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不佞 第32章 嫁衣

“哦？夫人何意？”裴宗祈微微挑眉，眸色淡淡地看向晏宁。

“当日谈及今棠妹妹大婚之事，今棠妹妹说想自己亲手缝制嫁衣，正巧我嫁妆里有一家布庄，本约好了我们一同缝制她出嫁的嫁衣，如今想来她想必也忘了此事。那便算了。”

“老师已经为她准备了最好的苏绣嫁衣与嫁妆，七日后自是红妆十里，夫人不必担忧。”

晏宁浅笑“今棠妹妹大婚之日，我可会去？”

“那是自然。夫人自是要随我前去。”

两人回到府内，已经是夜半，因着半月分离，红烛暖帐之内两人倒是有些局促。

裴宗祈着白色中衣靠在床边的软榻上，手指把玩着那块玉玦，上面的小狗在烛光下看起来更加憨态可掬。

裴宗祈淡淡看着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梳发的晏宁，意有所指开口道“前几日进宫看长姐，长姐还问道我何时要子嗣。”

晏宁握着木梳子鬓头的手顿了顿，铜镜中她的眸子沉了下来“玄宁如何说与皇后娘娘的呢？”

裴宗祈从床上起身走到晏宁身后，握住了晏宁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轻柔地梳着晏宁的青丝“夫人我们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吧。”

晏宁眼眸微颤，握着梳子的手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看似自然的笑“我与玄宁已经成婚半年有余也未曾有子嗣，许是子女上无缘。”

“是吗？”

裴宗祈淡淡一笑，手指划过晏宁小巧白皙的耳廓，俯身与晏宁共同出现在铜镜之中。

这个姿势他们新婚第二天也做过，当时只觉郎情妾意，如今晏宁看着铜镜中的裴宗祈，只觉周身发冷。

她越来越看不清眼前人，仿佛置于迷雾之中。

“夫人也想要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吗？”裴宗祈的声音轻佻，眼中汹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那是自...自然。”晏宁有些心虚的咽了咽口水，镜中反射出来裴宗祈的探究眼眸像是要把她的心底翻出来。

晏宁听到裴宗祈在她耳边轻笑一声，转而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翻身将她抱在怀中。

手中的梳子掉落，晏宁无法挣脱地被裴宗祈横空抱起。

“我与夫人已经半月不得亲近，如此怎么能要上子嗣。”

裴宗祈将晏宁压在床上，晏宁的手掌抵住了裴宗祈的胸膛，他的身上滚烫，隔着薄薄的中衣源源不断的体温传到晏宁的身上，燥的晏宁发热。

晏宁感到身上发了一层薄汗，她对上了裴宗祈浅色的眼眸，那双眸子含情脉脉，可是情意的眼底又有几分真心？

裴宗祈把头埋入晏宁白皙修长的脖颈，晏宁被迫环住他的脖颈，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半晌她开口道“玄宁，近日备考疲惫不堪，今日又专心应对考核，身上实在乏得很。”

压在她身上的裴宗祈僵住了，缓缓抬起头，红烛摇晃，在两人的眼眸中晃出点点黄光。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许久，裴宗祈笑道“是我考虑不周。”

他翻身躺在晏宁身侧，两人并排躺着，寂夜微凉，再无言语。

翌日，晏宁唤绿芜梳了个稍微隆重的发髻，换了身庄重的衣服坐在书房看书。

“夫人今日可要出门？”绿芜见晏宁未穿常服，却又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晏宁放下手中的书卷，手指轻轻敲打着书册笑道“吩咐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二爷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

晏宁点点头，转而想到那日书房内的那些书册，自己后面怎么找都没找到，问道“近日怎么没看到玉隐？”

绿芜抿了抿唇“说来有些奇怪，玉隐回家省亲之后便再也没回来。”

“什么时候去省亲的？”晏宁的眉头皱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绿芜细想了想，恍然道“就是小姐收到礼学馆考核信件那日，玉隐便回家了。”

见晏宁面色凝重，绿芜小心开口“怎么了夫人，可有不妥？”

