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要被请去官府“喝茶”,众人都有些害怕地回头望去。只见两名身穿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锦衣卫正站在人群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看到这两人,又听到要被带到官府走一遭,一些人吓得都溜了出去。只剩下零星几个在一旁看乐子的胆子大的人,以及这场小风波的当事人——店小二与这位举子。
店小二显然也是被梅晚两人的身份吓到了,他不欲再做纠缠,想回店里去。
可谁知,那举子见锦衣卫来了,不知从哪儿生出了牛劲,死死地拽住店小二的衣袍不让他进去。
店小二吓得又惊又恼,但锦衣卫在,他并不敢放肆地辱骂这个举子。店小二急迫地低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既然已经离开了咱们客栈,拉住我做什么!”
那举子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拉住店小二,红着脸,有些结巴地朝梅晚说道:“既然两位锦衣卫大人在此,那便把这些事情都说清楚!我王承虽然只是一介书生,但是绝对忍受不了你这样的羞辱!”
听了王承的话,店小二的心里不禁捏了把冷汗。
梅晚和秦玉凌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
秦玉凌上前一步,将拉扯在一起的两人分开。店小二见秦玉凌上前,万万是不敢乱动了。他将头往室内稍稍转了转,用眼神疯狂地给里面的人打招呼。
梅晚在秦玉凌后面将这些小动作看得了如指掌。
“行了,既然是你这客栈出了闹剧,那便去你客栈里说。其他围观的人都赶紧离去,这里人来人往,堵塞通行就不好了。”
梅晚用眼神震退了那些看乐子的群众,抬脚往客栈内走去。
也不怪梅晚如此计较这些人,只是如今这重要的考试还没开始,若是满城提前风言风语,谈论这举子和客栈之间的冲突,他们这群人绝对得挨一顿骂。
店小二的眼神还是有点作用,客栈的主人在隐身了这么久之后这才姗姗来迟。
梅晚和秦玉凌走进了王承退房前居住的房间,她环顾了四周,或许是这王承闹得急,这客栈还没来得及整理屋子里的痕迹。
“究竟是什么事情,惹得你们当街爆发冲突?”梅晚首先开口提问道,“还有你,考生们虽还未获官职,好歹已有功名傍身。你岂敢当街推搡考生?莫不是不将这天下的王法放在眼里?!”
店小二哪里担当得起这样的罪名!他腿一软,就跪倒在梅晚跟前。他双手合十,用力地搓着,仿佛这样做能够减轻些他心里的负担。
他仓皇地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惶恐:“大人!大人明察!虽然咱们客栈和这客人是有些不愉快,但是所有人都看见了,客人是自己没注意,脚一软才摔下来的!我没动手啊!大人!”
客栈主人在店小二身后疯狂陪笑、点头,他这店还要赚钱呢,可不能出事啊!
梅晚看向王承,只见王承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听了店小二的话,他虽尴尬,但还是诚实地点了头,认下了摔跤的由头。
哦豁。
梅晚被这一出整得快笑出了声,她看向秦玉凌,示意他接着问。
接收到梅晚信号的秦玉凌神情自若,继续接着问道:“那既然是误会,为何这位考生要将我们拦住,听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王承刚想开口,店主人便抢先一步接过话茬,他有些急切地说道:“回大人,其实这说起来也是一件小事。但为了这位考生的名声所考虑,小店本不愿多说。但是事情闹得有些大,小店也不得不说出理由了。”
他故作叹息,紧接着说道:“小店本是好心,将房费降至原价六成,供大家居住,就算是结个善缘。这位考生在小店住了五天,今日是第六天,但他已经没钱付房费了。因此,店小二才和他商量,让他换个更便宜的客栈住下。也不知小二哪里惹了他生气,这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乍一听这客栈掌柜的话有理有据,但仔细一听,还是存在了漏洞,同时随便几句,就将这责任推到了王承的身上。
秦玉凌听出了不对劲,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不对吧,掌柜的。据我所知,进京赶考的考生一般为了能安心备考,会在选好住址后,一次性付清直到考试放榜那天的所有费用。”
“自然,我知道也有因为没带够盘缠,各个地方挑着住的考生。但你这客栈虽已降价,但这价格也并不是最低,自然不太可能是那些考生的首选。”
秦玉凌顿了顿,看着店掌柜说道:“这么来看,为什么这考生住了五日,会突然交不出房费呢?”
