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夷所思,不可思议,苏清机径直站起身,却不料久坐腿僵,一时不稳竟要向前倒去,她欲哭无泪闭上眼睛。
却没有摔倒地上。
她睁开眼,昏暗天色下她与某少爷对视。
“清机……”他欲言又止,但最终无奈一笑。
说话时她身下胸膛震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陡然红透了脸,手忙脚乱从他身上爬起来,可偏偏腿仍僵软着,不听使唤。她的脸愈来愈红。有没有地缝让她钻进去啊!
她的无用功被他制止,他直接揽着她坐了起来,约莫是有些忍俊不禁,但是他努力忍住了,因为他正色问道:“清机的书看完了么?”
苏清机全部心神都在那揽住她腰的温热手掌上,她整个人几乎都要冒烟,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更没有心神想他是不是在促狭笑话她。
她这次手忙脚乱从他身上起来,甚至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一股脑回了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留江焉在原地,很有些忐忑——难道清机生气了么?
没有看书,而是看他补墙看了两个时辰,起来时还险些摔了,这便罢了,结果又被他促狭问上那一句……
江焉忐忑了一个晚上,睡得也乱七八糟,很早便醒了。他就一直等在苏清机门前。道歉自然要趁早,才显得有诚意。
苏清机晨起出门打水洗漱,不防一开门便杵了尊少爷,一看见他,她就想起昨日种种,平复一夜才平复的脑子激灵一下,险些失手将盆都跌了。
她竭力抑制住,若无其事问道:“江兄在此做什么?”
江焉觑着他的容色,他有些诧异,看起来不像是置气的明知故问。
他如实道:“昨日是我失了分寸,没有顾虑清机,是以担心清机生气,因而等在这里,准备向清机道歉。”
苏清机:……
他这么想也好,苏清机很难不松口气,如常浅笑:“这是哪里话,难道我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么?”
她神色天衣无缝:“就是实在有些丢人,忍不住遁逃而已。”
江焉也松了口气,清机没生气就好。昨日之事最好翻篇,他看到他手中的木盆,顺手便接过来,道:“清机先梳洗吧,我正好也要去打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随手束的头发,点点头。没怀疑江焉动机。
水井离房门还有些距离。江焉其实是觉得……清机纤细清弱的一个人,打水这种力气活,难免有些为难他。虽然他从没觉得为难,但是江焉总是觉得,他的手那是捧书执笔的,取方砚台都算重活了。
江焉这水一打就是两年,一开始苏清机没有多想,后来便也成了自然,反正他们两间单独的寝舍在一起,别人也不知晓这些细微琐事。
事实上,江焉觉得自己所想很有道理。这两年清机虽然长高了许多,可是体格还是一成不变,而且瞧着虽然与同龄人差不多高,可是与同样在长高的江焉比起来,已经算是纤小了。这让江焉怎么放心让他做诸如打水的力气活?
连书院率学生出门踏春,他都将他的行囊一并提着。
是以当发现他竟然偷偷打了一桶水慢吞吞提回房时,江焉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大步上前,径直拦住苏清机,反将苏清机吓了一跳,水桶都失手跌到地上。
一时间,竟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之感。只是苏清机没心神在意这点,她紧张极了,“江兄回来了啊?”
江焉目光在水桶和面前诧异的人之间反复来回,最终紧盯她眼睛,“好端端的,清机打水做什么?”
苏清机心头一颤,神色如常扯谎:“我看书架都有些脏了,想着将书取出晾一晾,再将书架好好擦一遍。”
是这样吗?江焉紧紧皱眉,“那又何必亲自动手,等我回来不行么?”
他径直握住她的两只手翻过来,手心果然都是通红痕迹,触手都发热。
江焉一早便发觉他的力气比寻常同龄男子要小许多。
他眉眼极克制,“难道不疼么。”
有那么点儿吧,但是这不重要。苏清机只道:“那现在你回来了,便帮我接着提进房中罢?”
