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第53章 跑了

这其实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如若程西顾所料不错，那么他们将更早一步寻到那些受害女子的所在，也就能更快地将她们解救，让她们脱离苦海。

洛知卿：“侯爷对此有何打算？”

“夜探香坊。”程西顾道，“但这件事我不能出面，我会让周齐去。”

洛知卿早对他这种谈话时事无巨细的态度见怪不怪了，闻言只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对方微讶，紧接着眸中神色从冷冽逐渐变得柔和，最后甚至勾了下唇角：“我说这些可不是让你去冒险的。”

猝不及防的，洛知卿想到了洛长墨曾对她说过的“真相。”

她很想问问，程西顾对她的宽容与关心是否都建立在所谓“愧疚”与“弥补”之上？

但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如今这种状况面前并没有多大意义。

因此她只道：“但侯爷之前日夜监视香坊，这般辛苦——”

“啊？”程西顾歪了下头，“怎么可能是我亲自去监视，我让周开去的。”

洛知卿：“......”

您还真是理直气壮啊。

无语片刻，正准备再讨价还价几句的洛知卿又听对方道：“我今日来见你，主要是想将之前信里未说完的话告诉你。”

信？

洛知卿回想起数日之前那封关于弄舟过往的回复，似乎最后一句话是——关于聂风一事已有结果？

当时她怀疑程西顾是怕信件内容泄露才不欲多说，没想到原是打算当面说清的么。

洛知卿：“侯爷请讲。”

“我查到聂风曾有过多次与宇文翊的‘偶遇’，但未等我再进一步，这位嗅觉灵敏的奸细便闻风逃了。”程西顾咬了下后槽牙，“如此一来，他的身份倒是可以坐实了。”

如今二皇子因之前的刺杀重病未愈，太子最后只获得了禁足的惩罚，看模样是太子党占了上风，但因为朝中有着潜在的宇文翊一派，因此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太子一派的程西顾也不会放松。

想来这也是他目前专注于香坊的原因——秉承着搞垮一个是一个的想法。

在前世，太子因为深爱翻香阁琴姬甚至对皇帝提出了辞去太子之位的荒唐言论，惹皇帝震怒，虽说皇帝当时只是将其禁足东宫，并未提起换太子一事，可不久之后太子便在东宫因病去世了，这个位子仍是空了出来。

如今若是加上聂风的身份这一细节再去思考整件事的话，太子请辞一事难保没有宇文翊的手笔，而太子去世后太子一派败落，又正是适合四皇子一派兴起的时机。

“聂风即使自行逃走，便应当清楚自身的身份已经被察觉，”洛知卿沉吟道，“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想必会带着不利于太子的言论，寻求将太子一击致命。”

闻言，程西顾倒是不慌不忙，他歪头朝她笑了一下，笃定道：“即使如此，太子也不会出事。”

洛知卿一愣：“为何？”

“陛下明面上不允许朝臣结成党派，但对于朝中势力的划分他老人家心知肚明。”程西顾面上神色还算轻松，“在他仍旧需要我调查南疆一事的情况下，暂且不会对太子动手。”

而同等情况下，若是聂风和宇文翊率先将拥有的有关太子的底牌亮出来，倒是于太子有益。

想通了这一点，洛知卿不得不惊叹于程西顾这走一步算三步的能力，与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的程度。

入朝为官果真并不容易，若她也是官员，依着她走一步忘一步的特性，想来会是第一波被放弃的棋子罢。

最后程西顾又告诉她他的踪迹可询问弄舟，毕竟即使离开了信武侯府，但对于曾学习过的专用联络标记那人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而后程小侯爷便打算离开了，只是在离开前，对方突然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什递到她面前，而且观其模样——

“我又帮你取回来了，洛大小姐。”

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划过她耳畔，洛知卿尚未来得及思考为何是“又”，便有破碎的记忆碎片从脑海当中浮现，那些碎片像是沾染了些许灯光，闪烁着大小不一的光斑，在她的记忆深海中浮浮沉沉，等待着她拿取。

可海面波澜，其上有涟漪阵阵，她看不清。

“多谢......侯爷。”她伸手接过手帕，指尖触摸到边角的星点湿意，不由得感慨对方的轻功当真登峰造极，那样短的时间内便将手帕从湖面取回却并未发出一丁点动静，着实令人佩服。

而在她低头的一瞬，程西顾看着那人发上簪着的流苏钗，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像是有些失望，不过等到她再次抬头时，他又收拾好了心情，神色不变地与她告辞，离开了。

