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 第34章 第 34 章

“时奕？”韩堂打开门看清是时奕时明显愣了一下，他以为时湘湘回来，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待在屋子里聊天。

时奕站在门口闷闷地嗯了一声，韩堂侧身让他进来，看着时奕拎着的两袋东西，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时奕把拿袋子放在他们之前放零食的地方，掏出两罐啤酒他才反应过来。

“你来拜年？”韩堂开玩笑。

“嗯？”时奕顿了一下，点头。

“就用这个？”韩堂下巴点了点那个不透明塑料袋。

时奕低头看了一眼，“不喜欢你去超市挑喜欢的，我结账。”

“没礼貌。”韩堂笑了声。

怎么一打岔，两人相处自然起来，之前持续几天的‘冷战’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时奕把一瓶递给韩堂，韩堂伸手接过。

有些事情，不提起不代表不存在，时奕噗兹一声打开啤酒喝了一口，韩堂在他旁边坐下，手里的啤酒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就是不打开。

“不喜欢？”时奕问，眼睛向下瞥一眼韩堂手里的啤酒，这就是他们之前经常喝的，他看韩堂一直喝的挺欢。

“不喜欢温的。”韩堂说完就打开喝了一大口。

时奕：……

“特地过来做什么？”时奕过来这一趟意思挺明显的，都买啤酒了，总不是来和他作诗的。

“没什么。”

“……”韩堂侧过头看着时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两人对视，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韩堂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挺温和，笑意却不达眼底，时奕描述不出韩堂的眼神，总之让他把准备好的话活生生咽回去。

“不好意思。”时奕说。

“嗯？”韩堂怔住了，没明白时奕的意思。

“我那天…”时奕措了一下辞，“说话有些冲。”

韩堂盯着时奕，半响移开目光，又喝了一口难喝的常温啤酒，目光放空了半分钟，抬起眼，“所以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不知道。”时奕皱着眉，神情苦恼。

韩堂长久地看着他，时奕没有躲避韩堂的视线，任由对方感知自己的情绪。

“韩堂。”时奕忽然叫韩堂的名字，“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着时奕眼中纯粹的疑惑，韩堂移开目光。

知道什么？韩堂怎么知道？时奕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韩堂怎么知道？他不是时奕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到时奕在想什么，想说什么，对他是什么态度，怀着什么样的感情。

他怎么想得明白，他也不想明白，他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却不能拥有什么。

想要时奕喜欢他，像自己喜欢他那样喜欢着自己，不能拥有时奕的喜欢或者让时奕喜欢上自己，即使时奕已经一脚站在边缘，他轻轻一推就能让他走向自己，但是他不能。

“我怎么知道？”韩堂笑着说，再次做出‘理智’的选择，像他那天中午，窝在被窝里和时奕打电话那次一样，有些事情，注定不能发生。

时奕听见韩堂的话，脸色霎地沉下去，一瞬不瞬地看着韩堂，几乎没有任何情绪，韩堂毫不躲闪，他们的位置互换，韩堂成了接受审视的那一个。

“你不知道？”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又冷了脸，时奕脸色缓和了一些，“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发那条消息，要送给我手表？”

“我没有人可以发所以发给了你，手表…”韩堂觉得自己嘴巴有些失控，“只是一个手表。”

“……”

死一样的寂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听完韩堂的两句话，时奕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是生气，气得想给韩堂一拳，最后是失望，无法遏制的失望，甚至算得上伤心。

只是一个手表？

没有人发才发给我？

不是想发给我？

不是因为我是时奕，所以才发给我？

时奕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韩堂语气过分的平淡，差点儿让他信以为真，最开始那些杂乱无章强烈的情绪过去，时奕冷静下来。

“韩堂。”时奕又叫韩堂的名字，“我…”

时奕说出这一个字，感觉鼻子四周的空气忽地变得稀薄，让他感到一阵窒息，止住话，他看着韩堂，韩堂垂着眼，眼睛里只有手里的啤酒瓶。

“韩堂。”时奕提高了声音，韩堂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韩堂！”时奕忽然把啤酒瓶放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韩堂终于也看向时奕。

“我…”时奕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屏住了呼吸，听见胸腔里传来咚咚咚的心跳声，“我喜…”

沙发上的韩堂忽地起身打断了时奕的话，手里抓着那瓶还剩大半的啤酒，他看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时奕，时奕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他在韩堂的眼里看见了乞求。

“算了吧。”韩堂说。

时奕脑子里因为这三个音节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算了吧？什么算了？算了什么？他说什么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算了？

“别说了，你回去吧。”韩堂又说。

时奕微微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你回去吧。”韩堂重复。

“什么意思？”

“回去吧。”韩堂移开视线。

“……”

“你想好了。”时奕起身，韩堂背对着时奕不说话，时奕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迈开腿，走到大门的位置，时奕转过身。

