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章来到灶房。
家里头没有专门用来煎药的药炉,张章只能拿出新买的用来炖汤的陶锅,将洗了一遍的药放了进去。
加上水,张章将锅架在火炉上,添了些柴进去开始煎药。
炉火边的柴已经不多了,张章正想起身,张二丫已经从外面帮着抱了些柴火进来,放在火炉边。
“二丫,”张章回头看向张二丫,“天快黑了,你先回去吧。”
“但是……”
“陈阿婆也还需要你回去照顾。”张章道:“回去了顺便告诉阿婆,让她别担心,事情还没到最坏的那步。”
“那……那我明日再来看你们。”提到陈阿婆,张二丫终于点头应下。
“好,回吧。”
张章起身把张二丫送出门,这才回到灶房,简单做了晚餐。
叫醒兄妹俩,三人吃完饭,药也已经煎的差不多了,倒出来正好还有一小碗药汁。
又往锅里加了些水,张章让兄妹俩继续煎药,自己则端着药走进卧房。
在床边坐了下来,张章用勺子舀了一汤勺药汁,轻轻吹了吹之后,才将药汁灌进张家磊嘴中。
然而下一秒,药汁立刻沿着唇角划了下来。
张章试了好几次,也没能灌一口药进去。
张章:“……”
长长吐出一口气,张章将药搁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给人擦干净嘴角的药。
算了,不跟一个快死的病号计较。
可这么下去显然也不是办法。
“我听说就算是植物人,意识也是清醒的,所以我相信,你就算现在暂时昏迷不醒,但一定能听到我的声音。”张章声音轻柔,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所以呢,大表哥,你让我给你喂药成吗?我们一起努力,你自己也争点气,好吗?”
说着话,张章又舀了一勺药汁灌进对方口中。
然而和前几次一样,张章还是没能把药给灌进去。
“既然你不吃软的,那我只能来硬的了!”
张章深吸口气。
这么喂喂不进去,张章只能掐着他的下巴,费了好多劲才掰开他的嘴,紧闭的唇齿也终于分开一条缝。
张章连忙舀了一勺药汁,一点点将药灌进对方的喉咙中。
眼看有效果,张章松了口气,小心地将药全都灌了下去。
一碗药喂完,张章擦干净她这便宜大表哥嘴边的药汁,静静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太多了,张章总觉得她大表哥身上怪怪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就像——
就像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她看着这里的一切,总觉得和这个世界有一种不可跨越的隔阂,像是误入的过客。
“瞎想什么呢!”张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最终将这一切归咎于男人的到来影响了她的生活。
毕竟一个在所有人眼里已经死掉的人,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总会有点怪怪的。
张章拿着碗站起身,又看了眼昏睡中的人,转身离开卧室。
然而就在张章走后不久,床上的人手指微动,紧皱起了眉头。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醒来,却连手指也再动弹不得,眼皮也像是被粘在了一起,怎么都睁不开。
情急之下,他生生从喉咙中呕出一口血,紧接着再次浑浑噩噩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等张章带着兄妹俩回来的时候,看到萧缙嘴边的黑血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
连连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见人还有气在,张章才冷不丁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吓死她了!
还以为人没了呢!
“姐姐,哥哥他……”
“放心,没事儿。”张章宽慰了两人一句,拿手帕擦干净对方嘴边的血。
见对方苍白的脸上微红,张章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觉得一片滚烫。
“发烧了。”
张章回头看了兄妹俩一眼,让他们去端了盆凉水回来,再拿了两块干净毛巾,浸到水中。
拧干其中一块布搭在男人额头,张章才拿起另一块粗布,轻柔地擦拭着对方的手,借以降温。
张家衡两兄妹则一直在旁边守着,一脸担忧地看着床上的人,生怕一个不好他们刚刚回来的哥哥又要没了。
“你们两个别一直在这了,”张章道:“快去洗漱,今天先在姐姐床上睡一晚。其他的事等明天再说。”
张橙儿抬眸,轻声说道:“姐姐,我想陪着哥哥。”
张家衡也在一旁连连点头,“我也是!”
“你们陪着做什么?”张章笑了笑,道:“乖,哥哥这有姐姐在,你们先去睡觉。”
兄妹俩闻言还想说话,张章已经开口道:“看你们两个,今天一天都绷着根线,要是不注意休息,生病了怎么办?难道你们忍心看着姐姐一个人照顾你们三个吗?”
