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音不料秦耀阳一看是她,连忙将门从里头闩上了:“没……没什么。”
一盏茶时间后,沈宁音坐在了祁秀院的堂屋中。这会儿已经是更深露重,几个婆子将梁玉霜往地上压。
此刻的梁玉霜只简单穿了条襦裙,袄子也是薄的,她头头发未干,湿漉漉地贴在脖颈上,身子因为冷而轻轻颤抖着,再配上她那双红红的水眸,没降低美感,反倒多了几分倔强梅蕊的清透诱人。
沈宁音两世为人,见过了不少后宅姬妾,连她都不得不承认,是时的梁玉霜,即便是前世上京新贵冷元景,也极为喜欢,甚至是个男子都会为之动心。
而上首罗汉床一端的秦耀阳,额角淤青,身上也濡湿了一大片,看样子应该是木头水瓢砸出来的。
“你好大的胆子!打伤了二爷,还不肯跪下认错!”婆子恼怒地掐着梁玉霜的胳膊,抬腿去踢她的腿弯,却不知梁玉霜发什么疯,宁愿挨踢也不肯下跪。
梁玉霜也不解释,咬着牙满脸倔强地不吭声。
秦耀阳的侧脸是肉眼可见的尴尬,他看向了沈宁音。
这是想她这个当主母的出头处理。
沈宁音微微蹙眉,秦耀阳先前的反应很是微妙,她拿不准夫君的意思。尤其她瞧出来秦耀阳对这女人一定有意思的情况下。事情贸然开口,但凡一个不妥当,都是费力不讨好的。
沈宁音低头喝茶,装没看见。
她一时不肯先开这个口,秦耀阳就有点慌。
“二爷好心收容她,谁想竟收了个白眼狼!”红叶眼圈也红了,拿帕子按着眼角的泪花:“大闹小书房,弄脏二爷的画,这下,用些下作手段勾引爷们儿,还行凶砸人!”
沈宁音没想到先沉不住气的不是秦耀阳,竟然会是红叶。
红叶义愤填膺,攥紧拳头,温柔的目光如水一般看向秦耀阳额角的伤。
先前跨院儿里发生了什么,沈宁音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没往深了去验证。红叶显然也有所猜测,但她将一切全都推到梁玉霜身上这种做法,委实太过明显了些,谁都能看出来红叶是要帮秦耀阳这个男主子撇清所有一切,同时对主母卖个好。
红叶无妨聪明不聪明,但绝对是世故的。
若放在寻常情况之下,主子们大抵会承了这个情,顺手也帮她打压梁玉霜这个外人。
可红叶千算万算没把秦耀阳算进去。沈宁音心下叹了口气。
那两个婆子一听红叶这个秦耀阳身边伺候的丫鬟都这么说了,自然是底气十足,其中一人用力又踢了梁玉霜一脚。
这次力道有些狠了,梁玉霜惨呼一声,整个人宁愿往旁边儿倒也不肯屈膝下跪。
“你个小娼妇!骨头还敢这么硬!”婆子怒了。
红叶嘴角微弯,眼神得意地看向狼狈的梁玉霜。
梁玉霜终于眼泪滚了下来:“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有什么错?!明明是他!”梁玉霜哭着抬手指着秦耀阳的鼻子。
“住口!世子爷也是你这小娼妇能攀扯的!?”婆子这会儿是毫无顾忌,一巴掌快如闪电,重重打在梁玉霜的脸上。
只那么一下,梁玉霜的脸颊上就浮现出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她皮肤本就白皙,给烛火一照,巴掌印就显得格外明显,黑发似黑漆漆的海藻一般贴在脸颊上,像是只破碎的琉璃盏,分明脆弱得要命,偏生泛出璀璨的光晕来。
婆子下了死力,也想在主子跟前露个脸。
沈宁音心下一紧,旁的倒也罢了,若把这张美人脸给打坏,秦耀阳必得是心疼的。他这尊混世魔王,闹起来可不管不顾。
眼瞧着那倒霉婆子第二个巴掌就要甩下去,沈宁音是想再看看也不能了。
“住手。”她开口的刹那,秦耀阳已经从罗汉床上弹跳了过去,沈宁音只瞧见一道残影,下个瞬间,男人就一脚踢在婆子的肚子上。
“哎哟!”婆子嘴唇一白,捂着肚子跪倒了下去,一张老脸上血色褪尽。
秦耀阳坡口大骂:“狗奴才!你骂谁是小娼妇?玉霜清清白白的出身,凭你也敢随意编排?!”
屋子里所有人都震惊住了,而更叫人震惊的,是秦耀阳冷着脸把个浑身颤抖的梁玉霜扶在怀里。
望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美玉面,梁玉霜神色里有一瞬间的恍惚迷离,但很快,她下意识看了沈宁音一眼,就连忙推搡起来:“你放开我!你做什么?!你刚刚趁我洗澡闯进来就算了,你现在还想当着你妻子的面搞什么?!”
秦耀阳冷着一张脸死死盯着她。
沈宁音闻言心下也是一惊,她连忙吩咐下人们先出去。又叫兰香去守着院门。
她是不知凉州城女娘是个什么规矩,但圣朝其他地方,哪怕是商户女,女子若给人看去了身子,叫外头人知晓的话,可就很难嫁出去做正室的。
梁玉霜把这个事儿嚷嚷出来,其中还有红叶这种不稳定因素在,传出去的概率实在是太大了些。
沈宁音这么处置,也是想着将来万一她后悔了,还能保住名声有别的选择。
“你关门做什么?撵人出去做什么?”梁玉霜浑身颤抖,防备地看向沈宁音:“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是受害者啊!”
沈宁音神色并无波澜,也不想与她解释,只看向秦耀阳道:“世子,夜深了,不如先把梁姑娘交给我安置……”
梁玉霜想到将才的婆子,眼里浮现一抹害怕:“不要!我要回屋!”她哀求地看向秦耀阳:“求你了,我想回屋子!”
沈宁音心下暗恼,她现在就是在想办法维护梁玉霜的名声,奈何这女人偏生反骨。
沈宁音不喜节外生枝,但也知想要梁玉霜配合,便得多嘴解释两句。
她压下情绪正要说话,却听梁玉霜惊呼一声,秦耀阳已经将人扛在肩上大踏步往门外走去。
“世子?”沈宁音震惊之余,脑仁儿气得生疼:“快放下她!”
这种时候,闹腾的梁玉霜反倒是没了动静,咬着唇,乖乖趴在秦耀阳的肩膀上,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很快,两人就消失在门口。
扶着额后退了两步,沈宁音坐到了罗汉床上,外头被惊到的兰香和染竹都走了进来。
染竹道:“少夫人,二爷这是……”
沈宁音揉着一侧太阳穴:“罢了,不管了,随他们去吧!”
兰香气愤得挥起拳头:“那姓梁的真是个扫把星!二爷这么把她从您院儿里扛出去,您的脸往哪儿放?她们简直……”
兰香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眼圈红红的。
众人都知,办这事儿的是秦耀阳,是昌平侯府的世子爷,谁又敢去说个什么?
沈宁音长长叹了口气,些许名声,她虽在意,却也不是找补不回来,她有的是手段。可梁玉霜若安安分分听安排,她原本能护着梁玉霜的名声,后面的事儿就有选择的余地,但现在,只怕明天一早,就得闹到整个侯府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