若是寻常,苏清机根本不会说这种话,但是江焉关心则乱,没有发觉蹊跷。他一手提起地上满满一桶水,这才顺便放开了她的手,大步流星进房,将水桶搁到书架前。
苏清机紧随其后,又道:“还要劳烦江兄把书都搬去外面,好好晾晾。”
江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他办完这些,他要好好与他谈谈。就算他自己不觉得是逞强,可于他而言很是吃力,他还一定要做,不是逞强又是什么?一定要好好谈谈。
江焉先将书全都取出来,搬到外面,接着又一一打开晾晒,从头到尾动作行云流水,且愈来愈快。他现在一定在房中擦书架,还不知要吃多少灰。
晾完书江焉便立刻回去,可是出乎意料,书架丁点儿都没擦。
他也不在书架前,而是从内室出来。对上他诧异不解的目光,他两手背在身后,竟有些乖巧,“其实我心中是想擦的,但是不知为何,就是下不去手。只好等江兄回来啦。”
精灵古怪又俏皮,若是让夫子同学看到,一定怀疑苏清机是被谁夺舍了。但是江焉与他们都不同,他与他那般相熟,一直知晓他私下其实就是活泼促狭的性子。
明明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可不知为何,江焉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他其实甚少与他这样说话。极偶尔的一两次,他兴致上头,才会如此。
江焉颔首,拿起布巾,低眸,水桶中的水少了大半。
苏清机才松了口气,便见这人竟又将布巾放下,不仅放下布巾,他还负手朝她走来。
“怎么了?”苏清机歪歪脑袋。
在他身前站定,他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异样,透着几分疑惑。然而江焉莫名的直觉,让他更加笃定。不对劲。
江焉前所未有地集中注意,从他头发丝看到他脚尖。只是比起眼睛,他的鼻子更显发觉异常。
江焉神色顿凛,“你受伤了?!”
他嗅到了一丝血腥气,很轻,但不容忽视。绝不会辨错。
苏清机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他、他他他,他竟然嗅到了。
一时间,说不上是羞耻还是窘迫,又或者是其他的,她后颈都发热,极艰难才控制住没有蔓延到脸上。
她的脑子混乱中夹杂着极度清醒,叹了口气道:“竟然被你发现了。”
“午时我去吃饭,有些撑着了,便去消食。溜达到后厨,厨娘正好在杀鸡。还没来得及向厨娘讨根青瓜,便不凑巧地溅了许多血在衣服上。”
苏清机欲言又止,“这要是拿去让人洗,岂非要疑心我杀人埋尸?”
这是句俏皮话,她接着没办法地抑扬顿挫:“也不知当时怎么了,便想着别节外生枝惹人来问,自己洗洗算了。”
江焉听完他这一席话,简直不知道能说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好气又好笑,“咱们书院魁首弟子的脑子短暂离家出走了会儿?”
苏清机回以一脸无辜。
原来是这么回事,江焉又往他房中看了一眼,没好气道:“现在是洗干净了?”
苏清机摸摸鼻尖:“再洗洗就差不多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已洗得差不多,便不劳他插手了。江焉能怎么办,只能又回去拿起那布巾,浸水拧干,擦起书架,语气闲闲,“左右晾都晾了。”
苏清机再次险险将心放回肚里,可是又听他忽然问:“确凿是这样罢?”