晏宁心下惴惴不安，莫不是因着当日为自己寻了那些书反而给玉隐带来了祸事。

“夫人，相爷派人来寻你去一趟太师府。”玉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晏宁回神对并去太师府之事未惊讶，而是问道“听说玉隐回家省亲了，什么时候回来？”

玉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而笑道“玉隐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家里为她寻了门好亲事，相爷便解了她的卖身契，放她出府嫁人了。”

晏宁的手心微微攥紧，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扎入手掌之中，却面不改色说道“此事我怎不知。”

玉明俯身答道“夫人前些日子一直在书房内准备考核，相爷吩咐这些闲杂小事不便打扰夫人，便未向夫人禀告。”

“纵然如此，我与玉隐主仆一场，她既出嫁我理当送她一份嫁妆，明日你且唤她前来，我与她好好别过。”

玉明的语气有些慌乱“夫人，玉隐所嫁之人是乡下老家的，所以她们一家已经搬回老家了。”

晏宁的手指无力的松开，心猛地攒成一团，冷冷地看着玉明言道“既如此...那便算了。”

“夫人快动身去太师府吧，相爷派人来传话，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晏宁的眼神冰冷锐利竟让玉明不由得生出虚汗，她不敢抬头看晏宁，只盼得晏宁不再抓着此事询问。

晏宁缓缓站起身，扫了一眼玉明，淡淡开口道“你在府中吧，我与紫枫绿芜前去即可。”

玉明心有不甘却并不敢表露，只低着头回了句“夫人玉明陪同您去吧，紫枫姑娘近日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脸上生出了许多红斑，怕是不能见人。”

晏宁淡淡开口道“无妨。”

又唤了紫枫进来，让她面上戴着面纱同自己出门。

玉明闻言不敢再说其他。

一出府，晏宁便把绿芜打发出去办事，独留紫枫在身侧。

太师府外虽然还未挂红绸，但是一踏入府内却依旧是张灯结彩，一副要办喜事的样子。

小厮引着晏宁穿过长亭走到前院，正厅坐着一位穿着灰色衣袍老学究模样的男子，年纪约莫五旬，裴宗祈与杨毅坐在偏侧。

见到晏宁前来，裴宗祈面上带着些忧愁，起身走出前厅“夫人你来了。”

晏宁点点头，走入厅内躬身行礼“妾身见过赵太师，见过杨将军。”

赵太师面上一脸愁色，冲晏宁摆摆手“不必多礼。来人，上茶。”

晏宁随裴宗祈坐在偏侧，开口问道“不知太师唤晏宁前来，所谓何事？可是今棠妹妹出了什么状况。”

赵太师深深叹了口气，他眼下乌青，显然是昨日未曾休息好。

下人将茶端进来放在晏宁身侧的桌子上，退了出去，赵太师才幽幽开口道“今棠婚期将近，前段日子本已不再折腾，昨日看到送来的婚服后突然生了大气，不仅把婚服剪碎了，还寻死觅活死活不肯嫁人。老朽软硬兼施都不得其法，今日她突然开口要见你，不知此为何意？”

晏宁看了看裴宗祈，见他一脸愁容，轻轻点头示意他安心，转而答道“当日妾身与今棠妹妹戏言，她大婚前妾身将与她共同缝制婚服，想必是因着此事？”

哼，赵太师冷哼一声“就赵今棠那个女工，绣个鸳鸯都能绣成鸡仔，她能缝婚服！况且婚期将近，凭你二人如何能绣得完！”

“不知太师可准备了其他的婚服以作备用？”

见赵太师面色难看，晏宁笑道“我名下布庄前些日子赶制了一套婚服，还差点刺绣便完成了，岂料买家反悔竟然不要了，那婚服倒也非常精致华贵，若是太师不嫌弃，我便派人将它取了来，再与今棠妹妹改上一改，如何？”

裴宗祈凝神看她，眼中似有疑惑。

“即便有了婚服，她能剪一次便能剪第二次。”杨毅冷冷道。

晏宁站起身，冲赵太师拂了个礼“若是太师信得过晏宁，晏宁愿意去做说客，劝说今棠妹妹安心嫁人。”

听闻此言，裴宗祁微微蹙眉，琥珀色的眼眸望向晏宁，深不见底。

还未等赵太师说话，杨毅嗤笑一声“你？”

