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结之梦[梦核无限流] 第1章 楔子·疾病

早晨十点，病房外传来对话声。

林森从噩梦中惊醒，又一次被头疼缠上，血管跳动，视野边缘不断闪烁着白色光斑。

“医生，森森的脑肿瘤真的不能手术吗？”

“林太太，林森的肿瘤太深了。额叶、颞叶和海马都有癌细胞。即使做了手术，也不可能熬过后遗症。”

“呜呜……我不能接受，森森还那么年轻，他才十八岁，甚至没来得及读完高中……”

林森茫然地眨眨眼，几分钟后才想起来，门外的人是他妈妈和医生。

严重的脑肿瘤带来的第一个伤害就是失忆。

林森艰难地转头，环顾周围，眼前是熟悉的单人病房。

窗户微微拉开一条缝，风从窗外吹进来，扬起白纱窗帘。阳光从窗帘缝隙射进来，落在窗边的白木茶几和椅子上。茶几上，香水百合在阳光和风中微微点头。

林森微微偏头，就看见了坐在病床右边的青年。青年看起来二十多岁，身着白衬衣和黑色西裤，手里拿着水果刀，正在削苹果。

林森感觉青年非常非常眼熟。

察觉到林森视线的瞬间，青年就停下了削苹果的动作。他有些慌乱地把苹果放回床头柜的托盘，朝着林森弯下腰，神情紧张地问：“森森，你醒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林森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眼前的青年是他的哥哥，林海。

林森笑了，虚弱地说：“我认得你，你是我最忠诚的信徒林海。林海，告诉你的神明吧，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林海又好气又好笑。他捏捏林森的鼻子，说：“够了，你已经成年了，能不能不要再玩中二的‘扮演神明’游戏了？嗯？尤其别跟你亲哥玩。”

林森继续笑，喘息着说：“我可是认真的。如果信徒许愿，那么神明一定会实现的。”

听到这句话，林海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他用一种悲伤而绝望的神情看着林森，看了许久，就像要把这一幕印在脑海里。

林森在心里问：你要哭了吗？哥哥。

出乎意料，林海艰难地再次挤出一个微笑，声音哽咽地问：“神明可以保佑，让森森长命百岁吗？”

林森认真回答：“虽然法力微弱，但神明会尽量达成哥哥的愿望。”

“森森啊……”林海叹息着，摸了摸林森的头发。

其实，林森是不愿意被捏鼻子，也不愿意被摸头发的。

但他现在病了……

罢了，神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门口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林森和林海一起看过去，看见一个衣着得体的富家太太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一向礼仪周全的富家太太，今天却红了眼睛。林森认出她来，“妈妈。”

“森森，今天头还痛不痛？”妈妈用手指抹掉眼泪，扬起笑，快步走过来。

“今天还好。”林森微笑着说。然而事实上，他的头痛死了，就像有一个人用电钻钻开他的颅骨，又将他的脑花搅拌在一起，做成一桶冰淇淋。

妈妈走到床边，一把握住林森的双手，紧紧握着，就像攥着她最珍贵的宝物。如果真的有神，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从死神手里抢回她的珍宝。

医生紧随妈妈走进病房，走到林森的床边。他为林森进行了简单的体格检查，然后问：“你的幻觉呢？”

听到这句话，林森下意识看向靠近门的墙角。那个墙角远离阳光明媚的窗户，摆着一张灰色的单人沙发。

一个半透明的灰色影子坐在沙发上。他身高一米八以上，身着黑色衬衣，面容英气，正双手交叉，神色不爽看着林森。

影子是林森不能忘记的一个人——秦玄。

八年前，林森十岁，遭遇了车祸。

危急关头，秦玄从漏油的汽车中把林森拽出来。然而就在秦玄救出林森的那一刹那，汽车燃了起来。

爆炸瞬间，秦玄将年幼的林森远远抛开，他自己却再没能从火焰中走出来。

如今八年过去，林森再一次被死神找上门。临死之前，林森又看见了秦玄。秦玄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医生曾经说，林森一直很愧疚，所以才会在幻觉中创造一个秦玄出来。

此时此刻，医生看林森不说话，顺着他的眼神看向墙角，轻声问：“他在那里吗？”

林森点点头，又看向医生说：“你为什么害怕？他又不会伤害你。”

医生似乎被拆穿了什么秘密，脸色难看起来。他看了看狐疑的林太太和林海，欲言又止。

“他不过是一个幻觉罢了。”林森轻轻说。

“说了多少次，我不是幻觉！”秦玄反驳。

林森是个正常人，正常人可不会和幻觉对话。他转过头看向医生，问：“你想说什么？”

“不，没什么。”医生低头翻着手里的病历夹，动作局促，“那个，你白天的幻觉依然只有……秦玄，对吧？那么，你晚上呢？你昨晚又看见了什么？”

林森闭上眼，回忆昨晚的经历。

“刚入夜的时候，我听见‘噼啪噼啪’的声音，似乎从楼顶传来，就像有人在上面玩弹珠。”

“弹珠？”医生重复。

“没错，”林森点点头，“我总感觉那些玻璃珠是人的眼睛……”

