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傅琛伴着鸡鸣声,在书房的木板床上醒来,在梆硬的木板床上睡了一晚,傅琛现在全身没有一处不难受的。昨夜傅琛几乎没怎么睡,除了床板太硬睡着难受,更多的是,重生之事太过惊世骇俗,简直闻所未闻,他一时半会儿还未缓过来。
昨晚,傅琛一夜未睡,一整夜的时间,他复盘了他前世所有的经历,前世他坏事做尽,最后落得众叛亲离,身首分离的下场也是他活该。上天垂怜,让他重活一世,他告诉自己,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犯前世犯过的错。前世,他欠柳清舒太多,重来一次,他定不会再让柳清舒再受半点委屈。
书房没有换洗的衣服,傅琛身上还穿着昨日的喜服,要换衣服只能回房间。
书房没有换洗的衣服,傅琛身上还穿着昨日的喜服,要换衣服只能回房间。
这会儿天还没亮,傅琛估摸着柳清舒还没醒,开房门的时候轻手轻脚,生怕吵到了柳清舒。然而,等他推门进屋,却并未见柳清舒,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柳清舒大概猜到他要回来拿换洗的衣服,给他在床头柜上备了一套衣服,衣服叠的很整齐,傅琛伸手拿起来准备换上,发现竟是新裁的衣服,柔软的细棉布,金贵的很,一尺要一百文。裁衣服的布大概是柳清舒的嫁妆,就这么拿来给他裁衣服了,柳清舒也是真舍得。
前世和柳清舒相处的细节,傅琛都记不太清楚,但他记得,柳清舒给他裁的衣服,都用的好布料,前世他觉得理所当然,可现在,他却愧疚难当,他恨前世的自己眼盲心瞎,柳清舒的好,半点看不到,最后,将她辜负了个彻底,实在混账。
快速穿戴好后,傅琛快速出了房间,他原本是想给自家娘子做早饭的,谁承想,他家娘子比他起得早多了,柳清舒应该已经在厨房做早饭了,他这会儿过去,应该还能帮柳清舒打个下手。
刚走进后院,傅琛就闻到了馒头清甜的香味,他在院中的水缸里打了一盆水,胡乱的擦了擦脸后,便闻快步走进厨房,只见热气腾腾的馒头正好出锅,靠墙的木桌上放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浓稠的蔬菜粥,两盘清炒的小菜,一叠咸菜。
傅琛:......
天还没亮,他家娘子已经做好了一大桌早饭,他连帮忙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舒娘,你怎的起这么早?”
柳清舒听见声音,回头望了过去,目光落在傅琛身上,傅琛穿了她做的那身衣服,青灰色的长衫穿在傅琛身上真好看,衬得他身姿更加提拔,人也更加俊俏。好看,改明儿,再多做几身。
她嘴角不住的扬起,腼腆的笑笑,“夫君,我醒了就起了,倒是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傅琛回以微笑,“我也是醒了就起了,天还没亮,你就把早饭做好了,你起得也太早了些吧。”
他走近,想给柳清舒搭把手,却见她眼底发青,眼圈通红,傅琛紧张的握住柳清舒的“舒娘,你昨晚没睡好吗?怎的看着如此疲惫?是不是有什么不习惯?床太硬?房间朝向不习惯?还是.......”
“夫君,”柳清舒赶紧打断傅琛不断发问,她嘴角微微勾起,心中涌起一丝甜蜜,“夫君,我有点择床,过几天就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清舒没有说实话,择床一方面,不过,她一整晚没睡好,却另有原因。
昨晚,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和昨夜一样,做了醒酒汤送去书房,但傅琛的态度却截然相反,他极尽可能的贬低她,说她恶毒,企图使那不入流的小手段耽误他读书,好将他绑在自己身边。柳清舒嘴笨,不知如何为自己分辨,最后在傅琛的指责中,哭着离开了书房。
虽然那只是梦,但就跟真真切切发生过一样,柳清舒醒来时,发现自己满脸泪痕。她心里清楚,那只是个梦,和现实世界发生的完全不一样,但她还是没办法不在意,梦中的一切不断在眼前回放,一遍遍的折磨着她,让她再无睡意。在床上干躺了许久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起床准备早餐了。
傅琛问起,她当然不会说,是因为一个梦,梦里,他欺负了她,让她难受了,所以她才没睡好。她看着紧张的问东问西的傅琛,在心里暗暗的责怪自己胡思乱想,傅琛这么好,怎么会欺负她呢?
“择床啊!”傅琛点点头,伸手拦着柳清舒的肩膀,带着她走到木桌边,“舒娘,你坐,剩下的我来。”
柳清舒刚想说话,却听傅琛开口道,“舒娘,我只是把已经蒸好的馒头拿出来放进竹筐里,你都不放心吗?舒娘,在你心里,我这般一无是处吗?”傅琛看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声音都带着一丝哽咽。
“不是的,夫君,我没有这么想,”柳清舒赶紧辩解道,语气中带着慌乱,“我只是,我只是......”柳清舒原本就嘴笨,一着急,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人急的不行,眼里控制不住的涌起了泪花。
傅琛见状,发觉自己逗过头了,忙轻轻将柳清舒抱进怀里,温柔的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抚道,“舒娘,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逗你,我以后不这样了。”
傅琛温柔安抚,并没有给柳清舒多少安慰,傅琛只是开个小玩笑,她却当了真,一点玩笑都开不起,长此以往,傅琛会不会觉得,她不懂他,跟她没有语言,那,梦里的事,会不会真的重演呢?
