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各家各户都挂起了花灯,兔子灯、荷花灯、蘑菇灯等等等等。
街上更是热闹非凡,套圈的,捏糖人的,猜灯谜的,表演杂技的……
亲朋好友,携手同游,更是有穿着神明服饰的祭神之人穿镇而过。
春来镇有一镇中湖,湖上立了一座三层高的茶楼,此楼名唤观雪楼,应时应景。
顾瑶和尹公子便被双方父母约到了此楼上。
“瑶姑娘,看来我们是被安排了。”
“无妨,既然来了,便饮杯茶,观个雪景吧。”
他们被安排在了三楼最佳的位置,从窗外能看到小镇的全貌,红色的灯笼和白色的积雪交相辉映,时不时还有烟花点缀于夜空,倒是黯淡了星辰。
冬至庙会,天气都给诸神让道,是个难得的晴朗夜晚。
“尹公子,您的父亲看起来并不是迂腐之人,想来是无法推却我父亲的要求。”
“顾伯父也是为你好。”
“不。”顾瑶顿了顿,她有些犹豫是否要将顾家之事告知于他,虽然也不算什么秘密。
“瑶姑娘,顾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尹公子看出顾瑶的为难,坦白道:“我们尹家向来不涉纷争,加之我们并无此意,所以我会劝说父亲,莫要再强行撮合。”
顾瑶莞尔一笑:“如此便最好,我也会和父亲表明心意。”
尹公子突然神秘道:“恐无需再言了。”
顾瑶不解,尹公子看了看顾瑶,又看了看时间,于是道:“瑶姑娘,夜晚风凉,送你回府吧。”
两人相处到也融洽,倘若能够做朋友的话,倒不失为一桩幸事。
顾府安静的出奇,家丁和侍女今天都是休沐,回家也好,逛庙会也罢,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假期。
程晚在门口左等右等,终于看见了顾瑶,她和尹公子看起来交谈甚欢,这一幕要是被某人看到,醋坛子都要打翻好几罐。
“姐姐,可算是回来了。”程晚上前迎去,拉着顾瑶便往府里面走。
“姐姐,街上的风景好看,家里的景色更加宜人。”程晚引着顾瑶来到了顾府的花园中。
顾府的花园是长方形的,花园的顶部也有一座小亭子,立于水中央。
花园两侧都挂上了小灯笼,梅花还没完全绽放,但已经有淡淡的香味。
通往湖心亭的走道上铺满了花瓣,走道两边的扶手上则摆满了蜡烛。
“你的新花样?”顾瑶全程都被程晚带着走,难免好奇,许是特地为她准备的惊喜,也不好戳破。
“到了便知,这后面的路你自己去吧,亭子里有人在等你。”程晚故作神秘。
亭子的飞檐上挂了一些铃兰花做成的花铃,随着夜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叮叮声,还伴有淡淡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顾瑶走的很慢,心却紧张的提了起来,等在湖心亭中的人分明就是景云。
他着一身淡青色长袍背手而立,发髻上的绸带随风晃动,影子被拉得很长。
光看背影便知这是一位风骨俱佳的翩翩公子。
顾瑶心里懊悔,怎么就听信了程晚的话,但已经快走到亭中,再无回头之路。
景云听见脚步声,便知道她来了。
“顾瑶姑娘。”他躬身作揖,诚恳有加。
“景大人,这是何故?”
“在下不才,心悦姑娘许久,只能借诸神之日,聊表爱慕之心。还望诸神垂怜,只愿君心似我心。”
顾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大大小小的场面她都见过,可唯独现在,慌了手脚,紧张的不知该如何言语。
见顾瑶不答,景云也是慌了,继续道:“姑娘医者仁心,是在下唐突了……”
“不是。不是的……”顾瑶深呼吸了一口,道:“愿与君携手共看山河远阔,人间星河。”
不远处的程晚见他们磨磨叽叽的表白,真恨不得替他们说了。
见远处之人相拥而吻,程晚才让程虎把烟花给燃了。
“要是每天都能如今天般就好了。”程虎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好看的烟花,他很小的时候便参了军,不是在战场上,就是在山里面。
来了江南之后,万物缭绕,大开眼界。他每天都要去街上溜达半圈。
“一定会的!”这是程晚对他的承诺。
“妹妹还有心思在这里捣鼓别人的爱情?”顾珩冷不丁的在程晚身边出现,可他看顾瑶的眼神,和欣赏烟花的姿态全然不似他说的话那般无情。
“二哥怎会来此?”
“观礼。”
“二哥满眼羡慕,许是也有心上人?”
