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萱草一听就着急了,“袁竹,你也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你让娘走,是想让她到哪去?”
“她要是像昨天那样,我就当家里又多了个孩子,留下也就留下了,但她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杀人,万一她趁我睡着,想要掐死我怎么办?”袁竹说道。
“不会的,娘也是疼爱你的,她不会想要掐死你的。”袁萱草无力地辩解着,弟弟死了,妹妹又要把娘赶出去,到时候就只能她来照顾娘了,她还有丈夫、孩子和婆婆,那个家里,哪还能再容得下一个外人,她必须要让娘留在妹妹这里。
“现在哥不在了,娘最疼的当然是你,你从小听话懂事,什么都做得好,娘有什么事,也都会跟你商量,她疯了之后,也只认识你,留在我这里,我只会刺激到她,对我们两个人都不好。”袁竹说道。
袁萱草觉得很气愤,“你要把娘推给我一个人?她也是你娘,你怎么能不管她?”
袁竹也很生气,“她想杀了我,你还要我继续照顾她?”
两个人的争吵让项三娘觉得有些慌了,她把袁萱草抱在怀里,“好女儿,别怕,我护着你,不会让你挨打的。”
袁萱草愣住了,看着项三娘温柔的眼睛,她充满了愧疚,抱着项三娘难过地哭了起来,“娘,怎么办啊?你让我怎么办啊?”
袁竹见此情形,强忍着的眼泪也终于落了下来,她一直想要得到这样的爱护,但她娘始终不爱她,她不会拥抱她,也不会保护她,他们才是一家人,项三娘手中满掬了一捧爱,都给了他们,只有掌缝间遗落的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才是给袁竹的。
辛开元心疼地把袁竹抱在了怀里,“你做的没错,你首先要保护好自己,你是对的。”
袁竹抱着辛开元,呜呜咽咽地哭着,含糊不清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爹娘的偏心,哥哥的欺负,还有那些年无依无靠的孤苦。
袁萱草在一旁默默听着,也为妹妹感到心酸,袁竹确实是这个家里最受冷落和最受欺负的,所以她才会离开家,再也不回去,她对那个家,没有什么依恋,那个家带给她的,最多的就是痛苦。
袁萱草擦了擦眼泪,安抚了项三娘两句,牵着她回屋去了。
辛开元也揽着袁竹的肩膀,把她带到耳房里,让她坐在椅子上,辛开元蹲在她面前,轻声安慰着她。
不多会儿,袁萱草敲开了耳房的门,“袁竹,你别难过了,我明天就带娘走,再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
袁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着袁萱草,她站在太阳光里,袁竹看不太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你要带她去哪儿?”
“我不放心让她回家去,她一个人也没法生活,我打算带她到我家去,她以后就和我一起生活了。”袁萱草说道。
袁竹站起身来,“你婆婆能同意吗?”
袁萱草叹了口气,“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毕竟是我娘,我不能不管她,她吃得也不多,家里还有棉衣棉被,我都给她带去就是了。”
“家里的房子和地,你都卖了吧。”袁竹说道。
“那都是爹的,他从大牢里出来,还要种地吃饭,也得有个住处,还是给他留着吧。”袁萱草说道。
袁竹眉头轻皱,红红的眼睛看着她,“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凡事总是为别人考虑的多,为自己考虑的少。”
袁萱草微微一笑,“也许我就是这个命了,又能有什么办法,今天再让娘在这里睡一晚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袁竹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她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歇着吧,我去看着娘。”袁萱草说完,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就这样把娘推给姐姐,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袁竹看着关上的门扇,喃喃自语道。
辛开元走到了袁竹的身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想留下你娘,可她会伤害你,还是让你姐姐把她带走吧,你还可以在其他事上帮你姐姐。”
“我这样做可能太狠心了些。”袁竹激动地转过头来,抬头看着辛开元,“可我娘对我一样狠心,她可以抛下我不管,我为什么不可以抛下她不管?”
“你可以。”辛开元把袁竹拥进怀里,“我知道,无论你决定怎么做,都有你的道理,为别人着想和为自己着想都没错,我会一直支持你的,你放松点儿,不要想太多,也许你姐夫一家人能够接受你娘呢。”
袁竹知道,她娘不大可能被姐夫一家接受,可她不想再继续妥协了,退让没有换来爱,只会让她失去更多。
袁竹轻轻抱住了辛开元,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他结实的臂膀,让袁竹觉得很安心,“开元,谢谢你。”
辛开元拥着袁竹,在她头顶发出轻笑声,“袁娘子要是感谢我的话,就让我入赘到你家怎么样?”