他仍旧语气闲闲,甚至头都没回,他身量高,抬手便将书架上面擦净,不费什么力。
苏清机被这回马枪杀得险些出冷汗,她啧了一声,“我又何必骗江兄呢。”
也许他是意指他大可以直接去他房中一探究竟,但是江焉翘起唇角。这话他受用得紧。就算他是圆谎随口扯的,江焉也受用。
他不再开口,慢悠悠擦着书架,苏清机彻底将心放回了肚子里。总算彻底蒙混过去了……
她回房,对着被血染脏的衣裤,神色轻敛。
其实在去岁,她娘便在她回家之时单独把她叫过去。关于月事癸水,她娘一个字没提。噢,其实是提了。她让她快快开药,绝了月事,以免露了破绽。
苏清机并不情愿。
她不是苏二公子,她是苏二小姐。她是女子,有无癸水应为天定。她可以选择一生不嫁,不生儿育女,但是她不能被剥夺选择的权利。
苏清机敷衍应付了过去,左右如今她半年才回一次家,并不担心露馅。但是没想到,癸水竟会突然降临。真的十分突然,昨晚她琢磨策论到很晚,一早又起来上早课,实在有点儿困倦,才想眯一会儿。没想到睡得迷迷糊糊,就感到有哪里奇怪。待到起来察看时,已经无法挽回了。
因为她娘特意勒令,苏清机才想到稍微了解一下女子月事之事,月事带她早已偷偷备了,换下衣物时便已换上,现在所剩的问题便只有面前这身痕迹浅薄的衣裤。
苏清机敛眸,在木盆前坐下,一边继续洗,一边心不在焉想。
早知道还是烧了算了。
但是下一次怎么办。若也这么突然。
一月一次……她倒还没那么多衣服够她烧。
不提衣物。月事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八日,又是一月一次。怎么好瞒。
她垂目,身前平坦无疑。胸前尚能裹束住,这月事……
江焉将书架擦完,房中的人却还是没出来。待将书桌书案也擦净,他将布巾随手一放,往他房中去。
门只是虚掩着,江焉推开,果然看到一小团身影在角落,真的在慢吞吞洗衣服。
听到他推门,他询问:“怎么了?”
他并未回头,声音也不大,细听还有些低迷。
江焉莫名想笑。听说他在家中只管读书,定然也没怎么洗过衣物。现下难道是洗衣服洗累了?
愈想愈忍俊不禁,怎么会有人如此可爱?
他忍住笑,道:“不然还是我来帮你洗罢。”
“若有人怀疑,便算你我共犯。”
这亦是句插科打诨的玩笑话,他总算回首,瞅了他一眼,道:“江兄金枝玉叶,还是我自己来罢。”
这种话,这种情况,在苏清机此人身上真是前所未有的罕见,江焉忍笑,走过去,淡淡血水在另一盆中,他面前浸着衣物的水已经清澈。原来是终于洗完了啊?
自己竟来迟了,江焉又想到什么,道:“洗完了便交给我吧,你力气小,怕是拧不干。”
他所思所虑合情合理,苏清机却惊住,旋即脸上发热。
亵裤还在她手上呢——!
她飞快将亵裤藏到最下面,瓮声瓮气:“不劳烦江兄了。”
江焉诧异。按理来说,他不会拒绝才是啊。难道他还是有些难言之隐?
既是他的难言之隐……江焉道:“那便你自己来,我去将书再翻一翻。”
在他翻晾院中的书时,他也出来晾了衣裤,看不出来哪里有难言之隐。莫非是他不好意思?
想不明白,江焉不想了,总之他没事就好。
月事于苏清机而言,真是十分不便。她还没想好怎么办,下一次便又突如其来。于是上次的情形再现,苏清机还要扯不同的谎,应对洞察力极强的某位江少爷。
她还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怕只怕他心中起疑,前去查验,证实是她扯谎,再暗中追根究底。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书院每隔一两月会组织出游。苏二公子本不应去,但是苏清机想去。出游一般一两日,很短,有时早晨去傍晚归,有时会在外面过一夜。这自然是住客栈,几人挤一挤,幸而她有个江少爷,两人一间,她还可以谎称不与人同床,一般他便会打个地铺,相安无事。
虽说平日他们总在一处,但入夜后便不是了。可出门在外,同睡一室,往常道了“好梦”的时辰,他们仍在一处。
本就是出游,兴致也好,她与他又脾性相合……有一次笑闹起来,他、他便无意间碰到她胸前。
这便是苏清机身为女子的……另一点难言之隐。最近几月,有时她胸前会涨痛,裹束了裹胸布更加闷痛。她摸索出来,大约便是在月事前几日,碰到时会发疼。
那次便正好是此番情形。苏清机下意识嘶气,反倒将他吓了一跳,飞快询问:“是不是碰到哪里了?”
