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门进去后,刚摸黑走了两步,便叫丞相府巡夜的护卫给逮着了。赵芜月只听刷一声,是刀剑出鞘声,她随即连忙大喊一句,“好汉饶命!”
那些护卫听到她的声音,发觉有些耳熟,提了灯笼去照她那脸盘子。待看到缩着脖子紧闭双眼瑟瑟发抖的赵芜月,那些人才将终于剑收了回去。
也不过问她深夜造访的目的,领了她就往府里走。一直将她送到陆筠寝室门口,他们才提着刀剑和灯笼继续巡逻去了。
赵芜月心里纳闷,这大半夜黑布隆冬的,这些人是怎么还如此会看人眼色的?莫不是她平日里对陆筠的企图太过明显,才叫他们一下猜中了她的来意?又或者说,他们早知道她会是他们未来的女主人,才如此相助?不过,总之能将她从小门一路顺畅地领到这里来,确实让她省了不少麻烦。
赵芜月将戴在头上的斗篷帽子褪下,缓了两口气,然后缓缓抬脚推门而入。
在这万籁无声的深夜,连呼吸声都觉得突兀,更何况还是吱嘎一声的开门声。赵芜月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刚走到他床前,还没来得及伸手撩开纱帐,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扯了下去……
一个天旋地转,她便摔到了床上。身体像是掉进了千层丝绵里头,整个人都陷了下去,找不到着力点,两只脚还缠在长长的纱帐里,挣扎不得。
陆筠两手撑在她鬓发边,散开的头发绕了他满手。他轻笑着看她,她今天穿一身黑色斗篷,将头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嫣然一幅盗窃贼的打扮。
“怎么?昨日我放你一马,你今夜却主动投怀送抱,可是后悔了?”陆筠轻轻勾动唇角,揶揄道。
“陆大人,今日我府上遇难,你应当知。小月左思右想,也只有你能帮我了,所以今次才会深夜贸然打扰。”赵芜月没有时间跟他打趣,直接说明来意。
她说完之后,那陆筠却还是无动于衷,微微笑着,似乎在等她继续说。
“你帮我一个忙,改日我还你一个人情。”赵芜月开口说道。
“怎么帮?如何还?”陆筠淡淡问。
“我要你帮我进宫面见圣上,至于还你的人情……我帮你拉拢苍州大都督顾晟,如何?”赵芜月提议道。
她敢肯定,她提出的这个交易,陆筠一定不会拒绝。
陆筠听她说到苍州大都督顾晟,心里是大吃一惊,但是面上仍是挂着老谋深算的笑容,“你知道顾晟?”
“知道,你要做的事,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知道。”赵芜月坦白道。
“那……”陆筠眼神一转,陡然凌厉如刀,“你会如何?”
“我既然说我会帮你拉拢顾晟,那你以为我会如何?”赵芜月镇定从容地对他对视。她因有恃无恐而底气十足。
陆筠看着这样的赵芜月,开始有些吃不准她的性子。按他之前的猜测,她平白无故接近他,肯定是有她的目的的。他曾怀疑,她是不是想趁机到他府上偷取谋逆造反的证据,好让他爹赵尚书直接将他这个谋逆之臣搬倒。又或者,她找不到直接造反的证据,栽赃陷害也可。
既已知她别有用心,陆筠便没打算在她面前伪装善良。但现在,她说她要去帮他拉拢顾晟,这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在这一代赫连家族执掌天下的时候,整个王朝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国泰民安。但其实皮下还一帮掩着蠢蠢欲动的人心,那便是来自边疆六州的不安和躁动。
那六州分为苍州、奚州、须州、平洲、嵇州、洝州。这六州因曾属邻国附属国,自被割地以来,一直不曾真正意义上归顺这赫连王朝。
朝廷派了六大高官任命为六州大都督分别前往镇守,其中包括陆筠的父亲陆浩远,曾经的一朝丞相。在所有人的概念里,这同降职无异。
于是后来,年仅二十二岁便展露经天纬地之才的陆筠便接任了丞相之职,他也算得上少年得志。
再说那六州大都督原本都是朝廷命官,位高权重,忽然间被派到荒凉边远,人心不稳之地,做个什么大都督,他们多是心有不满的。
陆筠他爹陆浩远,已在暗中勾结其他五州大都督,打算来个起兵造反。但那五州都督,原也是重臣,屈他之下,也心有不服。
这当中,安州的大都督刘修,原是朝廷辅国将军,与陆浩远同等官位,自不甘心归顺于他。他认为,这要率领众人起兵,也当是他。
那刘修因曾经手握重兵,手下有不少将士。虽那些将士后来已为他人麾下之兵,但仍有不少人在等着刘修回来。这也是江月不能理解的地方之一,论古人对主子的忠诚度。
刘修若要叛变,一呼百应。他有这等本事,自是瞧不上陆浩远这些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之人。他说举兵就举兵,倒是雷厉风行,后来被朝廷派出的五万大军给一锅端了。
朝廷也算是杀鸡儆猴了,但同时也因这一内乱自损了不少。
自此,那些各州大都督再无人敢提这事儿。但是陆浩远是一门心思扑在造反这桩要权不要命的事情上的。他自己多方游说,再让陆筠暗中勾结朝中大臣,打算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
事情进展都很顺利,只除了没能拿下苍州大都督顾晟。
顾晟是个刺头,不大好对付。曾任命为羽林大将军,率领禁卫军负责保卫整个皇室的安危,直属于皇帝。
他因这个特殊身份,一直被陆家觊觎着。因若他也叛变,那么攻破皇城当事半功倍。毕竟那曾是他誓死捍卫的地方,他自当清楚那里的每一寸土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可他也因这个特殊身份,而一直不愿与陆家同流合污。反而凭着踔绝之才将苍州治理的很好。
今日赵芜月能说出顾晟这个名字,陆筠知道,她定是对他们陆家的形势了解的一清二楚。这是令他大为惊讶的地方。
要说知道的这么清楚的,陆筠认为,除了他自己和六州大都督,再没其他人。如今,赵芜月却一语道破天机,这让他不得不好奇,赵芜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