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跪在最前面,垂眸端正回道“禀夫人,已经查明点心是小厨房的几位厨娘做的,绿豆汤是掌勺的师傅做的,现在几人都跪在厅前。刚刚太医看过了,这绿豆汤无毒,只是这核桃酥中掺杂了五石散。”
晏宁冷冷一笑,这核桃酥是裴宗祁最爱的点心,想必这药是下给裴宗祁的。
既是下给裴宗祁的,裴宗祁中了春药,以裴宗祁的心性,自是不会碰其余的人,可解药的除了两位姨娘,便是自己。
最大的嫌疑人除了两个姨娘,还有...
她悄无声息地看向紫枫,前几日她未赴约书写纸条之人,紫枫曾悄悄递给她消息说:主人已知夫人病着,望夫人珍重自身,巩固恩宠,切勿与裴相生分。
四目相对间,紫枫瞬间懂了晏宁的意思,她蹙着眉头摇了摇头。
晏宁压下心中疑惑与不安,看向跪着的众人。
跪在下面为首的是一个年纪挺大的嬷嬷,她面上带着恐惧,止不住地叩头连声解释道“夫人,这糕点是我们几人做的,可是我们当时都在厨房,可以相互作证,绝对没有人有下手的机会,夫人明察。”
晏宁拿起茶盏,轻轻抿了口茶,她的嗓子嘶哑喉咙有些肿痛,稍稍润了润,才觉得舒服了些。
半晌,她淡淡开口道“厨娘们做好了吃食,是由谁送过来的?”
站在旁边的玉明,走到厅前跪下,她腰背挺直,丝毫没有一丝慌乱惧色“回夫人,是由奴婢送到书房之中的。”
“绿芜,带人去搜房。”正在看热闹的绿芜被突然唤到,忙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得力的小厮去了下人们住的地方。
晏宁放下茶盏,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转头问刘妈“刘妈,按照相府的规矩,若是吃食里出了差错应当如何。”
“回夫人,若是下人犯了错,理应发卖人牙子。若是危及主子的身体安康,夫人可回禀官府乱棍打死。”看到晏宁颇有当家主母的做派,刘妈暗暗惊讶,目光中露出稍许赞赏,面不改色地答道。
“是谁做的,现在供出主使,我只当她是个从犯,赶出府便罢了。”
厨娘们面面相觑,仗着人多,想着法不责众这新主母平日也是个不强势的,竟没有一人应答。
“折腾了一晚,我也没有精力与你们在这耗着,既然查不出个所以然,今日之事便都有错,从厨娘到丫头,全都发卖了吧。”晏宁冷冷道。
听到这厨娘们才连连叩首,没想到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夫人,对此时竟然如此心狠“夫人真不是我们做的。”
一时间房内一阵哭闹,吵的晏宁头痛,晏宁狠狠地将茶盏拍在桌上,惊得众人噤了声,只有几个年纪小的小厨娘,止不住地哭泣。
绿芜带着人进来,冲晏宁摇了摇头。
众人松了口气,晏宁却轻笑出声,温柔的声音里却透着残忍“既然搜不出什么,那就回了官府都乱棍打死。”
话音落地,屋内安静得吓人,晏宁冲刘妈使了个眼色,刘妈心下明了晏宁的意思,招呼着小厮进来就要把厨娘们往外拖。
突然,一个浑身发抖的厨娘挣脱了束缚爬了过来,止不住地在晏宁脚边磕头,惊恐慌乱地哭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在蒸核桃酥的时候玉流姑娘来问过糕点是做于谁的,也打开过蒸屉的盖子。当时奴婢觉得奇怪,玉流姑娘本不是管饭菜的,今日却格外的上心,但是由于忙着和面,也并未多想,奴婢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刚就没敢说,求夫人明察。”
玉流听闻此话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见被指出来只觉得浑身发软,跌跪在地上“夫人,不是奴婢做的,不是奴婢做的!奴婢是看了看小厨房都准备了什么膳食,但膳食不是奴婢负责的是玉明负责的。”
晏宁冲绿芜使了个眼色,绿芜悄悄退了出去。
自晏宁嫁入府中便给几个丫头做了分工,贴身的丫头绿芜,从小侍奉她惯了,入了相府也是贴身侍奉她梳洗打扮。
紫枫是柳氏塞给她的人,她不敢重用,只是让她负责府内的督促洒扫,浆洗,盯着下人们不让他们倦怠偷懒。
玉明是几个人里面的大丫鬟,为人沉稳稳重,冷静自持,做事也井井有条,晏宁最是放心便将膳食与人员出入东苑等大事交予她办。
玉隐则管着两位姨娘院子内的事。
玉流则帮衬着做些端茶倒水,铺床打扫等细碎的零活。
如今玉流这话便意在将此事指向玉明。
一直沉默的玉明突然冲晏宁叩了个头,开口道“今日之事无论是何人所为,都是奴婢的疏忽,奴婢自请夫人责罚。”
她看了一眼玉流,只觉心寒,都是同住一屋的姐妹,平日自己对她俩也不薄,如今竟然如此落井下石“只是奴婢有一件事想禀明夫人。”
晏宁点点头示意玉明说下去。
