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妇人迟迟不张口,郁清和心跌落到谷底。
她不喜被动,更不喜生死任由别人拿捏,就算命该如此,她也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把。
“夫人瞧着不过而立,容颜妍丽,理应多爱鲜亮的衣料些,却指明要低调稳重的料子。”高价酬金摆明单子需得别出心裁,心思可见一斑。
衣如其人,偏好华丽者张扬热烈,处高位而好朴素者,往往内敛随和。但不得不表现出“朴素”,却是另有难言之隐。
“虽不知夫人有何隐衷,但祝烦忧随风,百事从欢。”郁清和目光坦荡,任凭妇人打量。
“我记得你了,也送你八个字,”妇人唇边溢出轻笑,挑眉:“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妇人临走前穿着新衣,一步一行间似有花瓣摇曳,堪称步步生莲,浑身气度同罗裳相得益彰,引得街坊不少人侧目而视。
此刻熹微晨光,行人渐多,郁清和立在旧牌匾下方,正色直言。
“诸位,今日绣衣坊重新开张。凡过去半年内,在此处采购衣物不合心意,或有瑕疵的,都可来找我退定金。若信得过我的手艺,我亲自重新补做,绝无纰漏。”
【检测到宿主名誉值发生较大波动,正在重新计算中。】
【当前为:﹣50】
还算有所收获,此言一出,聚拢的人群议论纷纷。
立时有人高声质疑:“你家商誉还能叫人信得过吗?”
“是啊,保不齐又想出什么法子诓骗大家伙,咱吃的亏还不够吗?”
倒也有少数人嘀咕:“方才离开的那女子真美,手艺确实不错。”
不少附和的声音出现,但都在郁清和意料之中。
她面色不改,“一诺千金重,我保证补做的布襦分文不收。”
有个着短褂一脸猴相的反应极快:“又造假岂不是要赔千金喽。”
郁清和盯着他看了几秒,继而点头。
“对,假一赔十,童叟无欺。”
改变并非一蹴而就,绣坊尚需转变的契机,语罢便不管在座众人的反应,径直回到绣坊。
短褂眼珠转转,朝郁府一溜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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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内几个伙计正争长论短,都不愿昧良心做事,如今一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眼尖的见郁清和过来忙低头噤声,旁边吴绣娘还在愤慨:“白瞎我们的绣技,在黑心绣坊能有什么出息?要不是身契在她手里,我早去寻隔壁刘掌柜自荐。”
“我许你去隔壁。”
吴绣娘吓一跳,忙低头:“……东家好。”
郁清和倒不是存心吓她,“谁想走就在牙商那拿身契,绣坊不强留。同理,真心留下学艺谋生的,我定倾囊相授。”
东家绣技出神入化,他们适才都瞧见了,一时陷入迟疑不定。
看穿几人动摇之色,郁清和再度张口:“我知晓你们要养家糊口,今日走我不多加追究。过会我改变主意,可就不这么好说话了。”
吴绣娘犹豫再三,为首朝郁清和行礼离开,几人紧跟其后。
郁清和淡然自若,和一双小鹿眼视线交汇。
“小的叫香兰,还请东家垂怜!”香兰实实在在磕了个响头,恳切道:“我想跟东家学苏绣。”
香兰当了许久学徒,没什么天分,不被允许碰针线,但她能从其他伙计眼神里看出来,东家是有真本事的。
只有技艺过人,才能在绣坊受到尊敬。她想抓住机会,光明正大学绣艺,成为东家这般厉害的人。
郁清和扶她起来,教她:“你无需跪我,只要真心想学,肯下苦功,来日必有所成。”
接下来一整天,郁清和都忙着处理补做的订单,平常百姓的衣服要轻便耐穿,无需盘金绣那般复杂,但数量一多,绣起来也要一阵。
好在香兰是个机灵的,有样学样捏着绣针学,将修补的货物都登记在册,方便清算。
第二日翻阅账册时,香兰眉头紧皱,“东家,有些分明不是我们绣坊的,巴巴送过来,真是什么便宜都要占。”就像这冒出几根线头的碧水天青色长袍,一看就出自刘掌柜的锦绣阁。
递来郁清和一看,果不其然。她揉揉发红的手腕,仔细将手泡在艾叶水里,慨叹:“该,都是早些年太贪造的孽啊。”
香兰一愣。掌柜的不愧是掌柜,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恭喜宿主,名誉值再次上升】
【当前名誉值:﹣40】
听到系统播报,郁清和面无表情擦干手。牛马累死累活辛勤劳作,压根不值钱。
她有意效仿饥饿营销,奈何声名狼藉,只能用免费路数吸引顾客,好歹挽回点名声,等出售一单就能完成任务。
入不敷出的日子再持续下去,她就要和香兰喝西北风了。
香兰收好账册,安慰郁清和:“我一早就把补做好的衣服送了回去,穿上新衣服,旁人见了欢喜,到时来绣坊的人指不定踏破门槛呢。”
郁清和欣慰点头,没想到小丫头还知道免费宣传这回事,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