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日常 第1章 第一章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些，寒风裹着刺骨的河水一点一点朝下游流去，山脚下，三三两两个妇人结伴在拾柴火。

“琼娘那肚子估摸着就是这两日的事儿了。”

“那可不，这胎老太太请了少说也有十好几个婆子来看过，都说是小子呢！”

“不知道这回那方家的小福星能不能显灵让他娘给生个弟弟出来，要不然啊，我瞧着那一家子今后可没好日子过了。”

妇人们嘻嘻哈哈在山脚下转了一圈，冷得脖子都缩了起来，手上冻疮又疼又痒实在受不住这才回去了。

此时的方家，老太太坐在院子里面，一手搂着方雨，一手捂着心口。

刘琼娘今个一早就觉得下腹有些微微的刺痛，本以为是孩子在肚子里面翻身而已，没想到一直也不见好，这才赶紧招呼方秀娟来，这怕是要生了。

方秀娟没生养过，她夫君身子一直不大好，三年前人就没了，她便和离回家一直在家中照料老太太。

“娘，我得去把花大叔给请来了，稳婆说琼娘这胎养得有些大了不好生。”

花郎中是小河村唯一的大夫，收费公道医术也很是不错，深得村人们的信赖，只要是家中有妇人夫郎要生产的都会将他请来坐镇。

方雨今年不过八岁，他尽力将眼泪憋住，扯了扯方秀娟的衣摆主动提议：“二姑，还是我去吧，我跑得快。”

老太太也点了点头，“顺孝这会还在田里，我这把老骨头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还得你看着才行，雨哥儿，你去吧，慢些跑，顺道再将你爹给叫回来。”

方雨将眼泪抹干净，他可不能哭，只要花爷爷来了，娘肯定会没事的。

方秀娟叹了口气回屋去了，弄成这样她也有错，她娘一心想让小弟一家能生个小汉子出来，什么补品偏方都往琼娘那屋塞去，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便也没阻止，若不是刚刚在屋里被稳婆这么一说，她还被蒙在鼓里，只当她娘是真对琼娘好呢。

若是今个琼娘真出了什么事，她也没脸再见雨哥儿和小弟了。

方雨两条小腿甩得飞快，花爷爷算着他娘快要到日子了，他爹已经提前去打过了招呼，只要方家去请，便立马过去，到时候他可以让花爷爷自己先过去，然后他再绕个小路去把他爹叫回来。

这么一分心，方雨便在转角撞上了一堵肉墙，被震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给摔个大跤。

预料之后的疼痛没有传来，反倒是被撞那人有些慌乱：“雨哥儿，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方雨睁开眼睛一看，便瞧见了一朵小小的黄花别在这人胸前的口袋上，这还是他亲手弄上去的，是大牛哥！

果然方雨一抬头就是那张熟悉的脸，他顿时稳住了心神，翻身爬到了周大牛的背上，抓着他的衣领使唤道：“大牛哥，我要去花爷爷家，再去田地叫我爹回去。”

周大牛没有半分犹豫，这几日方雨不怎么出门，一直在家里陪着他娘，他便每日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来这边绕一圈，要是方家有什么事他也好帮帮忙。

周大牛过了年就十三，不过长得却比寻常十五六岁的少年还要壮实，瞧着就让人觉得踏实又可靠。

方雨趴在周大牛的背上，忍了许久的眼泪打湿了周大牛的衣裳。

周大牛默默将步子迈得更大，还没等方雨反应过来，他已经敲响了花郎中家的大门，简短将来意说明，他便又带着方雨去了田埂边。

今早村长召集了大家一道商议明年耕种之事，方家现在的田地都是方雨他爹方顺孝在照料，这样的大事他必须到场。

方雨远远就在人群之中瞧见了他爹，当即就往上蹿了蹿招手喊了好几声，周大牛都险些兜不住他。

方顺孝和村长打了声招呼也朝这边跑过来，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就觉得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怕是有大事要发生，见雨哥儿过来更是着急，他都顾及不上雨哥儿是被周大牛背来的。

“村长，我得回去了！”

方顺孝将雨哥儿往怀里一塞一会儿就没影了，就连方雨想和周大牛再道声谢都没来得及，只能远远朝他招招手。

今个交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琐事，这天气实在冻人，村长林忠大手一挥让大家也都散了，趁着这会天还大亮，都去帮着给家里捡些柴火也好，不然这冬日怎么熬得过去。

