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在在门口连连叹气,叹的是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纷争,商会也愿意出钱,可是最终却有人为此付出了代价。
叹的是两族的仇恨愈加的深。
翌日,上朝之时,皇帝询问此事:“听闻近日都城之中,部落族人和大阖百姓闹的不可开交……”
“父皇容秉。”太子率先站了出来。
“此系大阖花商和花农当初未达成合议闹出的乌龙事件,现今已由商会出面调停,相信很快便会解决。”
安王紧随其后:“父皇,儿臣听闻,监察司昨日将刑部侍郎苏大人带了去,只说是问询。可是这苏大人如今正在着手处理两族祸乱。正因此,刑部大乱,才导致大理寺门口一死一伤的惨案。”
苏暮从小和众皇子们在皇宫长大,除开是长公主遗孤不说,他自小博闻强记,智勇双全,深受皇帝的喜爱。乃至于待他一成年,便委以重任。
如今监察司不由分说的便将人带了走,还导致种种祸端,自是龙心大怒。
皇帝正襟危坐的端坐着,面上无半点怒言,只是那双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凌厉,给人以一种威慑:“监察司,可有此事?”
监察司司长向来欺软怕硬,如墙头草一般,左右摇摆,如今在皇家威严之下,只能哆哆嗦嗦的站出来回话:“确有此事。近日,苏大人和叛国将军遗孤程晚走的甚近,而那程晚近日和部落族人关系极好,监察司只是例行公事……”
监察司司长流畅的回答完,不免看了眼太子。
“圣上明鉴,苏大人衷心为国,乃是都城安宁的定海神针,如今那些个人日日来我大理寺闹腾,还如何办案……”大理寺卿仗着年纪大,能力强,又得圣山欣赏,在朝堂之上更是肆无忌惮。
监察司司长随即附和:“苏大人确实肝胆衷心,臣这就将苏大人平安送回。”
天气在春雨一场接着一场之后,变得炎热难耐。
烈日当头,晒的人非常的焦躁。
谢衣听说苏暮被放出来这个消息后,便直接找到了程晚。
程晚看了一眼生意惨淡的火锅店后,便直接和谢衣两人坐在监察司对面的小茶铺喝茶。
“小谢大人,你家族中人常年在海上,海上的风和太阳都极其毒辣,有没有什么防晒秘诀?”
“我族中的女孩子都足不出户,即使在海上,也常年待在房中,不会晒到太阳。”
程晚无言,想着自己真是命苦,穿越过来明明是个大家闺秀,可依旧要在外面抛头露面,四处奔波。
近来程晚时不时的就会有此种感叹,也不知是思乡情切,还是因为所历之事太过复杂,导致她频频无病呻吟。
程晚再次见到苏暮的时候已至午时。
虽有一身皮囊 ,可全然没了生气。
面色惨白,双眼迷离,嘴唇皲裂,好似灵魂出窍。
谢衣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苏暮。
程晚于心不忍,对着路边的小摊贩,破口大骂:“监察司真不是东西,无罪之身,竟被糟蹋至此!”
苏暮喝了口热茶,才缓过神来。
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只听得见水滴的声音,四周黑漆一片,也无人送吃的,只是这么关着。
程晚的心被揪的生疼。
此时,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位渣女,虽然很心疼苏暮的遭遇,可是更加想证实自己的猜想。
“苏大人,大理寺门口的那出戏是你?”
苏暮不知所云,谢衣昨日种种悉数说与苏暮。
苏暮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否定了程晚的猜测。
“果然是安王。”托着腮帮子,也无精打采的看着苏暮:“想来想去想去,只有他了。”
“本不想将你牵扯进朝堂。”苏暮无力的说道。
“可我本就是局中人。”
两人说话没多久,苏暮便被宣召入宫了。
程晚回到讼师所,没见到叶东篱和百里丰,生觉无趣,便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不觉,走着走着便从白天走到了黑夜,差点将整个都城逛了个遍。
而脚步的终点却仍是那日镖车滚落的事发之地。
程晚在桥边来回踱步,百思不得其解。
只因那桥身的半坡上正停放着一辆装满货物的火车,并且很稳定的停在坡上。
那斜坡之上本就有减速的石塄子,斜坡的两边更为临时停放的货车设有专门的缓冲带和高于缓冲带的石条。
这条宽窄街因着是城郊结合部,所以人多物杂,很多从南边来的货车、镖车都会经过此地,为了更好的利用地形,便在此种接近于平角的桥上设立货车临时堆放点。
以便往来商人歇个脚。
程晚见时间稍早,便坐在货车前等待主人回来。
“姑娘,姑娘。”
程晚被一位年轻女子唤醒,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的人:“你们是这货车的主人家?”
