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暄把玩着赵芷雨送的香囊,突然想起这两天藩属国送来的贺礼中,有上品的玉石首饰,便叫人取过来。
在各式美玉中,他一眼看中了一只水润剔透的飘绿翡翠手镯。
半夏见他拿着这手镯看了半天,问道:“陛下,需要拿个匣子盛起来吗?”
卫暄点了头,然后指向一只极其温润的羊脂白玉手镯:“这个送皇后,其他的放回库房。”
本来,为了保持节俭,他是没有打算这么快就用上这批贡品的。
可他实在很想送点什么给赵芷雨,刚好这付翡翠手镯又很美,很适合她,他在心里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送过去。
反正她还在禁足中,又不能戴出来,够低调了吧?
至于送皇后玉佩,那是附带的。
总不能得了新的贡品,赏给了嫔妃却不赏给皇后吧。
这就宠得太显眼了。
皇后也迟早会知道。
反正白玉再好,对赵芷雨来说终归太寡淡了。
太艳或太素,都不适合她。
她就该佩戴那些秀雅又不失活泼的饰物。
他这样想着,却完全忘记了其实白玉跟皇后的气质也不大相配。
倒是郦充容的气质与白玉能互相衬托,只是他也不记得这个了。
半夏刚刚拿来了一个镶玉的木匣子,忍冬便走进来告诉皇帝,杨美人请求为他献舞,正在殿外等着。
卫暄听了,问半夏:“现在是什么时辰?”
半夏道:“申时五刻。”
卫暄道:“告诉她,献礼时间早在一刻钟前截止了,叫她回去。”
半夏和忍冬也是懵了。
皇帝什么时候说过这个?
不过,他们的任务是奉命行事,而不是提问质疑。
卫暄也不管他们怎么想,他站起来,拿起赵芷雨送的丑鸳鸯香囊,想挂到腰间,却发现原来他的腰带上已经挂着一个香囊了。
他愣了愣,才想起这是纪昭仪送的。
两人绣的都是鸳鸯戏水,这一对比,差别简直没眼看。
镇定点,还是赵芷雨绣的好看。
腰带上能挂佩件的地方还多着,可卫暄就是容不下第二个香囊,取下了纪昭仪的那个,让半夏收起来。
准备妥当,半夏笑着问:“陛下是否现在移步和乐宫?”
卫暄没有说话,只用行动回答。
身为皇帝,总被人猜中心思,心里肯定不太舒服。
可谁叫他这心思太明显了,若半夏猜不出来,这贴身内侍也当得太失败。
卫暄刚走出玄央宫,便看见杨美人带着几个手抱乐器的宫女站在大门,柔柔弱弱地向他行礼。
“陛下。”
他觉得奇了:“不是叫你回去么?”
杨美人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陛下,妾尚未向陛下献礼,祝贺千秋万岁,又怎能安心回去呢?”
她之所以挑这个时间来,就是想着跳了舞,皇帝会留她用膳,接下来她绝不会重蹈于昭媛的覆辙,被赶出玄央宫。
她已经想好了各种法子留在龙榻上。
可卫暄听了她的话就不高兴。
她不安心个啥,没了她的贺礼,他难不成会出事故?
他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眼若桃花,唇似红樱,花钿贴额,一头珠钗步摇,一身轻纱曼妙,腰间环佩叮当,显得纤腰楚楚,容姿艳绝,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
杨美人见他这样看着自己,羞红了脸,娇声道:“陛下……”
她还没说下去,却听到皇帝无情地提醒:“你这一身太华丽了,应该多向皇后和李美人学习。”
杨美人:“……”
她穿成这样就是为了献身,不,是献舞,若是像李美人那样打扮成村妇,这舞还跳个鬼呀!
可惜卫暄没心思欣赏。
他正急着去和乐宫给赵芷雨送礼物呢。
没有斥责杨美人这身装束,他已经很开恩了。
说罢,他大步离去,将委屈的杨美人抛在身后了。
来到和乐宫,卫暄没有让人喊话。
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不想让赵芷雨郑重其事地迎接他。
他想跟她相处得自然一点,自在一些。
然而,当他经过偏殿门前,一曲幽怨的琴声从里面传出。
相思曲寄相思意,相思人叹相思愁。
泪和鲛绡盼相顾,不教凭栏倚西楼。
卫暄不禁驻足,静心聆听。
长怡殿那头,南归看到皇帝,本想着像之前几次那样,跪拜着不吭声,让皇帝自己走进屋里找修媛娘娘。
谁知皇帝竟站在偏殿那边不走了!