袁竹只是静静抱着他,没有说话。
“我是开玩笑的,你要是觉得为难,就当我没说过吧。”辛开元说完,吻了吻袁竹的额头。
“我,会考虑的。”袁竹把脸埋在辛开元的胸口,声音闷闷地传来,辛开元激动地抱紧了她。
这天,姜佑安没再来袁家,下午有客人来,袁竹也忘了去找她,第二天吃过早饭,袁萱草说临走之前要跟姜佑安道个别,袁竹才叫姜白凤去把她给叫了过来。
众人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院门口相送,姜佑安一再跟姜白凤确认了没有姓庄的客人在,才姗姗来迟,笑着向袁萱草问道:“袁姐姐,这就要走了?怎么不多住些日子?”
见姜佑安走过来,项三娘向袁萱草的身后躲了躲,略微探出头,紧张地看着她。
袁萱草挽着项三娘的胳膊,笑着答道:“这里太热闹了,不适合静养,我先把我娘接到我家住些日子,等她清醒些了,再过来看你们。”
“那也好,你娘现在只认你,你要是自己走了,还真是不太好办。”姜佑安说道。
袁萱草松开项三娘的手,把姜佑安拉到一边,说了几句悄悄话,项三娘左右看看,好奇地跟了过去。
和姜佑安说完话,袁萱草就带着项三娘上路了,袁竹、辛开元和石倩拎着包袱,一路把她们送到了县里,雇了马车,把项三娘扶上了马车,袁萱草把一个布口袋塞到了袁竹手中。
“我听说为了把你从大牢里救出来,姜院长在外面借了不少钱,你家里养着那么多人,身上还背了债,这段时间肯定要辛苦些,这是徐娘子给我的钱,我没花,给你留着用吧。”袁萱草说道。
袁竹把钱放回袁萱草的手里,“这是你干活挣的钱,你自己收好吧,我不能要。”
“你拿着吧。”袁萱草又把钱推给袁竹,“给贵生买棺材下葬,你也花了不少钱,我要是有钱,就多给你点儿了。”
“我还有钱,你留着吧。”袁竹坚决不收,“我们都是为了给我哥娶亲卖出去的女儿,按说不该让你把咱娘带走的。”
“我知道,爹娘伤了你的心。”袁萱草叹了口气,把钱收了起来,“算了,不说这个了,娘跟着我走,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她冻着饿着的。”
袁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拉过袁萱草的手,郑重地放在了她的手里,“娘就拜托给你了,我知道,你婆婆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你就说这十两银子是娘自己的,看在钱的面子上,她估计也不会说什么了。”
袁萱草不肯收,“你现在正缺钱,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咱娘的,你替娘收着,她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你就花这个钱。”袁竹说道。
袁萱草心中不忍,皱起了眉头,“娘那样对你,你还肯给她拿钱?”
“我已经想通了,在咱们家,爹不爱我,哥欺负我,娘至少还对我有那么一点儿关心,你是对我最好的,你们俩一起走,我总要尽一份心,才能心里舒服些,你就拿着吧。”袁竹微笑着说道。
袁萱草迟疑了片刻,把银锭收了起来,感叹道:“都是袁家对不起你。”
袁竹轻轻一笑,“没关系的,姐,你不用替他们道歉,我现在已经有自己的袁家了,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袁萱草点了点头,心里却感到一阵茫然,妹妹有了自己的新家,虽然现在背着债,但家里那么多人,总会一点点变好的,可自己呢?就算有十两银子,老公和婆婆真的能容忍她娘住下来吗?
袁萱草怀揣着不安,勉强冲袁竹笑了笑,跟辛开元和石倩告了别,上了马车。
袁竹也挥手告别,跟袁萱草说缺钱了可以去袁家找她,袁萱草点了点头,放下了车帘。
送走了袁萱草和项三娘,袁竹觉得有些难过,但也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她转过头,看向辛开元和石倩,“走吧,咱们回家去。”
姜佑安在袁家门口目送袁竹和袁萱草走远之后,去找到了徐洪愿,早上没有客人,徐洪愿正在院子里浇花。
“徐娘子,之前来的那位姓庄的公子,你认识吗?”姜佑安问道。
“不认识。”徐洪愿答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要来买菊花?”姜佑安又问道。
徐洪愿一边浇花一边说道:“是庄公子家的下人来告诉我的,说庄公子不是普通人,要我好好接待,我心想客人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们重视一下也没什么。”
姜佑安想了想,接着问道:“他真的是来买菊花的?”
“是啊,袁竹说他买了好多珍稀品种,说是要送人的。”徐洪愿放下了水瓢,奇怪地看着姜佑安,“你问这些做什么?庄公子是袁竹接待的,你怎么不去问袁竹,倒跑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