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兮奴兮 第13章 第 13 章

后来，终于确定了耶律述律登基的消息，整个营帐的人脸上眼里都是笑意，就连梨古也欢欣雀跃。

梨古说，“等到了上京成了皇妃，可不能忘了我，你要每年都回来看我一次，为我带些上京的好玩意！”

奴兮笑不出来，她说，梨古，我不会去上京，你忘了，我们说好要在草原上养一群属于自己的羊，天暖时就坐在草地上晒太阳，天冷时就在帐子里围炉，喝热腾腾的羊奶，多快活！

梨古愣住，可是奴兮，你喜欢大王啊，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的话吗？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奴兮摇头，或许我不是喜欢他，只是他对我好，我才觉得我喜欢他。

耶律述律原本不必再回草原，营帐的一切都收拾妥当，王妃也在数日前出发前往上京。他还是策马而来，她知道他只是来找她，她见到他时，眼睛里闪闪发光，耶律述律满心欢喜地抱着她在帐篷前转圈，他低声在她耳边念叨，“奴兮，我就要成为大辽的皇帝了。”

他又说，你随我去上京，我会立你为妃，让你成为整个辽国最受宠的女人。

她听他这样设想，久而未见的喜悦却慢慢平静下来，她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可我不想做你的皇妃，你要迎娶我，带我去上京，我就要做你的皇后。”

耶律述律脸上的笑容僵住。

“你不会立我为皇后，对不对？”奴兮再一次向他确认，但如果他听得仔细一点，会发现她根本不是在向他询问，而是自问自答。

她想拒绝他太残忍了，只有让她看到她是如何在意名分才行，耶律述律但凡正常理智一点，都不会想要立她为皇妃，何况皇后。

她脸上带着温柔又坚定的笑，“耶律述律，谢谢你这几年的陪伴，可我不能离开梨古。你可以有无数个女人，梨古只有我一个人。何况王妃是个温柔大度的女子，她定会原谅你一时鬼迷心窍，不顾身份地宠幸一个卑贱的女奴。”

“你可以把梨古带去上京。”耶律述律缓缓说，“我在上京为她准备大的府邸，数不尽的奴婢，你要还不放心，让她住在皇宫里日日与你为伴。”

她又摇了摇头，“梨古不会想要离开草原的。”

“本王亲自去问她！”

耶律述律起身就要往帐篷里去，她慌忙追过去。耶律述律掀开帐篷，里头空无一人，他转过身来，踯躅半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你如果非要做皇后……”

奴兮捂上他的嘴，望着他的眼睛，“还记得皇上和两个皇后是如何惨死的吗？我始终是个无权无势的女孩子，不想终日恐惧被人算计，某一日在深宫之中，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耶律述律，我甚至不如那位南人皇后，你无法永远保护我的。”

“那你不怕本王登基后……”

“怕。”她眼里闪着泪花，轻声对他说着残忍的话，“可你有那么多人保护，不会缺我这条烂命，梨古不一样，梨古她只有我了，我不能冒险。你这样喜欢我，应该知道一个在草原长大的野孩子，最渴望的就是自由，你给过她星光璀璨的生活，要是把她关起来，她就绝食而死了。”

耶律述律似乎太过震惊，他在来的路上设想无数遍她会如何喜不自禁，或许她还会念叨一路从梨古那里听来的汉人皇妃的传闻，全然未曾料想她会拒绝。

他盯着她的眼睛，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看到她是如何平静地告诉他，区区一个梨古，比陪伴他比起他的安危重要多了。

他只觉得有满腔的恼怒无处发泄，若梨古在一旁，他一定立即杀了她泄愤！

“你对梨古的真心，就不能分本王半分吗？”耶律述律看到她神色淡漠，竟生出几分绝望，“奴兮，本王待你还不够真心吗？真心也换不来你的真心？”

奴兮不再说话，她用沉默对抗他铺天盖地的责难。

她垂下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自己某一刻突然心软，为了他，为了梨古，为了她自己，也为了王妃，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

她不想成为他的累赘，他日夜不安的来源，一刻都不想。

良久，耶律述律大笑起来，他从奴兮的身上看到了冷漠，就如当初第一眼见她时她流露出的冷漠。

“大王，你走吧，就当奴兮与你有缘无分。”奴兮盯着他腰间的短刀，缓缓道，“上京美女如云，大王的爱又能持续多久？若大王怨恨奴兮，那样也好，我始终觉得，恨比爱长久多了，大王若日夜对我咬牙切齿，奴兮倒是会感谢大王如此眷念呢。”

她抬起头来，笑靥如花，却又残忍至极，“都是大王惯坏了我，我如今最恨别人勉强我，大王若再勉强，今日就是一死，我也绝不离开这里！”

耶律述律被她气得浑身颤抖，他平生头一次被人威胁，他从腰间抽出短刀，红着眼对着她的脖子，“你不是要死吗？本王今日就成全你！”

奴兮闭上眼，甘心受死。

耶律述律死死捏住她的脸，可他的刀终究没有刺下去，最后还是选择了对她仁慈。

后来耶律述律策马离开，片刻之后，王妃的侍从从旁边帐子里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睥睨她，“你做得很好。”

奴兮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我有话告诉王妃，请姐姐转达。大王他喜欢打猎，但不分时节，兴之所至，还请王妃多多劝导。还有，大王总爱轻易动怒，还不时说些伤人的话，可他真正生气了，会直接动刀。对了，他喜欢吃鹿肉……尤其是新猎的鹿肉……”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导大辽皇后如何为人处世？”那侍从怒斥她，“从此往后，你就在草原自生自灭吧，没了大王撑腰，你终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奴隶！”

她笑了笑，“是啊，如果面对王妃，你也会这般吗？”

三天以后，最后的营帐也被拆除，为首的将士命人把地圈起来，留下了上百头羊，并派了士兵守在此处。

那人说，“大王有言，奴兮姑娘可以随时前往上京。”

梨古拉拉她的手，奴兮，你现在不去找他，等到了上京，他登基后成了皇帝，宫苑之中美人如云，很快就会忘记你是谁。

奴兮无动于衷。

梨古苦笑，汉人有句话叫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世人哪有你这么傻，非要取鱼而舍熊掌，实在是亏大了。

夜里，梨古醒来的时候，看到她趴在床上默默哭泣。

梨古摸摸她的脸，为她拭去泪水，“你是爱慕他的，对不对？”

奴兮摇头否认，不，我只是感激他。他杀了耶律盆都，就是我最大的恩人。

可耶律盆都是谋反而死，自取灭亡，不算是他主动杀的。梨古这样反驳。

奴兮止住哭泣，你不知道，他带我去拿耶律盆都的尸首喂狼。他实现了我的愿望，所以我感激他而已。

梨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没有拆穿她的借口，反而安慰她，“那只要他开心，你就开心了，对不对。他是大辽的皇帝，你该为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