他甚是焦急,连忙进屋。
赵芷雨正在懒懒地看着飞雁找来的各种针绣图样,一听卫暄来了,心里一喜,丢掉手中的图样,匆匆在大铜镜前整理了发髻和衣襟,点着小碎步急巴巴地出去。
可当她走到门前,看到远处的卫暄在范婕妤的屋子前静立着,她的步子忽地一重,停了下来再也迈不过去。
鸿雁和飞雁见状,轻轻推她向前:“去喊圣上吧。”
赵芷雨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想回到屋里。
飞雁急了:“娘娘别进去,圣上肯定是来找您的,您赶紧迎上去呀。”
她们越是鼓励,赵芷雨就越是退缩:“不,不要吵到他……”
说着,她跑回屋里了。
鸿雁和飞雁很无奈,只好跟着她回屋。
偏殿内,范婕妤轻髻薄裳,抬起纤纤十指,抚琴拨弦,低吟浅唱。
雪影趴在纱窗的缝隙前向外窥望,看着看着,突然回身喊道:“不好了,圣上去长怡殿了!”
一声嗞啦,琴声中断。
“你刚才不是说圣上听入神了吗?”范婕妤怒道。
“刚才确实是这样的呀……”雪影苦恼道。
外头的卫暄完全不知道自己仅仅停下来听一会儿琴,就使得那么多人心中波澜起伏。
他迈进长怡殿的大门,一进去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
再看赵芷雨,只见她坐在那里低着头发着呆,一点儿也没察觉他来了。
他走过去,伸手轻轻挠了挠她的脸。
她受到惊扰,一抬头就看到了心里想着的那个人,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陛下!”
她跳起来,几乎扑到他怀里。
卫暄接住了她,笑道:“见到朕就这么开心?”
赵芷雨脱口就道:“开心!”
卫暄又挠了她的脸。
“刚才在想什么?”
“想陛下。”
赵芷雨说完就不好意思了。
卫暄听了很受用,搂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陛下不是嫌妾重吗?”赵芷雨问。
“重有重的好,”卫暄说着,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手感特别好。”
赵芷雨的脸快熟了。
卫暄轻轻笑着,拾起腰间垂挂的香囊问她:“朕问你,这绣的是什么?”
赵芷雨见了自己的作品,发窘道:“鸳鸯。”
卫暄道:“鸳鸯是长成这样的?那么在你的眼中,朕是不是长得像个铜盆?”
赵芷雨立即否认:“怎么可能,陛下长得最好看了,是妾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
这话说得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取悦皇帝的效果却比朝堂上的马屁强多了。
“半夏,拿镯子来。”
半夏捧着匣子,在他们面前打开。
卫暄取出那只云雾绕翠的翡翠手镯,戴到赵芷雨的手上。
赵芷雨看得眼睛都不会眨了。
“好漂亮!”
“喜欢吗?”
“喜欢,谢谢陛下赏赐。”
“这不是赏赐,你送了朕一个香囊,朕也送你一只镯子。”
赵芷雨这才眨了眼,惊叹道:“妾赚大了!”
卫暄笑了:“你当然赚大了,绣两只丑鸭子换一只镯子,还有一个最英俊的男子。”
赵芷雨的脸又熟了。
卫暄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想要礼物,就给朕多绣点东西。”
赵芷雨畏缩起来:“妾恐怕要休息几日,才能再次鼓起勇气。”
“鼓起什么勇气?”难不成被自己绣的东西丑到了?
赵芷雨道:“妾拿针线的功夫太差了,绣一个香囊,手指头都快扎成筛子了。”
卫暄听了,捏起她的手指逐根检查。
“现在看不出来了,那些针孔很小,止了血就消失了。”赵芷雨道。
但卫暄没有放下她的手,反而低头吻上她的手指。
“还痛吗?”
“不痛了。”
赵芷雨有些不懂他,他似乎很喜欢吻她的伤疤。
特别是她肚子上长水花儿留的小疙瘩,他每次跟她亲热时都会吻那里。
明明伤疤是不好看的,他为什么喜欢吻它们?
对此,她有点放不开,又有点喜欢。
卫暄选在这个时辰来,自然跟她一起用膳。
用过晚膳,自然也要留宿。
一番温存后,两个人相拥而眠,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辰时。
虽然取消了万寿节的庆典,但假还是要放的。
难得今天不用上朝,卫暄终于可以抱着赵芷雨睡到自然醒了。
真是不容易。
吃早膳的时候,范婕妤来到殿外,要给皇帝和赵修媛请安。
赵芷雨感到有些意外,卫暄没有错过她的表情。
“平日你都见她吗?”他问。
赵芷雨摇头:“平日她没来见过妾。”
“哦,”卫暄声调平平,“那就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