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些婢女劳烦你帮我处理一二。”周鹊直言道。
身后有耳力好的女姬闻言随即泣声道:“奴婢愿跟着大人,就算当牛做马也行!求大人别杀我们。”
女姬们闻言纷纷跪地恳求,想到从前那些离开楼里的姐妹便再没回来过,有传闻说她们都死了,想不到如今这命运也落到她们头上。
“是跟着我,还是跟着我娘做正经营生,你们可得考虑好了。”周鹊淡淡道。
女姬们同时噤声,瞬间转悲为喜,原来是她们会错意了,不是去死啊?
唐忧琴对于这些莺莺燕燕本就不喜,不过是看在周鹊的面子上才忍着没斥责。
“上次往绣楼送了十几个,上上次布坊也接收了七八,还有上上上……”
“娘,好端端地怎么还翻起旧账了?你若觉得麻烦,回头我再想别的办法!”周鹊担心唐忧琴一念叨就没完没了,急忙出声阻挠。
唐忧琴不满地蹙眉:“你如今好大的官威,竟是娘唠叨两句也不成了。”
周鹊笑了笑,硬着头皮应道:“不敢,您说。”
她捻起桌上的玉露团,吃的兴起。
唐忧琴絮叨了一阵,见她一副全然不往心里去的模样,只好作罢:“行了,人就交给我吧,左右各家也都缺人手。”
又得去卖老脸,好在她这侍中夫人的脸面在京城还算吃得开,那些官家夫人巴不得与他们周家多有交情,收留几个人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些年她为周鹊处理姬妾,反倒成就了她良善心慈的美名,实则熟识唐忧琴的人皆知她善妒。
“如此,儿先回院里了。”周鹊正欲起身,又被唐忧琴一把按下,“还有个事与你商量。”
周鹊坐回去,唐忧琴一挥手指,令周遭下人纷纷退下。
“你二妹妹和三妹妹的亲事,我给选了几家不错的门第,或能在朝堂上于你多有助益,你且看看?”唐忧琴将名册递给周鹊。
周鹊未接,淡淡道:“待茶宴之后再说吧。”
唐忧琴有些不快:“娘为你细细打算,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白费我一番苦心!”
“娘,周家树大招风,联姻之事更当谨慎,总之……一切待茶宴过后再说不迟。”周鹊耐心解释,也猜到唐忧琴不认可她的说辞,点明要害后便不再多言。
周鹊临走前,顺走了桌上的玉露团,弄得唐忧琴又好气又好笑。
……
回到玉隐阁,周鹊手捧玉露团,悠闲地躺到了摇椅上。
解决了一桩心事,太子近来又很安稳,周鹊总算闲适下来。
“你说,我今日会不会太过分?”周鹊随手将点心盘子搁在一旁茶案上。
“大人是说对江大人?”东恩自打周鹊幼年便跟了她,对她的心意尚算了解。
周鹊轻轻晃动摇椅,修长温儒的身姿更显慵懒风流。
东恩继续道:“大人对江大人,哪次不过分?”
且不提七岁那年公主府的私怨,八岁那年马球赛上,周鹊一棍子打折了江赋臣的脚踝,害得他卧榻整整一月,好不容易恢复七八骑马上街,又被周鹊惊了马摔断了另一条腿。
周鹊嘴角抽了抽,心虚道:“天地良心,八岁那年我真不是有意的。”
不过细算下来,十岁之前,她和江赋臣的每一次相遇都充满波折崎岖,像是上天特意安排好的话本,推着二人往既定的轨迹演绎。
“江大人向来精明,您这般激他,只怕会起反效果。”
周鹊的挑拨离间的手段用得并不高明,连东恩都看出了她的意图,别提游刃官场的江赋臣了。
周鹊扯了扯唇角,对此不甚在意,她的目的本就不是江赋臣,而是羡王。
相比较心思沉着的江赋臣,疑心深重的羡王显然更容易利用。
……
约莫是知晓今日休沐,午时未到,厉恺箫这帮狐朋狗友的马车就停在了周府门口。
“不去,我这好不容易空闲半日,能不能让我消停点?”周鹊脸上罩着一本《诸国策》,一旁的玉露团盘已见空。
“当真不去?听说楚家公子的马球打得极好,你不去错过了委实可惜。”厉恺箫感慨。
周鹊忽然停住摇椅,取了脸上的《诸国策》,神色变得认真:“楚千羽也去?”