这场宴席此刻于洛知卿来说倒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回去后与平婉和仍未停下来的宇文焕告别后，她便也带着依斓与洛云瑶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相较来时安静许多，马车在午后的街道上行驶，晚霞从晃荡的窗帘旁溜进来，洒到窗边坐着的洛云瑶身上，那人浅黄色的衣裙因此被映得更为鲜艳，倒是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活泼不少。

洛知卿看着她，不自觉地便想起了那些盘桓在脑海中的疑问，于是她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云瑶可有心悦之人么？”

洛云瑶一怔，她像是没听懂，转头看向她：“什么？”

“云瑶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到了该定亲的年纪，”洛知卿笑道，“若是你有心悦之人，姐姐也好早些帮你定下来。”

洛云瑶垂眸，那张小脸上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但洛知卿没来得及捕捉，便又见对方弯了嘴角，腼腆地笑了：“可姐姐还没定下来么，我不该着急的。”

“这不一样，我最适合定亲的年纪已经错过了，我不能将你也耽误了。”洛知卿说着，抬手倒了半杯茶，待茶倒好，她拿起茶杯，突而话锋一转，“我今日在柯府瞧见许多世家公子模样甚好，品行的话或许也差不到哪里去，且如今尚未婚配的皇子也有——”

“不。”

对方突然地打断令洛知卿愣了愣，洛云瑶像是对此深恶痛绝，又怕她不懂似的，重复道：“不，我不愿意嫁入皇家。”

那人眉眼中嵌着的厌恶与痛恨毫无掩饰，以至于洛知卿有那么一瞬是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的。

可怎么会呢？她向来有记性差的毛病，却从未有过记错的问题啊。

但若是如此，她在上一世又怎么会选择嫁给宇文翊，成为云贵妃？

这段对话最后在洛知卿的道歉下结束了，但对于上一世存在着的谜团，却连一丝解开的意味也没有，甚至如毛线团一般越滚越大，令洛知卿深感头疼。

不过倒也有些值得欣慰的事，那便是让弄舟去调查的有关范朋与周氏的事有了结果。

“范朋，德城人士，年少父母双亡，元景十四年进京，在京城中一所名为‘鸿福’的客栈做跑堂小二，后在元景二十一年时因与老板发生冲突，被赶出客栈，当时恰好遇到帮助了即将被发狂的马撞到的周氏，因而被周氏引荐给了洛老太太，成为了洛府的一个下人，在周氏掌家后顺理成章地提拔到了红袖老板的位置，因于周氏有恩，周氏还帮他在城西单独置办了房屋。”洛知卿看着弄舟写的所有消息，眉头紧锁，“这巧合未免太多了些......”

虽然乍看之下没有问题，但若是细细分析可知，元景十四年，是洛珩与恭王率军向西抗击燕国之时；元景二十一年，是周氏方才进入洛府的时间；再加上最近频繁出现在耳边的“城西”二字......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问题啊。

还有马失控这件事，无论怎样，都无法不让人联想到前阵子她参与进去的那件事啊。

思及此，她对弄舟道：“明日与我去红袖一趟罢，我有些事情想弄明白。”

弄舟点头。

因为事情的调查没有多大进展而觉得最近很是清闲的洛大小姐，第二日便被一件意外冲掉了她原有的计划。

“春江死了？！”洛知卿端着瓷碗的手一顿，碗中的汤羹顿时失去了令她食用的**，她放下碗，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是急病，昨日夜里去的。”依斓神色愧疚，一直低着头，“怪奴婢昨夜睡得太死，今晨才知晓这件事。”

洛知卿摆摆手没有追究此事，她起身向外走去：“我过去看看。”

依斓紧追了上去，边小跑着边在她旁边低声道：“其实奴婢觉得最近春江姐的状态有些奇怪，明明以前对着旁人都是十分和乐的模样，最近也不知怎地，见人也不大爱说话了。”

洛知卿闻言眉头越皱越深，猛地停下脚步：“怎么不早说？”

“奴婢本以为是二小姐那边事情太多，春江姐太累了，没想到会这样......”依斓的头越来越低，“对不起，小姐。”

洛知卿没回话。

春江秋月是从小便跟在洛云瑶身边的，关系自然亲厚无比，出了这种事，洛云瑶想必难过得很，她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怀着某种目的去戳人痛楚。

思及此，她让依斓去调查春江尸体的处理情况，自己则折回了听竹苑，径直去了小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