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安将她抱回内室后,两人便隔着屏风换了身衣裳。梅韵端了碗药进来,宋槐安一口喝下,神色晦暗不清的,似在思考什么,空气仿佛禁止了般。
宋槐安沉默片刻,开口道:“人关在哪?”
梅韵被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郎君这般如冰碴子一样冷沉的声音,隐隐的还压着些怒气,他平日里都是谦逊平和的,便是审犯人也不过是压低声音,神色严肃。
“关在柴房。”
宋槐安披上一件天青色墨菊纹大氅,正准备要出门,转身看了林知繁一眼,她正在喝茶,红润丰满的朱唇如同绽放的莲花。
林知繁抬眼对上他的眼神,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唇,昏黄的灯光摇曳不明,她撇过脸去,不准他看。
宋槐安心中一沉,软着声叮嘱:“你早些休息,不必等我。”说完转身离开,目光骤然冷如冰霜,寒如风雪。
昏暗而阴冷的柴房里,灵芝被捆绑在一把老旧的木椅上,她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头,显得狼狈不堪。
她抬眼望去,见是宋槐安站在门口,身影被门外微弱的光线拉长,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显得格外阴森。她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惊恐,不复娇媚模样。
她颤颤巍巍地道:“郎……宋大人。”
他冷声道:“何人指使你下药?”
灵芝连忙摇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没有,没有人指使奴,是奴一时糊涂,求大人开恩。”
宋槐安的眼神越发冰冷,他一步步走近灵芝,声音低沉而有力:“一时糊涂?你可知下药谋害朝廷命官是重罪!”
“奴……奴不知,”灵芝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她流泪解释,“奴听梅韵姑娘说,娘子要将我们送去绣坊做活,可奴从小学的都是如何侍候人,半点女红不通,奴怕去了遭人白眼,这才出此下策。”
宋槐安闻言,眉头紧锁,语气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与愤怒:“娘子本意是想为你们寻个安身立命之所,怕你们在这乱世之中无法立足,才考虑将你们送去绣坊学些手艺,以求将来能有口饭吃。你却以此为借口,行此下作之事!你这不仅是辜负娘子对你的一片善心,更是对你自己人生的极大不负责!”
灵芝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滚落,她原是商人培养用来送给官员做侍妾的,自幼便被教导如何讨得男人欢心,如何在这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周旋。她不想去绣坊,做那等粗使丫头才做的活,不想让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从此粗糙不堪。
她见宋槐安年轻俊朗,又是一县长官,待人谦和有礼,心中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歪心,想留在他身边,哪怕不能成为他的妾室,做通房丫头也心满意足,总比粗使丫头好。
只可惜她终是低估了宋槐安……
灵芝哽咽着说:“奴……奴知错了,奴真的知错了。奴不该一时糊涂,做出这等事来。奴愿意受罚,只求大人能网开一面,给奴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宋槐安并没有因为她的求饶而动摇,他深深地看了灵芝一眼,声音冷硬如铁:“你已经触犯了律法,我无法姑息。来人,将她带下去,等候发落。”
处理完灵芝后,宋槐安回到卧房,他轻轻推开卧房的门,只见屋内一抹微弱的烛火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
他步履轻盈地走近床边,看着侧身而卧的人,想上床但又怕不小心惊扰了她,心中犹豫不定,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替她掖好被角,轻叹一声,抱着被褥自去卧榻歇下。
接连两日,宋槐安以公务冗繁为托词,餐食皆在书房解决,直至夜幕深沉,林知繁安寝之后,方才去卧榻休憩。
起初林知繁只当他忙着处理冯员外的事情,渐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似乎在躲着她!
为了印证心中猜想,林知繁故意夜深不眠,看他是真忙还是别有意图。果然不出所料,她不睡,他也跟着熬,连续了几晚,宋槐安终先败下阵来。
他一进卧房,她立马闻声将书本拿起,佯装沉迷其中。
宋槐安垂下眉眼,神色间带着几分愧疚与自责,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不敢直视她,“我错了,你想骂便骂,莫要折腾自己。”
见宋槐安一脸倦容,林知繁心中五味杂陈,既担忧他的身体,又恼他莫名其妙躲着她。她微微一叹,放下书卷,缓缓走近他,“你好端端地躲我做甚?”
