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低笑,江焉觉得自己此刻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不清醒,他俯首,想要以牙还牙吻回去,结果却只吻到了她的鼻尖,她眉眼弯弯,辛苦忍笑。
江焉这下吻住了那菱唇,从未触碰过的柔软令他头脑空白,手臂像是有意识一样自发揽住她腰肢,她好像没有哪里不是软的……
江焉睁着眸,她的眼眸轻轻闭起,长睫轻颤,他便想连那眼睫一起吻住。
但是在那之前,他舍不得离开她的……他蓦然浑身僵麻。她竟然、竟然探出舌尖,轻轻舔他唇缝,而后,似乎还欲探入他口中。
江焉理智顷刻间覆灭。
自己仿佛涂了一笔在白纸上……苏清机隐约地想着。因为这个念头,她头脑鸣潮,指尖都发软,承受着横冲直撞的生涩拥吻。
明明是他教给她的,今夜反倒被她教回去。
在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苏清机及时抽身。她捂住他的唇,小声道:“灵灵在呢。”
江焉闭了闭眼。她一定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凌乱柔妩的发丝,湿漉漉潮红的眸,还有被狠狠吻过的嫣红唇瓣。她小声说着话,像极了羞嗔。
待回到雍和殿,江焉却奇怪地勉强能够控制自己一二。他理智上,其实也并不想欲求不满似的沉沦其中。他拿过那个匣子,问道:“这里面怎么会有锁链?”
却没想到,她闻言默默瞧他一眼。
江焉不明所以,她过了会儿,才小声说:“总之不是我说这是闺房之乐。”
她的脸微微红,没有看他。
江焉呆滞低眸,望着匣中平平无奇的链子,原本似乎被夜风抑制下来的欲.望陡然剧烈反扑,他毫无反手之力。江焉不觉得自己几年后会有用锁链扣人的爱好,但他只是想到她纤细手腕被扣住,链子逶迤脚边,那一幕实在……
已经过去很久,但苏清机回想起来还是羞耻。瞧着他的容色便约莫知道他在想什么,她闭眼,在他无意识摩挲锁链时小声道:“链子锁的是陛下。”
江焉愣住。随即,不可置信。
苏清机实在耻于说出口。在还未成婚时,他便诱惑于她:“清机将我绑起来,之后想如何,便能如何,这不好么?”
苏清机其实……很心动。随心所欲掌控着他,这太过诱人。
但是出于羞耻,苏清机每次都胡乱拒绝了。
有一次,他便捧着这个匣子,让她打开。
苏清机实在没能抵挡住。
完全无法回想了,她通红着脸把匣子合上,塞进箱笼中。
他似乎还在震惊,不敢相信自己几年后居然会做出这种事似的。
苏清机脱掉鞋袜,直挺挺躺着,粉饰太平般小声道:“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上朝,陛下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她就把被子蒙过眼睛。少顷,她感到他躺到了她身边。想到他也许同她一般直挺挺躺着,苏清机就莫名想笑。
好在她忍住了。不过有另一件事,她有些忍不住。这些年,她都是枕着他,睡在他怀中的。
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前不是还请她离开么。苏清机便也辛苦忍住了。她闭着眼睛,试着入睡。
可是在她方才睡着,半梦半醒,她被揽进怀中。她总算安心坠入睡梦中。
察觉到怀中人呼吸轻浅绵长,应是的确睡熟了,江焉睁开眸。他如何睡得着。
深吸口气,他知道最好的法子是分开睡,哪怕他睡地铺都好。可是他已经有所预知。只怕自己还是要偷偷爬上床,将她揽入怀中。仿佛只有如此,他的血肉才能得有完整。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可是心中充满古怪的满足。他揽得更紧了些,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不舒服挣扎。这令他更加满足了。
但是江焉不相信,从前的自己也是一边古怪满足,一边忍受欲壑。
江焉知道趁人安眠予以轻薄绝非君子之行,但他也知道,他从前,一定这样做过许多次了。
苏清机没能在往常时候如常醒来。作乱的人对上她的目光,倒是君子一般道歉:“没想到会将皇后吵醒,是朕不好。”
可是道歉时,他甚至都没有忍住,在她唇上轻轻咬。
苏清机:……
苏清机只能问:“陛下知道什么时辰了么?”