楚家,乃是大顺第一武将,多年来维持中立,颇得今上信任,楚千羽作为楚家嫡子,武功兵法皆是上乘,乃是大顺未来的栋梁之才。
“那江赋臣去不去?”周鹊很快又问。
“来时瞧见江家马车正往马球场的方向走,想来是去的。”厉恺箫道。
周鹊摸了摸挺翘的鼻梁,起身道:“等我一下,换身衣服。”
她一身青衣儒袍进屋,出来时便换上了一袭月白色圆领窄袖袍,细窄的衣袖贴合手臂,袖口镶金色云纹锦边,利落且不失雅致。
厉恺箫目露赞叹,小声对旁好友道:“望京此番出门,不知又得招来多少闺秀的芳心。”
好友林嘉穆笑而不语,他们和周鹊一般纨绔声名在外,却不如周鹊讨女儿家欢心。
望京那张绝妙的皮囊,也的确给她招惹来不少桃花债。
“看什么?还不走?”周鹊抬步率先出了院子。
……
春日暖阳,草长莺飞。
出了城郊,一阵花草芬芳随风浸入空气,周鹊拂帘,眺望远处青岱,心情愉悦。
宁华长公主为今上胞妹,颇受圣恩,因其笃好马球,圣上为其在城郊特设一处马球场。
长公主与人和善,京中氏族凭族徽皆可得入场内,今日正巧遇楚少将军携同僚、友人聚于此,场上很是热闹。
周鹊三人刚入内,便见一圆鞠径直朝她脑门飞来。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周鹊甚至来不及躲,只眼睁睁地望着圆鞠携风逼近。
恰在这时,鞠杖从一侧横来,在距离她眼前分寸之处将圆鞠打飞至一旁。
周鹊微微松口气,一侧头,就见墨袍窄袖的江赋臣高坐骏马之上,褪去文官官袍的儒雅,却又多了几分武将的丰神俊朗。
江赋臣勾唇轻笑,依旧端的一副贵公子的宽和气度:“周大人可小心了,这鞠可不长眼。”
周鹊虽与江赋臣不对付,却也由衷谢他,若一来就被鞠砸出个好歹,乘兴而来负伤而归,岂非让人笑话?
这时,楚千羽打马而来,他身上自带武将的器宇轩昂,浓墨英气的眉眼满含自责:“抱歉周大人,令你受惊了!”
“哪儿的话,楚少将军神勇无比,是本官搅了少将军的雅兴才是!”周鹊旋即拱手致歉。
江赋臣浓眉轻挑,救他的人是自己,怎么这人冲着始作俑者又是致歉又是施礼的?两幅面孔也不用表现得这般明显。
“岂会?正巧打完一局,准备歇坐片刻。”楚千羽抬手邀请周鹊入棚就席。
今日阳光正好,看台附近也坐了不少人,不少官家子弟远远瞧见周鹊一行人皆恭敬行礼。
楚千羽连同他的几个同僚、友人先行入座,剩余之人也都好似约好了一般择下首位落坐,最后只剩下两个不上不下的座位紧挨在一处,留给了周鹊和江赋臣。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周鹊从江赋臣眼里看到了一丝戏谑,她亦不客气地丢给对面一记嫌弃的眼神。
二人什么也没说,各自坐了下来。
周鹊正欲伸手取茶壶,一只宽大的手先一步取走茶壶。
周鹊歪着头看向身侧,眼底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
她目光落在江赋臣的桌案,见案上空空荡荡,约莫是下人疏忽忘了备茶水,江赋臣好似并未察觉周鹊的目光,直至抬眸时与她眼神撞上,他这才反应过来。
“抱歉,口渴!要不我帮周大人斟上?”江赋臣眨了眨眼,温润如玉的脸上满是诚恳。
周鹊没说话,将茶盏往江赋臣的方向搁近了些,示意地非常明显。
江赋臣笑了笑,当真起身至周鹊案旁,缓缓倒入茶水。
热气氤氲,茶香四溢。
周鹊抬眸,阳光恰到好处地照在男人绣金鹤纹的墨袍之上,衬得他指节的轮廓修长优雅,和谐气氛中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诡异。
周鹊尚算自得,然垂眸一看,就见江赋臣那双被精心鞣制的马靴此刻正好巧不巧地踩住她垂地的衣角。
周鹊嘴角抽了抽,他是故意的吧?
江赋臣这种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的人,他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本想息事宁人,假装什么都看不见的周鹊忽感衣角一顿,像是被更用力地拽住。
周鹊:……
她抽出手来,用力将衣物猛地扯回。
与此同时,江赋臣却像是重心不稳,茶水突兀地洒在了周鹊的另只手臂上。
周鹊眉心一跳,旋即挪开手臂,却见江赋臣气定神闲地搁下茶壶,脸上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
“抱歉周大人,手抖了一下。”
周鹊一边掸着衣袖上的水渍,一边阴阳怪气:“无妨,反正江大人失礼也并非这一次了。”
“我这有茶壶,用我的!”后知后觉的厉恺箫堪堪察觉出不对,提着茶壶欲上前解围。
他还没走到周鹊跟前,一阵香风迎面扑来。
少女身着窄袖襦裙,头戴白色帷帽,绵软衣料上绣高贵绚丽的牡丹,妃色披帛轻轻拂动,将一旁的厉恺箫看愣在原地。
“兰娇!”楚千羽面色紧张地凝视着来人,又见众人一脸茫然,随即解释,“此乃舍妹,舍妹顽劣冒然前来,让诸位见笑。”
不等楚千羽说完,楚兰娇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壶:“今年圣上赐下的贡茶,味道极好,我刚泡了一壶,邀诸位一起品茗。”
说完,她提茶壶先朝着周鹊走来,周鹊仿若眼瞎,自顾自拿起茶盏,转头对向江赋臣,笑言:“以茶代酒,多谢江兄今日替我挡鞠。”
江赋臣:?
江赋臣:某人真的很双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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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