她想起梦中,傅琛对她说的话,“大字不识的无知妇人,跟你说话简直对牛弹琴。”梦中的一切真的太过真实,以至于,梦中的傅琛说的每一个字,就连说话的语气,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们家是卖豆腐的,收入还是挺可观的,所以,两个弟弟,爹娘都送去了学堂,她爹娘是疼她的,但骨子里还是传统的,女子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人,没必要花大价钱送去女学,清河村从来没有哪家送自家姑娘去女学,就是里正也没有,她自然也没有机会上学。
梦中的傅琛嫌弃她大字不识,她想,若她识字,那么,梦中的那些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她在心里反复斟酌了许久,才开口道,“夫君,我想学识字。”
里正小儿子去年娶的新媳妇林娘子,是个识文断字的,农闲的时候,她会教村里的姑娘一些简单的字和算术,柳清舒虞也想去试试。
林娘子不收束脩,拿一些地里种的瓜果蔬菜,或山里的山货就可以,不会花家里的钱,她想,傅琛应该会答应吧。
“舒娘,你想念书识字?可以啊!”
见傅琛同意了,柳清舒在心里小小松了一口气,她想起家里的活儿,赶紧说道,“夫君,你放心,林娘子农闲的时候才开课,每天就一个时辰的课,不会耽误家里活儿的。”
“你要去林娘子那儿学啊?”
柳清舒一时不明白傅琛这话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舒娘,你是不是忘了,你夫君也识文断字,而且,已经考过了童生,”傅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既然要学识字,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林娘子那里呢?”
柳清舒瞪大了双眼,“夫君,你是说,你要教我念书识字?”
从前,弟弟们放旬假回来,在房间大声念书,她总会好奇的在门外偷听,有次被娘看见了,她娘粗鲁拽着她胳膊将她拖到后院,狠狠地骂了她一顿。
“你弟弟温书,你在外边干什么?也不怕影响你弟弟念书?”
柳清舒赶紧为自己辩解,“娘,我没有进去打扰弟弟,只在外边听,弟弟都不知道我在,不会影响弟弟的。”
但她娘却依旧认定,她会影响到弟弟,只要弟弟放旬假在家,她就不被允许靠近弟弟的房间。
只是偷偷在外边听就会受影响,让傅琛教她识字,岂不是影响更大。
“夫君,那多耽误你温书啊,我听说,林娘子教书很好的,我去她那里可以的。”
傅琛闻言,伸手轻轻拉起柳清舒的手握在手中,“舒娘,教你念书识字,才不会耽误我温书呢,相反,教你的过程中,我自己又相当于再温了一遍书,更加巩固了知识。”
“而且,舒娘,我们现在新婚燕尔,你怎么忍心,将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傅琛撅起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今年虚岁十七,脸还嫩着,装起可怜来让人看了,心软得不行。柳清舒自然把持不住,又被傅琛讨巧卖乖忽悠了一阵,最后终于还是点了头。不过,她惦记着家里的活儿,跟傅琛商量,每天只上一个时辰的课。
“舒娘,那我们说好了,以后每天跟着上一个时辰的课,”他嘿嘿一笑,“你如果学不好,我可是会罚你的,所以,你不可以懈怠偷懒哦。”
不待柳清舒点头,他手脚麻利的给柳清舒盛了一碗蔬菜粥,“舒娘,喝粥,现在温度刚好。”又从竹筐中挑了一个看着最大最松软的馒头放到柳清舒面前的碗中,“舒娘你今早辛苦了,吃个最大最香的馒头。”
柳清舒嘴角不住的扬起,伸手拿过桌上唯一那个水煮蛋,快速的剥了壳,而后放进傅琛的碗中,“夫君,吃鸡蛋。”
前世傅琛高中后,日子过得极其奢靡,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可看着这个递到面前的鸡蛋,心中却五味杂陈。前世也是如此,有好东西,柳清舒总想着她,可他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柳清舒的好,最后也将这个唯一待她好的人彻底辜负了,实在太混蛋了。
傅琛瞥了一眼碗中的鸡蛋,半点没犹豫,当即拿起鸡蛋放进柳清舒碗中,“舒娘,你今天比较辛苦,鸡蛋你吃。”
“夫君,你吃,”家里没有养鸡,鸡蛋是买的,只剩下一个了,她想着,她不吃也行,便专程煮了给傅琛吃,“夫君,你每日读书辛苦,更需要补充营养,鸡蛋你吃。”
傅琛叹息一声,任命的拿起鸡蛋一分为二,一半放回柳清舒的碗里,一半留在自己碗中,“舒娘,这样可以了吧,我们都有鸡蛋吃了。”
柳清舒看着碗中的鸡蛋,心里甜丝丝的,从前,爹要干体力活儿,他得吃两个,两个弟弟温书辛苦,也要吃两个,她和娘一人一个。
家里的养了十只鸡,正常下蛋,都有得吃,可天热,鸡不爱下蛋了,家里鸡蛋不够,爹一定要吃两个,两个弟弟够两个就都吃两个,若连弟弟们都不够吃,肯定没有柳清舒和她娘的份。
往往这个时候,弟弟们即便有两个鸡蛋,甚至都不会分一个给娘,更别提她了,所以,从来她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爹和弟弟们吃。
可现在,家里只有一个鸡蛋,夫君也分了一半给她。
若夫君能一直如此,那她便是侥幸嫁了良人,不枉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