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找?
燕惜妤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阿七。
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然后又顿住了动作。
来找她的不会是阿七。
身边的人全都认识阿七,要真是阿七来了,他们不会这么急匆匆地来吵醒她。
不是阿七,那还有谁来找她?
难道是陆家商行的曾管事?
来的也不可能会是曾管事。
曾管事要是知道她还在睡,他不会让人喊醒她,她身边的人也不会来喊她。
那来的是谁?
“三姐,谁找我?”燕惜妤看着站在炕边的罗采春,“是我们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我先帮你梳头发,”罗采春手里早就捏着把小木梳,脸上有着藏不住的惊慌,她压低声音说,“桑大娘说那些人来头不小。”
燕惜妤听了,眼睛看向站在门板后的佟瑰方。
佟瑰方出身比其他人都要好,她应该能看得出来。
佟瑰方留意到燕惜妤看过来的视线,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她这样,燕惜妤就知道不用猜了,来的应该是在大承有身份的人。
罗采春没试过像今日这般手快为燕惜妤梳头发,燕惜妤只觉得对方把她头发一梳一挽,发髻就梳好了。
燕惜妤走出屋门,一眼就看见桑大娘跪在院子正中,她忽然就知道来找她的人是为了什么。
对方来找她,是因为她的姓氏。
“燕姑娘,快过来!”梁屯长也在,他额头上有着细汗,这时半弯着腰快步过来,“这位是从宫里过来的车大人。”
那车大人身穿官袍,头戴官帽,表情严肃,眼睛似是不甚在意地瞥了过来。在他身侧还站有两排腰配长剑的侍卫,燕惜妤还是第一次在大承见到这么有官威的人。
“车大人,这位就是您要找的燕惜妤,她前些日子刚落户在边地,咱泰县的知县老爷刘大人身边的文书是知晓这事的,”梁屯长边说,边看向站在另一边的文书,“文书大人也在,小人不敢有半句假话。”
燕惜妤这才留意到之前给她办理落户的官员也在,看来这车大人叫他来,是为了确认她和桑大娘的身份,怕有人弄虚作假。
果然那文书在看见燕惜妤之后,转身对车大人拱手说:“回禀车大人,她们确是那燕氏和桑氏,属下虽只见过她们俩人一次,因时间不久,倒也还记得她们的样貌。”
车大人在听了文书的话后,视线这才掠过桑大娘看向燕惜妤,冷声问:“你可是姓燕?”
“是,我姓燕,”燕惜妤站在跪着的桑大娘旁边,她垂眼看着地面,站得笔直。
梁屯长脸上的冷汗真多了。
桑大娘跪着,燕姑娘却不跪,这对比太明显了,要是车大人为此发怒……
梁屯长越想越害怕,恨不得替燕惜妤跪下。
不过那车大人却像是根本不在意燕惜妤跪不跪,他只是点点头,像来时一样,话不多说地带着人走了。
“呼!”梁屯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都没事了。”
“桑大娘,你的腿没事吧?”燕惜妤第一时间去扶桑大娘,又转头看向这时才从屋里走出来的佟瑰方,“来看看桑大娘。”
“我没事,”桑大娘摆摆手,“该是把你们都吓坏了?”
之前一直缩在角落里的仲茂他们,这时才敢走过来,佟槿方还一脸的担忧:“这宫里的官员为何会忽然找到我们这?”
“……只找燕姑娘和桑大娘,”梁屯长应该也知道一些前朝的事,他抬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大承只有一个姓燕的人,就住在皇都,咱这边地燕姓和桑姓同时出现,宫中肯定会派人来查的,这不稀奇。”
仲茂他们这些老百姓哪里会想到前朝,一个个满脸茫然地站着:“姓什么宫里也要管吗?人家老祖宗留下的,碍他们眼了啊?”
“你知道些什么!”梁屯长低声想再说些什么,但想想又没再开口,只是拍拍仲茂的肩膀,“今儿事也多,咱继续上山去。”
佟槿方轻手轻脚走到燕惜妤的身边说:“你方才怎的不跪啊?可吓死我了,我真怕那车大人发怒。”
“跪?”燕惜妤想了想说,“我没想到这事,也没人提醒我啊。”
她是真没想到这一回事,自从她来到这时空,哪怕初时被困在教坊司里,她也没跪过,后来一路奔波到了边地,更是一次都没跪过。
差点儿就忘记这是封建时代了。
她有点懊恼地说:“这几日太忙了,我刚醒,脑子都还是懵的。”
仲二也跟着点头:“我也懵,那什么大人来咱这就只问两句话?他干嘛来的?”