两小只闻言登时摇了摇头。
“那便快去睡觉。”张章说着,起身将他们赶去洗漱。
等两人再回来,张章嘱咐他们快些睡觉,自己又在床边坐了下来。
眼看毛巾不冷了,张章把毛巾拿下来又搓了搓,浸冷后才拧干又搭在了便宜大表哥的额头上。
一整个晚上,对方的温度都没有降下来。
张章换了一晚上的毛巾,中间又喂了一次药,剩下的时间就在帮着擦脖子和手心帮助人降温。
这么熬了一晚,张章终于熬不住了。
本来想着她就在床边趴着休息了一会儿,但一闭上眼,累极的张章立刻就睡了过去。
直到外头的鸡叫了,张章才咻然转醒。
“嘶……”痛苦地皱起眉,张章抚上酸痛的脖子,强忍着酸意松展了一下根骨。
等自己感觉好受了一些,张章才想起床上的人,连连探了探对方的额头。
见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张章才松了一口气,起身打开了卧房门。
太阳还没出来,现在又已经十一月份了,张章一出门便感到一阵冷风吹过,身上染上了一丝寒意。
搓了搓手臂,张章回去添了一件衣服,这才出门煮早餐去了。
之前一个月忙着摆摊卖糖画,她早上没有特意做饭,而是直接把午餐和早餐一起煮了。
因此,她大都煮的是米饭,已经许久没做过面条。
这回要在家里照顾病号,摆摊是没法去摆了,张章也就不那么着急了,想了想下了个青菜虾仁面。
煮完早餐,张章才将兄妹俩喊了起来。
餐桌上,张家衡看着张章苍白的脸色,关心道:“姐姐,你一晚上没睡,吃完饭就去睡一会儿,可好?”
“对!橙姐儿也不要姐姐生病。”
“遵命,两个小暖炉。”张章想了想,家里的活也不着急干,笑着应了一声。
吃完饭,张章跑去喂了鸡,还有前段时间孵出来的五个小鸽子和另外两只大鸽,又嘱咐了兄妹俩看着病人,有什么情况叫她之后,才放心地躺床上去睡了。
不过张章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便醒了过来。
见兄妹俩一直听她说的看着人,张章夸了两人一句,这才出去给人煎药去了。
想到大夫交代下来最好给病人做些有营养的汤羹,张章叫了兄妹俩过来看火,走到院子里抓了只半大的鸡。
虽然有点舍不得把这还能长的鸡给杀了,但其他也没什么好的能补身子的东西,张章纠结良久还是杀了只鸡,中午和枸杞一起炖了锅鸡汤。
就着韭花酱,鸡肉全都进了张章三人的肚子,鸡汤则被张章盛了几碗,喂进了病号的嘴中。
想到兄妹俩的床被占了,三个人睡她房间又睡不下,张章起了将隔壁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的心思。
张家磊——也就是她表哥既然回来了,那么那间屋子肯定是要重新利用上的,只不过早收拾晚收拾而已。
带着兄妹俩打开旁边卧房的门,张章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打开通风,又把柜子里头的衣服和之前晒过的被子都重新拿出去晒了。
交代兄妹俩打盆水擦下床铺和衣柜、还有房间中唯一的一张桌子,张章将扫把取过来,把之前留下的树叶和其他垃圾清扫干净之后,才拿着抹布帮忙擦灰尘去了。
三人一起动手,一个时辰之后便将整间屋子都打扫出来了。
“今天晚上,衡哥儿和橙姐儿睡这间屋子好吗?”
兄妹俩怔怔地望向张章。
张橙儿委屈地问道:“以后我们都要和姐姐分开屋子睡了吗?”
“当然不是啦。”张章连忙解释,“现在哥哥受伤起不来,而且他身上这么多伤我们又不能挪动他,所以,只能委屈橙姐儿你们先睡这间了。”
“那等哥哥好了,我还能和姐姐睡一间吗?”
“当然啦。”张章立刻点头,“到时候我们把哥哥赶回这个房间睡好吗?”
两兄妹一听这话,登时乐了,重重的点了点头。
“姐姐不能骗我们哦。”张家衡道:“姐姐说过,骗人是小狗。”
张章毫不犹豫,一口应下:“不骗你们。姐姐说话算话!”
兄妹俩这才放下心。
“别不开心了,”张章拉过两小只,“我们还有事要做呢!”
兄妹俩好奇地望向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