晏宁眨着眼看向杨毅，杨毅冷笑“赵今棠那个性子，天王老子来也劝不动她。”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裴宗祈适时地插进来，打断了杨毅“老师让夫人试试吧。”

赵太师揉了揉疲惫的眉间“你所说的铺子在何处？”

“西街的邱氏布庄。”

赵太师摆摆手，唤人来带着晏宁去了赵今棠的闺房。

还未入闺房，到了门口，丫鬟便一脸害怕地站在门前不敢上前。

晏宁敲了敲门，只听砰的一声，似是茶碗之类的东西砸在门上，吓得晏宁一惊。

“今棠妹妹，是我。”晏宁抚了抚受惊的胸口，开口道。

不一会，门唰地被拉开，赵今棠穿着常服从里面探出头来。

见到晏宁背后的丫鬟，赵今棠拧着眉，故作生气地说道“告诉那个老头，除非我死，不然我不嫁！”

说罢了着晏宁进了房门，晏宁冲紫枫使了个眼色，紫枫跟在两人身后也走了进去，带上了房门。

赵今棠看了看晏宁身后的紫枫，眼中含着戒备上下打量一番，转而看向晏宁。

晏宁笑道“无妨，她是我的贴身侍女，这件事不用背着她。”

赵今棠这才开口“晏宁嫂嫂，你真的让我好等啊！我每天都急死了。”

晏宁拉着赵今棠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少安毋躁“前段时间忙着应付考核，实在抽不开身，如今这不是来了。”

“好嫂嫂，快告诉我，你有什么主意，能把我弄出去。死老头让毅哥哥把赵府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一只麻雀都飞不出去。”赵今棠抱着晏宁的手臂撒娇。

晏宁悄悄在赵今棠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赵今棠原本充满担忧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太棒了，嫂嫂！”赵今棠抱住晏宁的脖颈，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晏宁有些错愕，转而眼中的笑意化开，后她郑重地按住雀跃的赵今棠，问道“你当真确定了吗？今棠，若是真的这样做了，未来的那条路可不好走。”

赵今棠站起身，眼中尽是欢喜与憧憬，身上洋溢着无尽的冲劲儿“我确定了！绝不后悔，无论那条路多难走，我都愿意。比起做唐夫人，我更愿意世人记住我赵今棠的大名！”

听到她的话晏宁并不意外，突然有人敲门，赵今棠赶忙收敛了脸上的喜色，又换上那副带着怒火的面容。

紫枫去开了门，是赵太师带着手捧着喜服的二爷。

晏宁走到门口，冲赵太师点了点头，紫枫接过了二爷手中的喜服，温声道“太师放心，今棠妹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

赵今棠走出来，冷着脸看着赵太师，转而开口道“烦死了，怎么还不进来。”

转而拉着晏宁回屋，晏宁冲赵太师无奈笑笑，跟着赵今棠回了屋内。

二爷送来的喜服已经大体上已经绣得十分完整，只有一小部分还缺了一部分。

赵今棠摸着缺的那小块刺绣问道“嫂嫂，这要我们绣吗？”

两人面面相觑，女工都一塌糊涂的两人齐刷刷的看向了紫枫。

紫枫错愕了几秒，随即无奈地坐在床榻之上为赵今棠绣起了婚服。

“今棠，我有件事想问你，我希望你务必如实回答我。”晏宁的表情变得郑重。

趴在桌子上逗小雀儿的赵今棠有些疑惑地笑道“嫂嫂表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凝重，你且问吧，今棠知道的话绝对如实告知。”

“那日御街夸官，是你为何会寻我去看？”

赵今棠有些懵，她没想到晏宁会问这个，她有些紧张的捏着手指道“自是我一个人闲得无聊去找嫂嫂陪我去。”

“当时我消失后，你去找玄宁他作何反应？”晏宁转而问道。

“玄宁哥哥他，他自然是听到嫂嫂不见了，紧张坏了...”赵今棠垂着眸，越说越小声。

晏宁的表情平淡，但眼眸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刃死死地盯着赵今棠。

她淡淡开口道“今棠，我答应你的事情必然会办到，但是我希望你和我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