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悄悄打量女子的表情,见她并无异样,庆幸又失落。
维姬叹气,佯装沮丧地说:“既然如此,只能我来放血了——不知道大病初愈的我能不能禁得住……”
“不可以!”小元猛扑向维姬,夺过花盆,严肃道:“不行,再过些时日,等你恢复好了再认主也不迟。”
“可是它已经发芽了——再不认主就是无主之器了。”
“主人!你故意的!!!”
小元气得脸都红了。
“嘿嘿,没有没有。那小元可以帮帮我吗?”
在维姬狐狸般狡诈的目光里,少年妥协了。
最后这对主仆坐在床边,你一言我一语地东拉西扯——若忽视那瘦弱少年不断滴血的手腕,此景可谓无比温馨。
然而即便场面有些血腥,但对于皆背负沉重使命的二人来说,这已经算是无比惬意了。
于是,怡然自得的维姬提出要帮小元梳头发。
“以前你没化形那会最喜欢找我给你打理毛发了,现在刚好闲着没事干——我帮你梳头发吧,我给你打包票、这特别舒服、你一定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小元愣愣地点头、愣愣地看着主人进了洗浴室拿来梳子,愣愣地感受到主人踩在床上时床板轻微地下陷。当主人跪坐在自己身后,他已经全身僵硬,脑子里更是一片浆糊。
他呆傻地看着手腕冒出血珠子,暗色的液体掉入暗色的固体。
当梳齿插进发丛、贴近头皮时,他咬住牙关,随后是酥麻的窸窸窣窣。
“怎么样?和以前打理毛发时相比,哪个感觉更好?”
“现在……”
因为现在可以肌肤相贴。
维姬低低地笑了几声,她本想了解小元的日常,却在对方的要求下开始碎碎念地说些自己近日的所见所闻。
“我前几天在……”
小元在不经意间放松了神经。
他浸泡在一种暖融融的感觉里,那种心灵上的安全与平静感,以及主人无意间接触自己的颈项、面部时身体获得的极为舒适的感觉,都易于把人带入梦乡,加之夜半本就是熟睡的时间,没多一会他就坠入黑暗。
当他醒来,惊觉自己窝在主人的怀里,连忙想起身,却因晕眩而倚靠回去。他慌乱地眨眼,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他可能过度失血了。
想到此,他强装镇定。
下一秒,他镇定不了了——主人、主人抱住了自己!还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他不应该感官迟钝吗?为什么能敏感地感受到主人鼻息的热气拂过自己脖子、令他战栗不已?!
“你刚刚睡过去了。”
“啊对……对不起,主人,我……”
“什么对不起,该对不起的是我,我折腾了你一晚上搞得你都没好好睡觉。”
维姬无意识蹭了蹭他的耳朵,提议:“你今天请假吧。”
“嗯、嗯!”
小元面红颈赤,低头不语。
他不知道自己呼吸急促是失血的症状还是别的什么象征,他现在只希望主人不要发现自己的异样。
同时他也在欣喜不是主人亲自浇灌这帝国之刃……
眼前愈加昏暗、头脑愈加混沌,他已经筋疲力尽、完全把身体靠在主人身上。
手环似乎震了一下,小元心下厌恶,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打扰他和主人了。
“主人。”
“嗯?”
身后之人发音时的胸腔震动带得他心尖一颤。
“你待会回去要记得补觉,作息规律……”
“好的!”
维姬急忙打断,她亲了一下少年的头发,绸缎般的白发发质柔软顺滑,她一个忍不住又用嘴唇碾了碾。
这时房门响起敲门声,有人在外面喊:“李元你还好吗?我们可以进来吗?”
维姬一愣。
“主人,你快走吧,他们还未归属中央,不好应付。”
维姬扫了眼那已经积出一层血液的花盆,心想都泡成这个德性了总该削弱武君对帝国之刃的影响了吧,她点头。起身时发觉少年的身体有些软弱无力,她担忧地望向小元。
小元勉强地笑着说:“身体麻了。”
维姬虽半信半疑,但也不好再耽搁时间。她一手抱起花盆,突然俯身。
“早安,元宝。”
小元一直在紧张门会不会开、那群人会不会发现主人,因而在对方起身和自己摆手时才意识到额头上的吻。
他惊慌失措地与她对视,对方眼含笑意。
门开时,她霎时不见。
凌乱的床铺、惶惑不安的少年、滴血的手腕、染红的被单——这就是来人看到的。
小元不知道来人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自己的公寓,因为在确信主人已经离开后,他再也撑不住、当即昏过去了。
当他悠悠转醒,清淡的消毒水混杂着古怪的碘伏味弥漫在鼻尖,周围挂着清爽的天蓝色帘子,不知哪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嘀嘀咕咕声。
哗啦!
帘子被拉开,一个白大褂老头走进来。
他看了看小元的气色,检查一遍监测器的数据,随后又调整点滴的输液速度。他手上麻溜做事嘴上则咕咕哝哝个不停。
无意间瞄到小元在茫然地注视着自己,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责怪:
“年轻人气血方刚很正常,洗个冷水澡捱过去就行了、放什么血啊?一个因生理反应就把自己搞得休克,一个为了逃课就给自己来两刀,一个来了兴致就真绝食……搞不懂你们这群年轻人在搞什么鬼。”
小元默不作声,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大褂老头检查完小元就到隔壁的病床了,这会他显得暴躁许多,只听他声音微扬,说:“你能不能捅轻点,每次下手都这么重——我怀疑你是想逃学!你这伤势没个一周是好不了的。待会你刚痊愈又要捅刀子逃课……”
一个公鸭嗓嬉皮笑脸地回:“晓得了晓得了,这次不是太急了吗……哎呦你轻点,疼死了。”
“疼就好,这说明没伤到神经!安分点,下次再这样我就通知校方喊你家长来!”
“别诶,你看我天天帮你冲业绩……”
许是白大褂无声地做了什么,公鸭嗓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不说话了。
又是哗啦的两声,白大褂来到第三个病床,这次他又恢复到对待小元的那种无奈,“你这丫头,不就是几个朋友嘛、干嘛非要死命融到不合适的圈子里呢?那么多人,肯定有志气相投的啊……”
一个语气很冲的女音响起:“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白大褂叹气,默默查完房就离开了。
小元扭着头看窗外的碧空如洗,听到一旁传来鬼鬼祟祟的动静。
“不嘶不嘶——”
公鸭嗓先用气音招呼小元,见后者没反应,改用人话:“喂,床友你好。相逢即是缘,认识一下呗,我叫图乐乐,一年级三栖机械兵方向的——你呢?”
“李元,一年级指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