“那天,我不该乘虚而入,冒犯于你。”
他自幼习五经识六艺,学的是君子之道,追求的是坦坦荡荡,怎可利用她的恻隐之心来谋取己之私利,如此作为,非但令她心生怨怼,亦使自己良心难安。
可是那一刻他就是贪恋她的美好,他就是舍不得放开她,他就是想放纵私欲、依心而行。
他明知不该乘虚而入,却又情难自禁。心绪纷乱犹似风中之烛,摇曳不定。
他试图用理智来约束自己,但当她愿意迁就他时,那难以抑制的私欲就如潮水般涌来,顷刻间便将他吞噬。
林知繁听完,目光凝定,直直地望着他,缓缓问道:“我若生病,你待如何?”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答:“若你生病,我必守在你身边,为你煎药熬汤,悉心照料。”
她的眼睛弯成一弯新月,笑意盈盈:“我亦如此。”
他心中蓦地一悸,被她的言语猛然击中,恍若春日里不经意间掠过的微风,轻轻拂过静谧的湖面,激起一圈又一圈细腻温婉的波纹。
宋槐安怔怔地望着她,那双眸子里仿佛藏着万语千言,一时之间,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林知繁头次见他如此失态,低头一笑,心生一计,转身故意道:“宋大官人若是公务繁忙,自去料理便是,莫要因了小女子误了大事。”
她言罢,轻轻抬脚,欲要离去,裙摆轻扬,似是要带走这满室的春色。他见状,心中一急,连忙伸出手,轻轻执起她的柔荑,指尖相触,仿佛触电一般,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妧妧,你可想好了?”他低唤一声,凝了万千柔情。
“嗯。”她轻声回答,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他心中大喜,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迫不及待地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林知繁微微支着头,顺势揽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滑过他的唇,一瞬便要离开。
宋槐安却不肯放过她,他低头咂摸她唇间的甘甜,微热的舌涌入其中,全身燥热难耐。
他将她拦腰抱起,轻放在床上,温柔地解开她身上的罗裳,滚烫的气息沿着温软处的曲线徐徐游走,极尽情意。
屋外下起小雨,似怨似慕的低吟渐渐淹没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指尖的温存缓缓淌过,鲜嫩的花瓣在湿润中愈发娇艳。
檐上铃声清脆一响,雨滴携带着云的温柔与风的细腻,不急不躁、悠悠然然地沿着窗棂的曲线轻盈一跃,滴落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之上,瞬间绽出一朵朵晶莹剔透的水花,映出两道久久纠缠的剪影。
林知繁已疲惫至极,无力再睁开双眸,只能任由他抱起自己去清洗,之后被他拥在怀里沉沉睡去,直至东方渐露鱼肚白,晨光初现。
宋槐安悄然起身,在她眉间落下一个吻,方才出门。
梅韵昨夜专司烹水汲泉之事,自然知道两人昨夜经历了什么,她乐滋滋地打了盆温水,准备给林知繁梳洗装扮。未及门槛,郎君已轻声将她遣走,说让娘子多养神片刻,梅韵便听话地端着水走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宋槐安连办公之时亦神采奕奕,笔走龙蛇,处理事务愈发得心应手,春风得意。
冯员外之事多有棘手,宋槐安已多方调查,确定从匪巢解救出来的十五岁少年便是冯员外流落在外的嫡子。怎奈冯员外嫌其貌不惊人,举止粗鄙,心存芥蒂,迟迟不肯相认,甚至一度怀疑宋槐安故意从别处寻来的一宵小之徒,妄图冒充其子,以淆乱视听。
宋槐安面对冯员外的疑虑,心中无奈,血缘之情,岂能因外貌之瑕而轻易割舍?不过转念一想,倒也能理解,毕竟相隔五年未见,幼时容貌与长大有所出入是情有可原,冯员外忽得一子心生疑虑亦是情理之中。
于是他决定再访冯府,冯员外见到来人,眉头紧锁,面露不悦。
“冯员外,”宋槐安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此番前来,非为他事,只为令郎之事。此少年确实是您失散多年的长子,我手上调查的种种证据,皆可佐证。望员外念及血脉相连,莫因外貌之瑕割舍亲情之缘。”
言罢,宋槐安逐一展示调查所得:少年身上的胎记、村中老人的证言、以及少年所持有的冯家祖传玉佩,每一件皆是无可辩驳的证明。
冯员外瞥了眼那少年,心中疑虑仍未全然消散,正当此时,冯太太从内室朝那少年疾步走来,掀开少年的粗陋的衣袖,手腕上的红印赫然显眼。她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紧紧抱住少年,声音颤抖,哭喊道:“你个天杀的!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岂会不知!你如今竟要因为他貌丑就不肯相认,你究竟是何居心?”
冯员外面对妻子的质问,一时语塞,神色复杂。他确实想要拥有自己的骨肉,但是却不希望是嫡妻所生,他本就在岳家低人一等,此后嫡子一出,他愈发没有话语权。
然事已至此,他若继续态度强硬下去,于己无益,况且眼前的少年是自己的血脉无疑,若真的因为一己之私而舍弃了亲生骨肉,那他将如何面对冯家列祖列宗?
最终,冯员外深吸一口气,语气温和地说道,“罢了,是我错了。从今往后,他便是冯家的嫡长子,我们再不分离。”
筹集资金修复水利之事,冯员外迫于岳家势力不情不愿地捐了一大笔,其他乡绅见状亦纷纷献上。
资金筹集得差不多了,宋槐安即刻召集工匠、民夫开始修复。宋槐安亲自督工,他命人勘探地形,依据水流走势,巧妙设计水渠、堤坝,力求使水利设施既能防洪抗涝,又能灌溉农田。好在水利设施受损程度较小,紧赶慢赶总算在新岁到来之前竣工。
我要吐槽一下,我写个do戏前前后后改了五六遍了不让我通过!!!我就要写!!![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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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情深意切两心终相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