玉明开口道“前几日夫人吩咐即将入夏,让玉隐给姨娘们做几件夏装,这事本是玉隐应该做的,偏玉隐那几日家中有事告了假,奴婢便吩咐玉流去为两位姨娘量身裁衣,这活计本半日便可完事,玉流前前后后却去了三四次饮绿轩。”
玉流闻言不禁大声反驳“你血口喷人,奴婢去饮绿轩只是因为玉姨娘的衣袖短了,便去重新裁量。”
两人争辩之间,绿芜捧着一个锦袋走了进来,玉流见状大惊失色。
“夫人,在玉流的房中搜到了这个。”绿芜将锦袋打开,里面是一百两银子。
玉明是大丫鬟,每月的月钱是一两银子,玉流和玉隐的月钱则是500钱。如今搜出这样巨额的银子,玉流说不出个所以然。
玉流哭着求晏宁“夫人,奴婢是猪油蒙了心了,都是玉姨娘指使奴婢做的,奴婢知那是春药并不会真正伤害相爷身子才答应了这事。奴婢真的不敢做背主忘恩的事。”
“去请两位姨娘。”晏宁并未理会冷冷冲绿芜道。
不多时,两位姨娘已经被请了过来,胆小的李氏看到这个场景已经吓的浑身发抖,玉氏却面不改色。
“夫人好本事。”玉氏跪在地上却面不改色。
“这春药是如何从府外传进来的?”晏宁看着玉氏无所畏惧的表情,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玉氏笑道“夫人在那花鸟册上给我和李姨娘写了那么多侍寝的时间却一人独占着相爷,真是道貌岸然,恶心至极。我若不用些手段,如何能在相府中自处!”
“你一个刚进府不久的姨娘,如何使得动府内之人帮你弄来春药?你如何有这么银子赏人?花了那么多心思就为了争宠?”晏宁轻轻一笑,却是不信。
玉姨娘见晏宁所言,原本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慌乱,突然大笑道“为了争宠又如何,旁的又如何,我倒是小瞧了你晏宁。”
玉姨娘的话没头没脑,众人还在疑惑间,她突然猛地撞到了锋利的桌角之上,额头渗出大量的鲜血,玉姨娘睁着大眼睛,缓缓倒在众人面前。
身旁的李姨娘尖叫出声,瑟缩地躲在角落。
主位上的晏宁心头一惊,暗暗稳住心神,淡漠地开口道“带下去。”
众人心下都很是恐慌,本以为夫人是一个温婉好说话的主子,没想到遇到事情竟然如此的冷血无情。
连面前活生生撞死个人都毫无悸动。
“玉流杖杀,玉明与错事的厨娘罚月钱三个月。”晏宁威严地开口道。
小厮却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一旁默不作声的裴宗祁却开口道“怎么听不懂夫人的话吗?”
几个小厮连忙应答,玉流被拖下去,不多时园中传来了玉流的惨叫声。
晏宁站起身,环顾众人开口道“我入府时日不多,知各位中有的人还并未把我当作主子,平日有人偷懒懈怠,我懒得理会只觉得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只是活干得不好还能改正,若是不忠心,这相府必不能留。”
“今日是春药,来日便是毒药,今日之事也给诸位一个教训,相爷的一饮一食都必定要小心谨慎。若是对相府起了异心,今日的玉流就是诸位日后的下场,各位听懂了吗?”
站在众人之间的晏宁,不似往日柔情似水,带着些杀伐决断的凌厉,裴宗祁只觉得这样的小娘子美得不可方物。
“听懂了吗?”
众人纷纷应下,晏宁便唤众人去园中观玉流的杖刑,以此让众人在不敢轻易地起了异心。
折腾了一个晚上,天已经大亮了,刚刚一直沉浸在此事之中不觉劳累,如今骤然放松了精神晏宁只觉得身上酸痛无比,她看向裴宗祁,见他笑着正看着自己。
晏宁坐在裴宗祁身侧,有些犹豫地开口道“玄宁是不是觉得我过于残忍了,我只是想着...”
还未等晏宁说完,裴宗祁打断她“阿意不必解释,你所说的,我都懂。”
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相府安插了多少细作,各方势力在朝堂上争夺不休,这相府早就四面楚歌。
从前他孤身一人,只觉身处孤岛,如今晏宁在他身侧,为他管着内宅,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晏宁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只是今日玉氏的话实在是让她摸不着头脑。晏宁心想玉氏是皇后娘娘所赐之人,今日她并未再查下去有一个原因也是怕牵扯过深。
见晏宁有些欲言又止,裴宗祁眼眸中的笑意有些淡了,开口道“不是姐姐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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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杖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