嗓子吼,“钥匙呢?”
她这一声吼,吓得四周的人瞬间又往后退了好几步,也吓得九皇子不敢再张嘴。
胆小鬼。
燕惜妤“啧”了一声,眼角余光忽然扫见了盛樗容。
这不就是让丁和来找她救阿七的阿盛吗?
“盛公子,钥匙在哪?”
燕惜妤认出了盛樗容,盛樗容自然也认出了燕惜妤。
毕竟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拥有像她这般天下无敌的武功了。
盛樗容没说话,只是扫了高将军一眼。
燕惜妤立即盯了过去:“钥匙在你身上?拿出来。”
高将军没吭声,只侧头看向九皇子。
燕惜妤缓缓侧头也看了过来。
九皇子脸皮抖了抖:“把钥匙给他。”
“是,”高将军一手握剑,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了两把铜钥匙递了出去。
燕惜妤从他手中接过钥匙,转身向羿衍椋走去。
看见高将军把钥匙给了出去,四周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都在心里松了口气。
尤其在看见那似罗刹又似煞神的羿家影卫是从脚走着路的,大家瞬间觉得之前罩在他们头顶上的死亡之感骤然消失了。
“这高将军真没用,都已经背对着他了,竟然不敢在背后偷袭,”站在丁和身边的一个羿家影卫忽然说,“该不是吓破胆了吧?”
羿衍椋冷冷地扫了这人一眼,然后温声道:“阿罗,过来。”
燕惜妤倏地就站在了他面前:“你看,钥匙我拿到了。”
羿衍椋点头:“多谢,辛苦你了。”
丁和连忙走过来说:“我来帮少将军打开镣铐。”
燕惜妤把钥匙递给他,很快锁着羿衍椋手脚的镣铐就被打开。
“是不是很重?”燕惜妤从丁和手中接过那镣铐,确实很重,怪不得会把阿七的手腕给压出血。
燕惜妤一生气,拿着镣铐的手一用力,“嚓”“嚓”“嚓”接连几声,那重有百斤的镣铐瞬间就碎成了铁粉,被风一吹,飘散在空中。
“!!!”之前还说高将军吓破胆不敢在背后偷袭的羿家影卫顿时倒吸了一口晾气,小声嘀咕道,“怪不得高旗不敢在背后下手,这人肯收手已然谢天谢地,谁还敢再惹怒……”
“闭嘴!”羿衍椋忽然冷斥出声,“再敢胡言鞭打八十!”
羿家军惩罚军中将士的是鬼鞭,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所有的羿家影卫倏地绷紧了身体,一个个还不忘斜着眼睛去瞪刚才说话的人。
“为什么打八十?”燕惜妤忽然说,“凑够整数打一百吧,少几十总觉得不自在。”
“好,听阿罗的,”羿衍椋温和地点头,“累了吧?你会回马车歇息,我待会再过去。”
燕惜妤想到马车里还有罗采春,连忙说:“马车我要睡,你睡别的地方。”
羿衍椋笑了笑:“好,我问九皇子要顶营帐,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准备些吃的?”
“好啊,”燕惜妤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向马车。
羿衍椋看着她进了马车,这才对丁和说:“备营帐,再去要两桶热水,一桶送去马车里,你亲自去厨帐盯着,给她选些菜肴送过去。”
“是,”丁和连忙去准备。
很快营帐就借了过来,羿家影卫守在帐前,羿衍椋独自在里面洗漱。
马车里,罗采春也帮着用泡了热水的布巾帮燕惜妤敷脸上的红痕。
“那面具太大了,都把你的脸压肿了,”罗采春心疼地看着燕惜妤的额头和鼻梁,“耳朵也被束带勒红了,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我又不常带它,出马车才戴,”燕惜妤笑着说,“有三姐为我敷脸,我一点都不痛。”
“你呀,”罗采春摇摇头,拿下布巾重新浸回热水里。
这时丁和拎着个食盒在马车外面说:“阿罗,少将军命我送来些吃食,俩位趁热吃。”
人多嘴杂,他也不敢再喊什么“燕姑娘”了,只能听少将军的喊“阿罗”,就连把食盒递进马车时,都注意着避开旁人的视线。
“有劳了,多谢,”燕惜妤道了谢,将食盒打开,“三姐快看,有鸭肉!”
“你吃,我帮你敷一下耳朵,”罗采春没去看食盒,只拧干布巾又准备为燕惜妤敷耳朵。
燕惜妤举着筷子说:“一起吃嘛。”
“你快吃,等会是不是还要戴面具出去?”罗采春一猜一个准,“我迟些再吃,你留些给我。”
“好吧,”燕惜妤只能自己先吃。
等她吃完,果然又戴上面具出了马车。
马车就停在借来的营帐前,她一出来,就和守马车和守萤帐的羿家影卫来了个面对面。
“你叫阿罗?”对方问她,“教你武功的是谁?”
燕惜妤还没回答,就听羿衍椋在营帐中喊她:“阿罗,进来。”
那人立即退后一步。
燕惜妤侧身走进营帐,就见羿衍椋已经换了衣裳,重新束了发髻,一下子又变回了她认识的那个俊逸的阿七。
“阿七,”燕惜妤走到他身边,看见矮案上摆着些饭食,但好像没怎么动过,“怎么不吃,这些菜不好吃吗?”
“饿了一日,我缓着吃,”羿衍椋给她搬了蒲团,“坐下说。”
“你的手脚没事吧?”燕惜妤坐在他身边,见他手腕上缠了布条,看着是已经给伤口上了药,“痛吗?”
“不痛,”羿衍椋摇头,“我身为羿家军将士,受这点小伤不会觉得痛。”
胡说,被针扎一下都会痛。
说不痛,不过是骗人骗己。
燕惜妤剜他一眼,但没再说这个问题,伤已经受了,她就算问再多,伤口该痛还得痛着,问一句就可以了,再问就该惹人烦了。
看她不说话,羿衍椋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明日回边地去。”
不能再留她在这里,这是九皇子的车马营帐,四周全是九皇子的人,她不能被别人认出来。
“我答应丁和要帮你,”燕惜妤却摇头,“他说你若能比九皇子先去到皇都,对你对羿家对羿家军才最有利。”
“是这样没错,”羿衍椋也不瞒她,方才丁和已经和他说了,他没办法再瞒她,“但这事不容易,我只要离开一步,九皇子立刻就会发现。”
他若私自离开,九皇子就又有针对羿家的理由了。
燕惜妤得意地神秘一笑:“我有办法帮你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