苏清机还没来得及心慌紧张,便听他问:“膻中还是鸩尾?”
苏清机险些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他在说穴.道,她都不知要做何表情。也是实在有些疼,她也顾不得羞不羞的,正好顺势而下。好在那之后,他更加有分寸了,生怕再碰到她哪处大穴伤了她。
说来也奇怪,他一个富家少爷怎么还知晓这些穴位?她问出来,彼时他正在她书桌前练字,闻言目光转向一旁。
苏清机循着望去,便看到自己书架上的医书。
“闲来无事,看一看清机的书。”他搁笔,撑着书桌扬眉笑。
……说起来,她一个书生习医也很奇怪,虽有讳疾忌医的借口,可他也从来没有刨根究底细问过。真是,很有分寸的一个人。
就如同他不曾追问她的细枝末节一般,为何会长久留在书院读书,他也没有说起过。明明时常看他收到山下来信,他会写回信,一月里偶有两次会下山,可还是要留在山上读书。他又不考科举。
想来也只有他愿意留在山上这一个缘由。无论是他喜欢山上清净,还是他喜欢书院里没有山下生意上的勾心斗角,又或是什么别的原因。
是以在山下来人、约莫是为了请他下山、而他拒绝时,苏清机也没有应那位老管家的请求劝说他。
毕竟人生难得一自由。
只是苏清机第二天就后悔了。
他拒绝了回家,翌日随她一同跟随夫子往云水去看瀑布。因为瀑布在云水城另一边,他们晚上没能回来,住的客栈恰在瀑布附近的山上,而苏清机与江焉的房间也正对瀑布。
地板潮湿甚重。
江焉抱着地铺看了地面好一会儿。与苏清机面面相觑。
这是间小客栈,本来房间便少。他微微皱眉:“好像柴房还空着。”
虽然如此说,可他眼睛却望着她。
苏清机张了张口。可是那句让他去睡柴房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在他看来,苏清机是个男子,他们同为男子,就算苏清机不喜与人同床,可是眼下是此番情形,他们又有那般交情,难道便真的忍心让他去睡柴房吗?
所以他才一眨不眨盯着她。倘若她点一下头,只怕他反而要与她控诉掰扯,绝不肯真的去柴房。
何况……
他身上的华贵衣袍在昏黄烛色下熠熠生辉,袖摆都泛着银光。
锦衣玉食的一个富家少爷。真让他委屈睡柴房?
苏清机深吸口气,自暴自弃坐在床边脱靴,“江兄去柴房也没什么不好。”
江焉焉能不知这是妥协之意?他顿时眉欢眼笑,将被褥放到床上,与他一同脱靴,“柴房处处都不好,又黑又有老鼠。”他煞有其事说着,话音中浓浓笑意。
方说完,余光瞧见身边那双脚,震惊至极,“清机,你的脚怎么这样小!”