周大牛也想跟去方家瞧瞧，不过林忠将他给拦了下来，双儿大了也该知道避嫌，今个他们这样已经是不合规矩的。

林忠笑眯眯的，“大牛，渊小子过些日子休沐回来，还说要考究你的功课，你可别忘了啊。”

林渊是村长家的独子，和周大牛同岁，那时候村里日子苦，可以说他俩还真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

“林叔……私塾课业多，阿渊回来了还是该好好休息才是。”

“这臭小子精力好得很，上回我和你婶子远远站在外面瞧了一眼，那声音大得我俩站十里地外都能听到呢！”

林忠脸上是抑制不住的自豪，他儿子现在是村里头一个被送去私塾的娃，他们村子以后要想越来越好，一定得将眼光放长远些，以他儿子作例，相信今后他们村的读书人也会越来越多的。

周大牛有些站不住了，不过村长还不放过他，絮絮叨叨硬是扯着他说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

这边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忠将声音给再压低了些，“大牛，有些事叔不得不提点你两句，雨哥儿年岁见长，要是被那些个爱嚼舌根的瞧见了，对他名声也不好。”

周大牛脸上闪过一丝懊悔，一想到以后不能时刻保护雨哥儿，周大牛就觉得浑身都难受。

他自出生一直到五岁，村里的日子都十分困苦，即便是喝水都喝不饱，每日就算不停劳作，换来的粮食依旧少得可怜。

这一切在雨哥儿出生那日才发生了改变，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地里山里只要有足够的水就总能让他们找到吃的，渐渐地大家都不再饿肚子了。

雨哥儿和他们不一样，即便是生在村里，依旧白嫩嫩的，就像是镇上最大的那家糕点铺子里面新鲜出炉的糕点，再加上他小福星这传闻，小孩都爱往方家跑，他也不例外。

林忠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流言蜚语害人不浅，叔知道你心里有成算，再两年也是能当家做主的汉子了，有些事更得想清楚，免得到时候将来后悔，那才是害人害己。”

周大牛捏紧了拳头，他得快些长大！

下定决心之后，周大牛不再纠结，雨哥儿从小到大和他最要好，就是林渊，雨哥儿也没对他多个笑脸，即便林渊是他们村长得最好看的汉子。

此时方家，花郎中和老太太坐在这院子里面等着，刘琼娘的声音有些虚弱，方秀娟端着一碗糖水煮鸡蛋进去喂给她吃下，有力气了才好生。

还好已经是二胎，有了些许经验，刘琼娘也知道自己要保存体力，随着产婆的指引，终于在日落之后，终于将孩子给生了下来。

婴孩的啼哭声响起，屋外的方顺孝立马就冲了进去，屋里的血腥味直冲方顺孝的脑门，稳婆脸上有些古怪，将孩子递给了他，连说了好几声恭喜和好话，方顺孝这才反应过来，这娃也是个双儿。

方秀娟见小弟没反应，将事先给准备好的喜钱递过去再将人好好送出去，屋内就留他们一家子说些体己话。

方顺孝抱着这个颇有分量的肉圆子，根本无暇顾及到底是双儿还是小子，直直朝着刘琼娘走去。

“琼娘……苦了你了，咱们的孩子好着呢，你也要好好的。”

刘琼娘额上还挂着汗珠，实在是累极了，看了一眼孩子确保他没事儿然后就睡了过去。

在外面的老太太得知又是个双儿脸色便有些不好了，她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阿奶，您快放手，我要去看看阿娘和弟弟！”

方秀娟将方雨拉过来，给他揉了揉被老太太抓得起了印子的手腕，皱着眉语气也有些埋怨，“娘，您这是做什么，雨哥儿还这么小，您瞧给他抓成什么样了？”

她没有孩子，雨哥儿生得可爱有乖巧，十分讨人喜欢，当年她夫君时常对她说，要是今后他身子骨好了，或许他们也会有个像雨哥儿这样的孩子。

为了宽慰他夫君，方秀娟时常将雨哥儿带去镇上小住，盼望着夫君能因此好起来，没想到最终还是……

这么多年来，雨哥儿就像是她亲生双儿一样，哪里能见得被这样对待。

老太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竟是手一甩回屋去了。

“造孽啊，什么好东西都吃了，真是没用！”

方秀娟听了前半句就赶紧将方雨的耳朵给捂了起来，她娘真是老糊涂了，这样的话也在孩子面前说，太过分了简直！

同时让她也有些寒心，同样身为女子，生产之时更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这样的苦楚她娘自己也受过，怎么忍心还加倍加注在和她相处数十年的琼娘身上？

忍不住了！！！我最爱的还是种田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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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