“这......”店掌柜一时间有些语塞,他没想到锦衣卫连这些不成文的规定都能了解。
在他们眼里,锦衣卫虽然名声可怕,但是他们毕竟处理的都是官员的案子,牵扯到他们这种平民百姓的并不多。
他们对于锦衣卫的信息掌握程度并不了解,秦玉凌能知道这么多,绝对超出了店掌柜的预料。
就在这时,王承向秦玉凌和梅晚两人俯下身子,双手合抱在胸前,行了一礼,他说道:“回大人的话,学生正是要揭发此客栈的不法行径!该店行径不端,虚报价格,收费无度且无端添加额外不实开销,欺瞒顾客,有损公道!”
店掌柜听了他的话,显然是急了,他刚想说些什么阻挠王承,却被梅晚一记眼神吓得不敢再有动作。
“大人,这家客栈,前期以低价为名,招来大量像我一样的考生。听他们说的价格降至六成,大家都来了。没错,是降了。可是就在我们将钱一次□□齐,过了两日之后,这家店便露出他的真面目来!”
说到此,王承又想到了之前经受的事情,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说道:“喝一杯水,要收多余的水费;要洗热水澡,要收热水费;吃一顿餐,哪怕只是两个馒头都要收双倍的费用!大家身上钱本就不多,哪里还经得起这么挥霍!”
“那如果你们不交会怎么样?”梅晚问道。
王承嗤笑了一声,回答道:“不交?就会像我一样,被他们扣完所有的钱财,然后提前收拾包袱离开这里。”
王承说完最后一个字,将这客栈表面上的和善狠狠地撕去,只留下了血淋淋的“吃人”两个字。
听到王承将肮脏的事情全部都暴露出来,店掌柜明显急了,刚才的他还揣着手站在秦玉凌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现在的他,就如同刚才吓得腿软的店小二一样,直接跪了下去,他明显急了,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颠三倒四:“大人明察!不是这样的!您想,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些考生怎么会忍下去,什么都不说呢!”
店掌柜往前爬了几步,迫切地想要向秦玉凌证明自己说的话都是正确的。
王承涨红了脸,气愤地说道:“为什么大家都不说呢?!你问的好啊!”
他走出自己的屋子,环顾了四周,看着掌柜的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所有人,都是寒窗苦读了数年才有来这里考试的机会。临近考试,所有人为了能够金榜题名,都在继续苦读。若要和你纠缠,就可能会像我一样,不仅会受到你们的胡乱攀扯,还收不回付出去的钱。那我们又剩下了什么呢?”
“没了住宿的地方,又没了傍身的钱财,甚至不能正常温习,一切的努力,都只会白费......”
王承红着眼睛大声说道,他本就是一个不太会说话的人,但他心中有着一杆明确的尺,什么能做,什么又不能做。
从他说出来的话中就可以看出,他知道自己的出头会换来什么,但是他还是做了。
“既然大家都心有顾忌,那么我来做!我来做这个出头鸟!我来争取一个公道!”王承的胸膛随着他的话上下起伏,他继续道,“王某人自幼读书十余年,目的是为了终有一日报效朝廷,造福百姓。如今,不公之事就在我眼前,我若装聋扮瞎,他日为官,我又有何颜面能面对今天的一切?!”
话音刚落,王承掀起衣袍一角,跪倒在地。他低着头,朝着秦玉凌和梅晚说道:
“请锦衣卫大人将学生和这掌柜一并带走,学生愿意自写状书,将这黑店告上官府!哪怕学生此后无缘官路,也要还现在、以后的所有考生一个公平!”
王承说完,整个客栈陷入了一片寂静。店小二和店掌柜跪在旁边,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秦玉凌已经打算站起来,将这群人都带走了。但梅晚给他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秦玉凌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
就在梅晚制止秦玉凌后片刻,客栈内那些原本紧闭的客房门都突然打开了。
之前持续的沉默就如同上升的火焰,烧的其他房里的考生们都寝食难安。
如今王承的决心如利剑一般刺入他们的胸口,让他们无法在逃避自己的内心。
就像王承说的那样,今日选择沉默不言,他日又有何颜面替人伸冤?!
读书人自有傲骨,他们愿意在此刻与王承一起承担。
客栈内的门一扇扇打开,考生一个个从房间中走出,他们有的年轻,有的已至而立之年,他们来自五湖四海。
但此刻,他们都做出了和王承一样的决定,他们都跪倒在地,一齐说道:“学生愿作证人!还日后的考生一个公平!”
王承:虽然我是个i人,但i人还是有尊严的!
秦玉凌:虽然我是个i人,但我表现的像个e人
梅晚:不,你那是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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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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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少年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