“那声音越来越频繁，直到深夜十二点才消失。”林森艰难地回忆着，“然后我突然到了楼顶，站着天台上往下跳，‘扑通’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烂肉。”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我一共跳了四次。”

“天啊！”妈妈攥紧林森的手：“森森，你别害怕！”

“我不害怕，妈妈。”林森冷静说：“真的，这都没什么。”

虽然林森这样说，但妈妈和哥哥看起来都不信。就在哥哥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房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林森，有你的信。”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门后响起。这个声音似乎有一股潮湿的寒气，让人想起暴雨的黄昏，乌鸦的哀嚎。

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妈妈和哥哥都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看向病房门。

“砰！砰！砰！”

敲门声继续着，声音更大了。

窗外，太阳被乌云遮住了。

林森艰难地从病床上坐起来，深吸一口气，说：“请进。”

谢天谢地，敲门声终于停了。林森本来就头疼，听了那敲门声，头更疼了。

“吱——”房门打开，一股阴冷的风从病房外吹进来，风里裹挟着浓郁的发霉水藻和鱼肉腐烂的恶臭。

一个奇奇怪怪的外卖员站在门口。他身着染满血迹的破损黄色外卖服，头戴朽烂的黄色鸭舌帽，斜挎着一个棕红色的包。

他头发和衣服都在滴水。皮肉似乎被水泡过很久，肿胀，皲裂，泛着瘆人的白。左手和下巴有腐烂流脓的伤口，伤口的肉发黑，脓泛黄，有黝黑的甲虫和蠕动的蛆虫在碎裂的肉丝间涌动。

往下看，外卖员的右裤腿破了一个大洞。洞里露出的右侧小腿已经没了皮肉，只剩两根发霉泛绿的胫骨和腓骨支棱着。

这肯定不是活人吧！医生吓得浑身发抖，踉跄后退两步。

外卖员伸手，用破烂的指骨扶了扶鸭舌帽帽檐，微微抬头，从帽檐下露出皮肤剥落的脸和一双腐烂发白的鱼眼睛，重复道：“林森，你的信。”

妈妈下意识伸出双手，挡在林森的病床前。

哥哥直接朝门口的外卖员走去，边走边驱赶：“你是谁？你想做什么？告诉你，我们不要信！你快滚吧！再不滚，我就报警了！”

外卖员的死鱼眼睛滴溜溜地看向哥哥，裂开嘴，露出一个微笑，暴露出参差不齐的獠牙，发黄的口水从嘴角不断往外流。

看到这一幕，哥哥颤抖了，却执着地不愿让开。

林森说话了：“好了，哥哥，让他把信拿过来吧。”

“森森！你知道这是什么信吗？”哥哥转头，严厉呵斥林森。

林森笑：“我猜，那一定是信徒的求助信。”

哥哥骂道：“你还在开玩笑？”

“我知道的，哥哥。”林森收敛笑容，换上一副端正的表情，“我虽然一直躺在病床上，但是偶尔也会看电视的。”

“新闻说了，现在全世界都有灵异复苏、诡异怪谈之类的事情发生吧。”林森继续说：“关键还有《梦境》，是叫这个名字吧，我听说《梦境》是一款游戏，会给拥有强烈愿望的人发邀请信，只要完成游戏就可以实现玩家的愿望。”

“现在我收到邀请信了，”林森又笑起来，“我说会达成哥哥的愿望，我没有食言。”

“森森，《梦境》很危险！”哥哥冲林森大喊：“进入游戏的人，现在还活着的不足二十分之一！《梦境》永无尽头，它逼你一次又一次进入游戏，直到死亡才能摆脱！”

说完，哥哥转头看向外卖员，吼道：“把信给我，我替林森去！”

外卖员转着死鱼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动。

“哥哥，时日不多的人是我。”林森严肃说：“我理应拯救我自己，死在游戏里也是命当如此，又岂能再搭上你？想想吧，你可是林家的继承人。如果你死了，那么爸妈又该怎么办？”

“让我去吧，你知道的，《梦境》的邀请信无法转让。”

听完林森的话，哥哥一怔，扭头看向捂脸哭泣的妈妈。哥哥看着妈妈许久，终于从门口让开。

外卖员终于能进屋了。他失望地叹了口气，流着口水，遗憾地瞅了哥哥一眼，才继续往里走。

“啪嗒、啪嗒……”外卖员一瘸一拐，每一步都甩落一地碎肉和脓液。他缓缓走到床边，然后从挎包里掏出一封信。

“谢谢。”林森平静地接过信。

外卖员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下一秒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森毫不惊讶，只低头检查手里的信封。他惊讶地发现信封完全干燥，甚至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一种现世从未出现过的香气，会让人想起永恒宁静的死亡。

妈妈和哥哥紧张地站在林森床边，医生也探头探脑地张望。

“这我得看看。”坐在墙角的秦玄嘀咕着，好奇地走了过来。

显然，这是众人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梦境》邀请信。

林森打开信封，抽出折叠了一次的信纸，然后缓缓展开。

信纸上只有短短两行字，这两行字已经在现实网络上流传许久了。

“总有梦凝结成癌，在梦和现实的边界孳生。欢迎您进入《梦境》，助我们打开这些梦之结，我们会给予您所希望的报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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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