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芜月想到这些后,面上的表情就开始变的扭曲而怪异起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该生气还是高兴亦或娇羞。按原本赵芜月的性子,应该搂着他直接睡过去才对,但是现在……
赵芜月一时心里五味杂陈,瞧着陆筠的目光也是异常复杂。“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要干嘛!”她刚想软下口气给他道个歉,却忽见他又伸手来解她的披风,霎时又横眉怒目起来。
“不脱这衣裳,要怎么睡觉?”陆筠反问道,看她的目光也像是在看一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
“你没提前招呼,我不知你今夜会来,也没叫她们收拾客房。现下晚了,你就在我这儿将就一下吧。明早,我带你入宫。”陆筠一边说着一边又伸手去帮她解腰带。
“不,不用。我还是穿着吧……”赵芜月说着用手拽住衣领。“我可能有些时候表现的厚颜无耻了些,但偶尔也有要脸面的时候……毕竟我到底是个姑娘家,你说是不是?”
陆筠听了这话,一时不知道是该回她是还是不是,只能哭笑不得的默许了她和衣而睡的要求。
碍于自己刚刚的两面三刀,赵芜月在同榻这件事上也就没有提出太大的异议。免得叫自己先前好不容易流露出的真情实意,全都被自己这不加修饰的粗暴防卫给付之一炬。
因为第二日要入宫面圣,赵芜月心里难免紧张了些,那一晚都没睡好。夜里翻来覆去的想事情,想的最多的还是自己的余下的寿命。她算了算,还有六十八日。
六十八日,她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想想就让人惆怅的睡不着觉。
她又翻了一个身,双手枕着脸颊,睁着两只死鱼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陆筠混在黑夜中模糊不清的侧脸。
“害怕吗?”陆筠忽然出声问道,声音低哑地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有点。”赵芜月也不否认。她是有些害怕,毕竟她能不能顺利地完成任务,顺利地活到下一个关卡,就看明天了。
“人这一辈子,总有些不如意,不得志亦或不顺心。而你想要的,可能必须要通由你憎恶的,你不屑的,你不得不去做的那些事才能以实现。跨入那道宫门以后,你便再不只是赵家的二小姐。不过你也别怕,我既答应了与你的交易,自会护着你,不让你出事。”陆筠一边安慰她,一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头。
陆筠很少这么真性情的安慰一个人,而这话在赵芜月听来,其实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兴许,在他入朝为相的前一晚,他便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她可以想象,陆筠深夜一人,寒衣冷被,孤独凄惨,要与过去的生活诀别。
他拍着她肩头的手很轻,节奏也刚刚好。很像她小时候她老娘哄她睡觉时的模样,就差给她哼一首摇篮曲了。
第二日进宫,陆筠将她带到太医署。她要跟着张太医给圣上问诊的时机面见圣上,这是赵芜月自己的意思。陆筠虽然对此举表示疑惑,但他还是尽力按她的意愿来。
张太医负责每日给圣上诊脉,对圣上的龙体十二分的清楚,他自然也是知道皇上中毒已久这件事。但他却并不清楚中的什么毒,而赵芜月知道。赵芜月要找他,借他之口说出这件事。
赵芜月替皇上找出这毒因这件事,看起来同赵家的“谋逆之罪”并没有关系,而实则上,也确实没什么关系。因为,她现在身份尴尬,她不可能直接冲过去说,赵家是无罪的。这样不仅皇上不会听,也会怀疑她进宫的目的,甚至会怀疑他身上这毒是不是也跟赵家有关。
赵芜月是想通由这件事,让五皇子赫连茂和他母妃李夫人感到重重危机,让他们狗急跳墙。她很清楚,皇上这个时候已是毒入心肺,再有一剂猛药,便会驾鹤西去。这皇上一死,天下必定大乱,宫变得以拉开序幕。而陆家此刻起兵的时机并不成熟,他不会贸然行动。只有赫连决和赫连茂才有资格争夺这皇位。
而赵芜月心很大,她想一步到位。在皇上临死之前告知他真相,最好能让他立下传位遗诏。这样都不用打了,朝中百官自是要拥护赫连决登位的。
赫连决登位,那么赵尚书便会被释放。不仅仅因为他是赵芜尘的爹,是他未来的岳丈,还因为,兵部尚书赵宏文从始至终都是赫连决这边的人,他在为赫连决办事。当然,这其中的关系有些复杂,要牵扯到二十多年前的一桩命案。
赵芜月要巧妙地跟皇上揭露赫连茂的狼子野心,有一个很麻烦的地方。就是她要如何在不被赫连茂杀人灭口之前,有机会让皇上知道这些,而且要让他相信。
她在申时跟着张太医去了尚书房。这张太医约莫四五十岁,面容祥和。因医术精明被圣上器重,算是太医署最有威望的太医了。
“赵姑娘,待会儿你跟着我进去,不要多说话。等我为皇上把好脉,你再找机会探探皇上的心意。记得,千万莫要冲动,莫要急躁。不然,你不仅救不了你父亲,怕是连你自己也要搭进去。”张太医一边走一边跟她叮嘱道。
“我知道。”赵芜月跟在张太医后头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张太医进了尚书房,赵芜月装作普通医女的模样毕恭毕敬的走了进去。皇上见了赵芜月,只抬了下眼眸,也没做声。
张太医例行把脉,赵芜月就背着药箱低眉颔首地立于一旁。等张太医把完脉去外间写药方,赵芜月也跟在后面出去了。张太医本来还疑惑,她为什么跟着自己出来了,这个时候却见一直站在殿外等候的太监总管吴忠出来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赵芜月蓦地悠悠开口说了一句,“张太医,看圣上那形容,怕是服用了雪上蒿吧。”
这句话无疑是平地一声惊雷,炸的张太医和吴忠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太监总管吴忠这才吊着嗓子伸出兰花指呵斥一声,“放肆!”
即便赵芜月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这声娘里娘气又故作威仪的“放肆”给吓到了。她浑身一个哆嗦,然后睁着半呆滞半惊恐的眼睛看向吴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