“恩。”
“我见你们的货车停放的甚是稳当,我前些日子也是停放在此地,却不知怎的翻了车。特来取经了。”
“那可有伤亡?”这女子惊讶道。
“好在,未有伤亡。”
与这女子同行的还有一位男子,这男子随即接话道:“恐不是你的车超重了。”
那女子轻拍了一下男子,随即反驳道:“不会吧,货物进出都城都有严格的重量标准。”
她又对着程晚说道:“许是货车的轮胎被磨平了,才会滚落下来。”
程晚获知两个重要的线索本应欣喜万分,可是回到讼师所已近戌时,仍不见叶东篱和百里丰。
与平日有异,只能先行报治安署。
苏暮闻言而至。面色憔悴,从宫内出来后,只稍稍小憩,便又回到刑部办公。
后听闻谢衣说此事,又匆匆赶到讼师所。
程晚虽嘴上不言明,但内心早已将两人当成重要的伙伴,如今两人双双不见,还没个信传回来,不免心神不宁,茶饭不思。
“治安署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有回应。”苏暮给程晚带了刑部的牛奶,让她安神。
“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程晚很是纠结,一方面认为朋友之间如此帮忙倒也无甚,可另一方面,程晚又觉得自己对苏暮的依赖程度太过逾矩。
“大人!不好了!”
程晚心中一紧,谢衣的坏事可大可小。
“大人,程讼师,人找到了,可是两人都受伤不轻,已经送去刑部医治了。”
程晚赶到的时候,叶东篱和百里丰仍在医治。
“我刚被放出来,杀手就来了。他们的动作到真的快。”
“倘若今天没有去接你,躺在床上的就是我了。”程晚内心甚是自责。明知近日恐有事变,却仍然让他们涉险。
大夫医治到一半,匆匆忙忙的从房中出来和苏暮禀报。
“苏大人,那红衣女子手上是部落王室的纹身……”
“无妨,先救人。”苏暮当机立断。
程晚内心惶恐,不安的看向苏暮。
苏暮却坚定的说道:“她救过你,既如此,就有什么可怀疑的。”
刑部的建筑在黑夜的笼罩中,外人只觉更加威严。
而刑部里面,在经过一阵骚动之后,也归于平静。
大夫说叶东篱和百里丰已无大碍,只需好生静养。
程晚心中纠结,自以为此等倒霉事情不应该再将两人牵扯进来。
“苏大人,虽说都城进出对货物的重量严格控制,会不会出现漏网之鱼?”程晚坐在刑部的院子里,石桌上独自留一盏油灯,照着她写的杂乱的思绪。
苏暮给程晚端来了夜宵:“都城城门是荣王治下,荣王心思单纯,城门治安又人心复杂,难免会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荣王?已经许久未曾见他了。”
“鉴花大会虽然是两国相互示好,可示好的基础却来源于大阖强大的国力。幸得荣王在边境镇守,部落族才不敢来犯。”
“那你们平时还争锋相对的?”
“……。”苏暮一瞬间的慌乱,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程晚,我知道现在这个时机说这些可能有些唐突。”
程晚似乎能猜到苏暮接下来要说什么,紧张的感觉心脏要从胸中蹦出来。她咽了咽口水。
“我倾慕你。想和你一起为将军府翻案,想参与你的事业,想为我们的未来谋划,想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
程晚浑身发烫,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翻涌。
她看着苏暮的眼睛,他的眼神坚定、无畏。
反观她自己,在如此真诚而炙热的眼神中仓促而逃。
“苏暮,有件事我得和你坦诚。”
程晚激动之余,内心多了一丝慌张,现在的她没有办法承受如此之重的喜欢。
“我其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一年内为将军府翻案。一年期后,真正的程昭昭会回来。”
“我承认,我是喜欢你的,甚至超过了以前的每一次心动。”
苏暮一时无言,震惊又茫然的看着程晚:“我不理解。”
“我也……难以解释,这个……很玄学。”
两人静坐不言,微妙的氛围被谢衣打破。
“不好了,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皇帝的近身大太监前来传圣上口谕:刑部侍郎苏暮行事不端,停止其一切职务,回府面壁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