“胆小鬼。”留下这三个字，离开了房间。

韩堂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觉得双腿都僵了才回到沙发上坐下，时奕最后留下的三个字在他脑子里回旋，胆小鬼？

对，他是胆小鬼。

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还要让时奕和他一样做一个胆小鬼。

韩堂垂着脑袋，用力瞪大了眼睛，等眼睛里那难看的东西不见，他仰着头一口气喝完手里的啤酒，捏扁手里的啤酒瓶，随意的丢开，瓶子里残留的酒散在白色瓷砖上。

茶几上还有一瓶酒，韩堂拿过来，盯着瓶口仔细看了又看，仰头喝干净，起身捡起刚才的酒瓶子一起丢进垃圾桶，没有管地上那一滩黄色的污迹。

那天过后，两人之间彻底陷入了僵局，一直到大年夜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韩堂好几次想收拾行李离开，但是想起他答应过时奕，会回曲水过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除夕夜的下午，韩堂电话响起，听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电话铃声响起，他心跟着颤了一下，很少会有人打他的电话，半年来，时奕是打过他电话最多的人。

但不是时奕，是刘林芝，四舍五入也算是时奕了。

“堂堂来我家吃年夜饭。”刘林芝热情慈爱的声音从电话筒里传来，韩堂握着手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堂堂？”刘林芝又说。

“不用了林姨，我在家里吃。”

“过来吃！过年一个人像什么样？”刘林芝故作严肃。

“没关系。”韩堂想拒绝。

“快过来了，你时伯马上做好饭了，快来，客气什么。”

“林姨…”

“快点，十分钟不到林姨就过来敲你家。”

韩堂犹豫了半响，终于答了一句‘好’。

“这才对。”刘林芝笑眯眯地挂断电话，韩堂又在被窝里窝了几分钟，换上衣服起身，路过超市的时候进去买了些拜年的东西，提着去时奕家。

“来了！再不来我就要出门了。”刘林芝见韩堂进门，笑着和他说。

“欢迎欢迎，我看看买了什么？”时湘湘上前接过韩堂手里的东西，提到眼前看，“还买了牛奶呢，正好，一会儿拆了喝。”

“猜到你想喝了，特地买的。”韩堂用力扯出一个笑容，开了个玩笑。

“哈哈。”时湘湘大笑，“谢谢啊！坐坐坐。”

韩堂坐上沙发，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冒着腾腾热气，客厅开着电视，电视里的主持人也是满脸笑容，语气飞扬，时湘湘和刘林芝也在大声说笑。

时江明在厨房做饭，时奕打下手，背对着他，韩堂收回目光。

“韩堂你什么时候回XX？”时湘湘问。

“后天。”

“票买好了吗？”

“嗯。”

“客车还是…？”

“拼车，直接到南华，飞机到XX。”

“南华到XX飞机要多少个小时？”刘林芝加进来。

“两个多小时。”

“……”

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没一会儿吗，时奕端着菜出了来，时江明紧随其后。

“时伯。”韩堂看了时奕一眼，时奕不看他。

“诶！韩堂来了！人都来齐了。”时江明解下围裙，“开饭吧。”

“辛苦了爸。”时湘湘大喊。

“吃饭，就你会说话。”

几道笑声一下子炸开，时湘湘，刘林芝，时江明，韩堂也跟着笑，默默看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轮到时奕，韩堂表情僵硬了一瞬，时奕也在看他。

韩堂有些牵强地冲对方笑了笑，时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动筷子动筷子。”时江明说，几个人围上饭桌，“小奕去帮我把柜子里白酒拿出来，今天高兴，喝点儿酒。”时江明推一把时奕，时奕起身，不一会儿拿着瓶酒回来。

“还有杯子，大家都要喝，多拿几个，就在柜子里面，挨着的。”

时奕又跑一趟，回来时江明的酒已经打开了，空气里带上淡淡的酒香。

“这两杯给堂堂和小奕，学业有成，金榜题名！”

韩堂笑着接过来，没有说谢谢。

“这杯给湘湘！”“诶诶诶，够了爸够了够了。”时江明一边倒时湘湘一边小声说。

“呵呵，工作顺利，越来越漂亮。”

“谢谢爸爸！一定一定！”

“这两杯给我和妈妈。”时江明把酒杯递给旁边的刘林芝，垂着眼还没有说话，时湘湘忽然大喊：“长命百岁！”

“身体健康。”时奕反应过来立马接上。

“万事如意！”韩堂扬声。

三个人脸上都露出真挚的笑容。

“哈哈哈！干杯！”时江明大笑着举起杯子，客厅掀起一阵喜悦的欢呼，五个人纷纷碰杯。

“新的一年，红红火火一切顺利！”时湘湘带头喊。

“一切顺利！”

“平平安安！”

“新年快乐。”

“……”

祝福和笑声中，穿过暖黄色灯光，韩堂看向时奕。

“新年快乐。”他无声说了句，时奕一愣，看起来还是有些别扭地说了句新年快乐。