何止是小,简直又白又漂亮,精致如雪,足背细细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
咬牙让他与她同床已经是苏清机做出的极大让步,听他那语带笑意的话还没来得及嘴上痛快两句,便又听他震惊话语。
她一瞬间把脚缩进了衣衫里,红透了脸,瞪他一眼。
江焉实在是、实在是太震惊了,以至于那双脚都已经缩进衣摆看不见了,他还是控制不住向下瞧。
好不容易控制自己收回目光,又迎上他瞪的一眼。
……苏清机,真的很漂亮。貌若好女。初入书院那年,其实有几人暗中觊觎于他,准备做些什么,幸而被江焉发觉。
江焉也听闻过一些暗中非议,无外乎他与他断袖云云。
江焉觉得他们莫名其妙。嗤之以鼻。
然而眼下。
灯火昏昏,他如玉脸容绯红,昳丽眼眸似乎隐有水色。他用力瞪他。
周遭好像都古怪了起来,最古怪的便是他自己……
江焉移开眸,心中乱糟糟的,脱了靴袜,又心不在焉想,与他那双过分小的脚比起来,他的身量完全算得上修长了……男子真的会有那样小的脚吗?恐怕女子才会有那样小的脚吧?虽然从未见过女子的脚,但江焉实在不敢相信那竟会是男子的脚……
乱七八糟的,脑海里又浮起他绯红的羞愤脸容,盈盈湿润的眸子……
“方才,是我唐突。”丢下这句,他闷头绕过屏风,去兑洗漱的热水。
苏清机热意愈盛。几乎要被羞耻淹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忘了这一点,她牢牢抱着膝弯,两只脚紧紧交踩。
良久,他才端了热水过来,又飞快转身回到屏风后。
苏清机耻红着脸洗漱,很快躲进了被窝里。外面许久没有声响。苏清机在黑暗中瞪着眼睛,又是许久,才感到他在走近。停在床边,被褥似乎被抱起,但又没了动静。
事发突然,他心中一定也很别扭,觉得唐突,所以才想着干脆还是打地铺算了。
最终,他还是轻轻把被褥放回来,解衣的摩挲声在无垠寂静中响极了。苏清机此刻心中充满后悔。昨日真的该听从老人家的恳求的。
床上是两个枕头,但是另一人躺在身侧的动静还是极明显,原本睡一人还算宽敞的床瞬间变得逼仄起来。……或许是苏清机感觉逼仄。她总觉得,他们一定已经挨着了。她人已快烧熟,很想偷偷向里面避开一点,可她又动都不敢动。万一被他发觉,那岂非十足尴尬?
黑暗中,远处瀑布水声明晰起来,源源不绝。
苏清机瞪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想趁身旁人睡着后偷偷向里挤时,她听到他的声音,“……清机。”
苏清机:……
苏清机装死。
可是他们实在太过熟悉彼此。他甚至都没出言试探。
“……我知道我不该说。”他又道。
他侧过了身,呼吸都近了,苏清机在被子里紧张又慌乱,“不该说便不必说了!”
他沉默了会儿,离她更近了,声音很小:“……你好香。”
苏清机呆滞:!!!
江焉真的知道他不该说这句话,这实在是太轻浮唐突孟浪了。
可是甫一与他同床,便有幽淡的香气若隐若现,那香极浅,几乎嗅不到一样,让人会疑心是错觉,可更让人忍不住想用力追寻探索。
江焉悄悄嗅了许久,愈嗅那香愈清晰,房中烛火已灭,然而月华却洒入窗,透过月色,他看到他枕畔柔软凌乱的发。
江焉实在是没能忍住,将脑子里充塞的唯一念头说了出来。
离近后,香气更加馥郁了,沾染到他的发上。
无法形容那是什么香气,幽淡却又馥郁,还有几丝书墨青竹香……
江焉偷偷用手指勾绕枕上他的发丝。微微凉,又十分柔软,绕在他指尖,痒痒的。
江焉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对劲,他喉咙发干,头脑也不甚清醒,晨起时不算陌生的感觉陌生地游走在他四肢百骸。他头一次知道心猿意马是什么滋味。
“江焉,你是自己滚下去,还是我把你踢下去!”他话音急促,很是羞愤。
这都是应该的,甚至勃然大怒骂他踹他都正常,他们原本是至交好友,可现在他却孟浪轻浮地夸赞他香,这与说想和他断袖欢好何异,不,他的意思不是想与清机欢好,好友之间怎能床笫厮混……
“可是清机……”
“你真的好香……”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