“……”
顾珩难得的无言,所以他立马就转了个话题。
道:“妹妹,别怪我没提醒你,虽然冬节庙会与天同庆,可镇子外面还有很多流离失所的灾民,一旦发生动乱,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们家。”
一句话把程晚拉回了现实。
她当然知道,镇子里面祥和宁静,是因为把所有的不宁静的因素全都关在了外面。
春来镇没有遭受到暴雪的影响,是因为有顾家在维持经济的稳定。
一旦秩序被打破,顾家也将会受到重创。
且不说这些,冬节庙会,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
人未至,声先到。
“四妹妹在哪!四妹妹!”
是顾青的声音,听上去又气又愁的。
“何事唤我?”
“我要休妻!”
原来一个时辰之前,当夜幕降临,春来镇的花灯开始亮起来的时候,顾青的夫人便出门逛庙会了,可同行之人却不是顾青,那时他正在执勤。
与顾青的夫人同行之人是街上一户张姓男子。
不知怎的,两人在街上抱在了一起,正好被巡逻的顾青看到,一怒之下,当街休妻。
顾青的夫人名唤石桃,石桃是隔壁镇上的,祖上是读书人,到了她父亲那辈便开始从了商,也算是小富小贵之家。
两人成亲不过数月。而两人的亲事说来也是令人惊叹。
石桃随她父亲到春来镇做买卖,可春来镇人多地广,一不留神便迷了路。
正当她慌乱之际,碰到了正在执勤的顾青。
顾青年少,血气方刚,再加之石桃也算是位长相清秀的小美人,两人独处了一夜竟然生出了情愫。
在互通书信月余后,顾青便求了老太太上门提亲去了。
顾青的父亲听此事后差点昏厥。
“四妹妹,你可得帮我!”顾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之后便一脸苦大仇深的瘫在椅子上,嘴里还念念有词,细数他夫人的坏话。
大阖有一条没有列入律例,但深入人心的条例,便是:凡休妻休夫者,若有一方不同意,可上告县衙,由各级衙门裁断。
程晚也不知如何开口,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劝和不劝分,只能先表明立场:“我自然是帮三哥的。”
“明日就将那什么文书送到衙门去,一刻都耽误不得!”
“是诉状。”顾珩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继续道:“怎么就出了你一个眼光这么差的人。当初全家反对也不是没有道理。”
“二哥,你可别再说我了。”顾青闷闷不乐:“我可从来无意掌家人,眼下可得帮我把这事解决了。”
“你们可知,她不但不同意,还同我说要一大笔钱。”
“就她这德行,我半分钱都不给!”顾青朝着门口大喝一声,似是想直接让他夫人听见。
他的夫人听没听见程晚是不知,但二叔是听见了,闻讯赶来,直接将人提溜了回去,一顿好骂。
程晚和顾珩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可套了两句就各自回房。
回房途中看到了心情颇好的顾珮。
对这位小表妹,程晚倒是知道的不多,也接触的不多。
她成日不是在房里绣花吟诗,就是赏花弄月,于她来说最大胆的事情就是在春潮楼听小曲了。
“表妹好兴致。”程晚拦住了她的去路,正愁长夜漫漫没人陪。
“庙会求神是冬节最壮观的时候,姐姐没去一睹为快吗?”顾珮怯生生道。
“倒是错过了,不过也不亏,促成了一段良缘。”
顾珮突然轻轻的笑起:“是瑶姐姐和景大人吧?”
“你知道的还挺多。”
程晚继续道:“按说二表哥这个年龄早该成亲生子了,这其中是否有隐情?”
顾珮迟疑道:“表姐是想问哥哥的事?”
“就是单纯的好奇,没其他意思。”
顾珮分明是知道她和顾珩之间有竞争,还以为她来打探情报呢。
“我哥哥心系一人,念念不忘……”
“定也是位妙人,竟然被如此挑剔的顾珩记了这么久。”
程晚突然转头问身边人道:“那你呢?可有意中人?”
顾珮埋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看她害羞的样子,程晚不觉有一种逗猫的感觉。
话说回来,自从程晚回来之后,福宝便一直跟着程虎,程虎还说要给福宝造一个大房子,当他的容身之所。
程晚看了看顾珮,不觉发笑,这兄妹两怎么一个样子,都是痴男痴女。
喧嚣过后,今夜出奇的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顾珩的话,程晚心中却十分不安。
天还未亮,便传来守镇的侍卫被灾民群殴的消息,甚至还有些灾民直接跑到了镇中,看到什么就抢什么,抢了就跑。
这些灾民里除了有受暴雪影响的江南人,还有从远处拾荒而来的战争难民。
而还有一件事,也被多方来报,便是大阖和部落族一战战败,大阖节节败退,民心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