大家都不知道宫里的车大人为什么要来,燕惜妤也不知道,不过她倒是知道另外一件事。
“他们不是冲我和桑大娘来的。”
“不是为你们而来?”梁屯长面露不解,“可车大人一到就差人问我你和桑大娘在不在,我将他们带来之后,车大人见了桑大娘,还非得要见你,这不就是摆明了是为你们而来。”
桑大娘若有所思地开口:“姑娘的意思是?”
“他们特地来见我和桑大娘,只是在确认边地有姓燕和姓桑的人在,”燕惜妤扫了大家一眼,“我和桑大娘或许只是他们来边地的由头,他们这是准备拿我和桑大娘借题发挥做别的事。”
“拿你们当借口?可是边地有什么事情能值得宫里的大人千里迢迢跑过来?”梁屯长皱眉苦想,“咱这边地穷困闭塞,官员都不愿意来,若不是有羿家军……”
说出羿家军这三个字时,梁屯长猛地一顿,表情变得极为惊恐:“难道说他们是为了……”羿家而来?
羿家军守着这边地,守着大承的国门,宫里来的官员如果真要动羿家……
梁屯长僵硬着脸皮说:“应、应当不会吧?”
“或许吧,”燕惜妤笑笑,看向羿家军营驻扎的方向。
宫里头过来的官员到底为什么而来,很快就会有答案的。
这时在泰县城中的盛樗容也在问这个问题。
“九皇子殿下,您此次来边地莫非真的只是为了带我回去?”
他站在书案前,而原本该是他坐的高背椅则坐着一名年轻男子。
顾鸣觉面色温和:“樗容表弟这是和我生分了,怎的连表兄也不愿意唤我了。”
盛樗容抿了抿嘴唇,垂着头说:“表兄,您为何而来?”
“自是为了带你回去,”顾鸣觉温和地说,“你离家已有些时日,是该回去了,此次我若不来,我那十弟也会来。”
盛樗容心里一阵苦涩,都说皇亲国戚最有权势,可他这个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的人,是真不想当那什么捞什子的皇亲国戚!
顾鸣觉见盛樗容低头不说话,他也不再说这个事,而是很随意地拿起了书案上的一本书:“哦,你还看兵书?”
盛樗容眼睫颤了一下,才说:“闲来无事拿来看看解解闷。”
“又不说实话,”顾鸣觉将书放回案上,“是从衍椋那里拿来的吧?”
“是,”盛樗容只能点头,又连忙解释,“我原本也不是要来这乌州,只是路上遇险被他所救,这才一同过来,我原想着这几日就回去。”
“你早些随我回去,免得我姨母担忧你,”顾鸣觉说着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说,“让下人帮你收拾行囊,然后随我回去。”
他来边地像是真的只为了找人,这时见到人也就放心了,表情轻松地走了出去。
外面有他的侍卫守着,他一出来,侍卫也跟着他一同离开。
等他上了马车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上一霎温和的眼中满是阴戾之色。
泰州供官员下榻的行辕早就因为九皇子的到来被清了场,原本的士卒全都换成了顾鸣觉带来的侍卫。
之前还在边地的车大人,这时已经候在房中等待着。
顾鸣觉一出现,所有的人全都跪了下来:“九皇子殿下!”
“都起来吧,”顾鸣觉走到主位坐下,抬手示意房中等着的人也坐,“坐着回话。”
“谢殿下,”车文成又弓腰道谢,这才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看见人了?确认了?”顾鸣觉边转着手上指环边问,“是她们?”
“是,属下确认过了,”车文成又站了起来,“泰县衙门的文书也确认是她们,绝不会有错。”
“好,一个姓燕,一个姓桑,”顾鸣觉勾起嘴角,“燕灭桑,桑若出,燕复起……燕复起!当真是太好了!”
车文成站着没动。
顾鸣觉脸色渐渐变得阴沉:“燕氏桑氏在乌州边地同时出现,他羿家在这边地可谓手眼通天,这等大事羿家怎会不知,可他们却没将此事禀知我父皇,车文成,你说他羿家这事可是做错了?”
车文成双手一抱拳,恭敬道:“殿下说的是,羿家确是做错了。”
顾鸣觉脸上又缓缓地露出笑容来:“做错了事,就得受到惩罚。”
羿衍椋,就看这次你还能怎么脱身!
“阿嚏!”羿衍椋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他单手握拳轻轻碰了一下鼻尖,然后看着旁边一脸生无可恋的盛樗容,“你怎么还在这?九皇子不是让你跟他回去?”
一听见“九皇子”三个字,盛樗容瞬间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焦急地说,“我说七哥,你倒是想个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羿衍椋看着他,“他是皇子,我是臣子,我难道还能强行把你留下?”
“我说的是这个吗?”盛樗容立即跳脚,“我是说他来准没好事,你得防着点!”
“防不住,”羿衍椋冷嗤一声,“再说了,我也一直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