他很快答道:“方才寅时。”
那便还有时间。苏清机唤人备水,洗漱一二。
江焉没想到她竟然径直去洗漱了。明明方才寅时,就算做些什么,也不会耽误什么。
但他也无法跟去解释。显得十分急色似的。便一同起身。这样也好。
梁偃既死,朝中他的势力应当也被清剿大半,如今他还有一个任职左仆射的皇后,还不知朝堂是何局势。
江焉容色沉着思忖着,手却忽然被牵住。她的手也极软,牵住时江焉无法不反握住。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不愿放手。
抬眸,她神色寻常,只是牵着他往床边去。难道她有什么悄悄话要对他说么?
江焉的脚步都不由自主跟着她。他由始至终都保有着一份理智。清醒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或许从此狠下心割舍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他,做不到。
他甚至有些雀跃。因为极喜爱,他与她才结作夫妻,生儿育女。
他的皇后不是梁偃挑选的什么人,也不是出于诸般考量下的权衡。
是他心爱的女子。他的……心上人。
生在帝王家,要何其有幸,才能与真情挚爱携手白头?
江焉在她的指引下坐在床边,连声音都变得温和起来,“何事?”
苏清机:……
万万想不到。年方十六的江焉,竟会纯情至此。
都坐到床边了,竟然一无所觉,温声问她何事。
苏清机又生出了那种涂描白纸之感。她耳根泛红,轻轻咬唇,片刻后,坐在他腿上。
江焉愣愣任由她圈住他脖颈,俯首吻下,在她再一次探舌打开他唇齿时,他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晨起被强行压下的躁动瞬间燎原。
在他欺身压下时,她喘息微微,在他耳畔含糊小声,“陛下,快要寅时二刻了。”
没有多少时间了,可是她呵出的气息打在他耳廓,宛若烈性情药一般,让他再难清醒。
最终江焉艰难抽身,险险没有误早朝。
朝上有大半官员他都没见过,郑轸的胡子也白了,当看到牧麓时,他一瞬抓紧龙椅,目光投向他的左相。
她似乎一刹那便明悟了他的目光,对他微微摇头。
早朝上没什么大事,回到雍和殿时,灵灵正在一边与弟弟玩耍,一边等待与爹爹娘亲一起用早膳。看到爹爹娘亲,顿时都奔过来。
江焉在这一刻也不欲想朝事,一手抱起一个,抬眸,她正摘官帽,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回眸莞尔。
他心跳怦然。岁月静好,约莫如此。
早膳后有几个臣子来见他,她俱提前提醒。并未与他一同见。待到见完臣子,他忍不住回雍和殿,她却不在殿中。莫名的焦躁在心底盘桓升腾,他问了问,才知晓她在御医苑。
她在御医苑翻看医书。只是见到她,仿佛四肢百骸的郁气都消散,焦躁化为乌有。
他脚步很轻,周围御医很有眼色退了下去。
自己平白失去记忆,她自然心中担忧,但此事又太隐秘,绝不能泄露半分,因而她无从询问,只能闷头翻看医书。
原来这就是被喜爱牵挂的感觉。江焉悄悄走到她身后,轻咳一声。
她被吓了一跳,没忍住瞪他一眼。
可是江焉看在眼中,那却不像是在瞪他,反而像在与他撒娇。
昔年顽劣不体贴人的小皇帝仿佛就在眼前,苏清机能怎么办?
她放下医书,“陛下不看奏章吗?”
应该看的,但是不知为何,他的脚步先过来寻了她。江焉答非所问:“皇后难道不想见到朕么?”
苏清机沉默。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啊。怎么还会记得撒娇??
苏清机莫名生出些坏心思,她不答,牵住他的手。然后又摸起他的脉。
她不理会自己,那焦躁便又死灰复燃。江焉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根本无法容忍她忽视他。
他的手指情不自禁摩挲她鬓发。倘若能永远这样在一处,该有多好?
方才尚算好好看诊,只是有人却愈来愈近,几乎要贴在她身上。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苏清机叹了口气,“昨夜陛下与臣分眠,臣以为陛下是不甚喜欢臣的。”
难道自己从前常将情爱之辞宣之于口吗?江焉“唔”了一声,慢吞吞道:“皇后聪明。朕喜爱应是人之常情。”
一些一直未曾摊开到明面上的问题,于此刻无声挑破。
梁偃既死,母后一定伤心欲绝,也许已经不在清宁宫了。未免他问起,她一直都未曾提及梁偃是如何赴死,连死在哪一年都不告诉他。牧麓与梁偃休戚与共,如果提及牧麓,自然也无法避免提起梁偃,也就更无法避免他问起母后。
是以关于这些,她亦一个字都不提。
江焉每每发觉这一点,对他的皇后便无法抑制地生出奇异感觉,比发觉之前,更加怦然心动。
他不知从前的自己会喜爱她什么,但她的聪明一定令他极为着迷。
因为他此刻就已经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